第十五章 水行人白龍
翠竹樓二樓扶欄上立著一位青衣書生,素雅的白玉冠下一張高潔英挺的面容,有書生的儒雅和劍士的銳氣,特別是那雙黑色的眸子,此時正蓄著滔天的怒火。
七弦看了一眼,又把視線轉回到戲台上,輕飄飄的說:「嗯?是誰呀?」
青蛇勸說許仙與她合力搬開雷峰塔,然而許仙一生向佛,拒絕合作,青蛇一怒之下便錯手殺了許仙——
戲子演到這兒,七弦不禁動容:「這齣戲跟小說里差的可真遠,難道這就是當今文人雅士標榜的『別出心裁』么?唉——真是毀了,毀了啊……」
戲終,人散。
看戲的人或肥頭大耳、或身畸臉殘、也有一些俊俏的,紛紛挽了樓里姑娘的手奔放又含蓄的往了深庭而去。
七弦也挽過高靈修的手跟著走,「煙菲還沒回來,我們去瞧瞧她那花糕做的怎樣了。」
高靈修摸著下巴,遠遠的朝司墨染扔過去一個曖昧笑顏。
一直站在扶欄上默不作聲的司墨染忽然抽出了腰劍,直指高靈修:「放開她。」
高靈修勾著七弦的肩膀,一雙桃花眼笑的璀璨奪目:「你看清楚了,她可沒有不情願的模樣——還是說,宰相家的大少爺要跟區區一個鑄劍閣的鑄劍師搶女人?」
「少說廢話,拔劍!今天你若不放了她,我便殺了你。」待樓里的下仆看清形勢,將客人們全部引到深庭后,司墨染飛身躍到高靈修近旁的桌子上,劍尖一抖,白光在高靈修臉上劃過,「就算你是王朝大司馬,我也不會手下留情!拔劍!」
然而,在白光閃過之時,高靈修絲毫未動,樓里某個角落卻倏然急速掠來一個黑影,橫劍隔住司墨染的薄刃,冷冷的道:「你還不配我們大公子親自動手。」
這個護衛正是抖溪鎮的客棧里的那群便衣軍士中的一人。
七弦眼波動了動,她記得這個男人,高靈修領著這些軍士來抓捕她時,就是這個叫白龍的人,給了她致命一擊。要不是她的身體被下了咒術,無法消亡,現在只怕早是一個屍體了。
這樣的人與司墨染對戰,司墨染恐怕毫無勝算。
高靈修盯著她的臉,神色漸漸漠然如雪:「怎麼?捨不得?捨不得的話,你可以求我,也許我會看在宰相的面子上,留住他一條命。」
七弦無言,只是掃了他一眼,便甩袖離去。似乎——司墨染的死活已經與她毫無干係。
她本非多情之人,司墨染橫空出現在瞭望塔下,雖然救了她,但是即使他不救,她也不會死,因此對他的義舉實在起不了多少感激之情。眼下他又這樣貿然闖過來,是因為之前跟她吵架而使她遭遇這種困境,心生愧疚了?
那麼——就徹底粉碎這愧疚之心吧!
只要他因此對她絕望了,日後便不會插手她的事情……不會為她發怒,不會因她涉險,也不會把她扯到這種危險的情感中來。她活了兩百一十五歲,經歷九世宿命折磨,比誰都要明白——但凡與她扯上關係之人,日後只有死路一條……
與其他日後死在她手裡,不如先推走了罷。
七弦走了。她的決絕讓司墨染的心臟如墜冰窖,五臟六腑卻似被火燒著一樣:她懷疑他已到了如斯境地了么?
司墨染握劍的手指猛烈的彎曲著,劍身陡然透出刺目的光芒,,長劍一轉,攜著逼人光輝橫掃白龍頸項。
白龍大驚,抬袖遮住眼睛退後3丈,劍刃雖然沒有碰到他,然而那劍光冷白如霜雪幾乎凍結他的血脈:「赤霄劍?帝道之劍怎會在你手裡?」
「你不需要知道!」司墨染大喝一聲,收劍,以掌代刀,直劈白龍天靈蓋。
帝道之劍象徵皇權的威儀,他們身為臣子,本能的畏懼著。白龍握著兵器,遲遲不敢動手:持有帝道之劍的人,要麼權傾天下,要麼富可敵國,這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怎會持有赤霄劍?
司墨染那掌被白龍躲了開去,劈在了木桌上,結實的檀香木桌應聲化為齏粉,木片碎屑蓄滿張力,片片如暗器射向白龍——和遠去的高靈修。
高靈修目光一閃,反手揮袖甩開了暗器,怒喝:「白龍,你在幹什麼?」
白龍噗通一聲跪下:「公子恕罪。」話畢,指尖摳出地面三片,提劍削尖了甩向司墨染,那些動作在一瞬間完成,速度之快連司墨染都被迫回防!
白龍一勢未止,第二勢、第三勢又接連打出,逼得司墨染節節後退,直抵上戲樓朱紅的石柱。眼看白龍的勾爪就要撕開他的頸脈,司墨染眉目一沉,鬆開手上赤霄劍,劍刃上覆著的冰冷霜雪墜地,一寸寸凍結了竹子排成的地板,極快的延展到白龍腳下,凍結了他的動作,同時手臂一震,翻出一支黑柄匕首,直取白龍心窩。
然而,白龍的身體卻像是水做的一般,在淬毒的匕首扎入他心窩時,他的身體霍然化成了水珠,崩散開來,然後又凝聚在一起,形成一個透明的人形。
人形張了張口,白龍的聲音宛如從極遠處傳來:「司公子好武藝,但是——」他猛然探手入腹,抽出一支水劍,襲向司墨染攻過來的掌勢。水劍從司墨染掌心鑽入,在他體內橫衝亂撞,逼得司墨染狂吐鮮血。
司墨染見勢不妙,一腳踢起赤霄劍,冷色霜雪大盛,在他周身行成了一個透明的屏障,將白龍隔了開去。與此同時,司墨染雙手舉至胸前快速的畫了一支六芒星圖案,赤霄劍受到六芒星的吸引,森冷劍刃劇烈抖動化作兩條白蛇,鑽入六芒星的中央。
他周身的血液彷彿與六芒星合成了一體,鮮血在六芒星里流動著,中央的白蛇很快喝飽了血,周身都透著琥珀色的紅光,那泛著紅光的白蛇越來越透明,急迫的到處亂竄,終於尋的一個缺口,鑽入了司墨染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