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中心戚戚
“……”餐刀緩慢而執著地在餐盤上反複滾動碾出壓抑而又令人頜骨至頭頂酸脹彌漫遷延的聲音刺得人兩耳極為不適。妻子沉默,丈夫決絕,枕邊人的交手較量堪稱知己知彼,隻是結局是什麽?戰無不勝?或許逃不出的仍舊是兩敗俱傷!“我需要時間,你急嗎?”半晌,李月瑤拋出答案。“月瑤,其實我……”“你……”打斷他餘下的話,“你為什麽不直接說,你不愛我和這個家了,或者是你根本就沒有愛過?!為什麽?!”努力克製上湧的怒火。“我……”“你在逃避什麽,逃避拋棄婚姻的罪名?逃避成為拋棄家庭的惡人,你的言下之意又是什麽,厭倦我了,還是喜歡別人了,還是二者兼有,你怕嗎?餘青唯,你既然那麽愛思考為什麽不思考你自己,你在怕什麽?!我真沒想到,多年夫妻,你對我來說就是我的骨髓,我的血肉,無論我們平時相處怎樣,困惑無助時我總會第一時間想到你,雖然你的事業發展並不如我的意,我也曾指責過你,打擊過你,但正是因為把你看作至親才會如此啊,忠言逆耳的道理不用我再講給你聽吧,至於其它,作為一個丈夫,你有沒有替我想過,從二十出頭到四十不惑,這麽多年的青春我全都耗給你耗給這個家,你說離開就離開,難道連必要的考量時間都不給我嗎?難道你就不想想父母,不想想女兒,不想想這所有的一切嗎?還是,你已經全部想好了,那我真是不得不說你為人實在深不見底,餘青唯,你急的究竟是什麽?!”
“月瑤,你先聽我說,我不是……”“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回去吧,給我點時間,行嗎?”既是陪演,我一定陪你到底!李月瑤暗下決心,她不怕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隻重視可以殺敵!“我,我想暫時先搬出去。”“哼,嗬嗬”她一陣冷笑,“學校不能去了,我已經讓安安去住了,女兒已經長大,你覺得以我們這樣的家庭關係你合適單獨撫育她嗎?”“你,”餘青唯怒從中來,“你什麽意思。”“意思,意思不要太明確的,你一個養父,獨自照料一個趨近成年的女兒,孤男寡女的合適嗎?”“李月瑤,你不要太過分!”“餘青唯,這句話我原句奉還給你,難道你敢非常肯定地說你是一個正人君子柳下惠!”“好,好,好,說得好。我住賓館。”“悉聽尊便!”李月瑤有自己的計劃,她需要掌握他的行蹤,短時間的分居沒有問題,事實上多年以來她所經曆的婚內分居已然給予自己豐富的經驗,從某種意義上講,她的丈夫,餘青唯此刻正逐漸走向她設置的陷阱——她必須掌握二人的通奸資料,照片,視頻方可證實一切。
她必須阻斷他們所有詭辯的退路,同時保護餘青唯的聲譽,保障餘青唯的利益就是維護自己的利益,這一概念她十分清晰-——夫妻關係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關係,親人賴於血緣,友人賴於規則,夫妻呢?夫妻之間賴於什麽維係?最初的時候靠的是兩性間的吸引,後來,再後來,演變為那一紙文書下的契約。契約是情感嗎?肯定不是,那隻是逐字逐句的條條框框。條框維係不了夫妻情感,說到底到最終夫妻不過是利益的共同體,他們之間表麵上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大的利益製約,一非豪門,二非官宦,但事業、得失、親人、道德、顏麵、近乎廿載的纏繞彌漫滲透於雙方的生活中、骨髓裏,若想於朝夕須臾間理清邊界,劃分清楚,無論是對於夫妻二人還是對雙方的家庭都是難上加難,而恰恰,這個難字,便是李月瑤的王牌。看著焦慮憤怒的餘青唯她暗暗聳聳雙肩,不要怪她,她沒辦法,她是女人,是一個青春不再的女人,是一個曆經婚姻的女人,她更加需要守住圍城中的穩定、平衡。試問,倘若婚姻的市場是公平的,她又何必緊緊握住一個失去靈魂的軀殼,又何必緊緊握住一個身心皆不忠誠的男人,她也有尊嚴,他的背叛無時無刻不在踐踏她的尊嚴。
可是,在現實麵前,一個明日黃花的女人哪裏還有任何砝碼去顧及她那小小的尊嚴,這兩個字,無異於紙上談兵,犀利地嘲諷著徐娘半老、已過不惑的自己。思及此李月瑤不由暗咒,去他的經濟獨立,去他的事業獨立,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原來婚姻市場從未給出過真正的公平,一個擁有成功事業的男人,一個擁有敦實經濟的男人,哪怕是二手的,或是三手四手的都沒有關係,在這樣一個一線城市,有房、有車、有能力的他們永遠是女孩們趨之若鶩的對象。相反,一個同樣事業成功,經濟獨立的離異女人,無論實力幾何,無論能力幾何,都似打了折的陳年舊貨,消費者範圍驟然狹窄,嗬,消費者,自問為何就成為消費品!說高不成,拉低難就,早知如此,唉……早知如此,她便由踏入婚姻的那一刻起就用心經營,畢竟,法則亙古未變-——男人的價值在事業,女人的價值在男人,可是,男人終究不也是人嗎?人性善變,守著善變去體現女人的價值,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悲哀?進一步講,倘若一個連事業和經濟都沒有的女人,又將麵對怎樣的婚姻窘境呢?所以,她必須堅定自己的決心,堅定自己的步伐,對於眼前的男人她必須像對待自己的事業那樣辛勤,那樣用心,妻子這個稱謂在現下的她來看竟似光輝的職業頭銜,那是她的歸屬,是她年老時的倚靠!於是,受此觀念引導的李月瑤胸中燃燒著無盡的能量,滿血複活地麵向明天,三十六計,十八般武藝,她隻恨不能響亮地聲討那個插足他人家庭的第三者-——comeon,無所謂,互相傷害吧,我是可以生活在太陽底下的,對也是對,錯也是對,所有的道德與正義都會站在我這一方。你,一個見不得光的小三,錯也是錯,對也是錯,終將走向毀滅!
“不過,”腦海中重重疊疊地勾勒著他同水悠然四肢交纏的畫麵,心髒驟然縮緊,羞恥憤恨沿著血液滾滾蔓至周身。“今晚你必須盡你作為一個丈夫的義務。我不想聽任何理由,隻給你兩個選擇,你回家或者我自殺。”抬眸狠狠盯入他的眼,他想為那個賤人與自己劃清界限,想為那個賤人守身,做夢!她要從心理上擊潰他,擊垮他,她要讓他看看,自己妻子千嬌百媚的另一麵,她要將這俱不再年輕的身體以一種特別的方式深深地植入他的記憶裏,物可以換,人可以變,但是記憶無論時空轉換,無論鬥轉星移,都會永遠印刻在大腦中伴他終生!“你了解的,我李月瑤說得出就做得到!不過你放心,這是最後一次。”言畢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