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倉促的回歸
北河的秋季學期,在九月一日正式開學——也就是海上花火大會舉行日的隔一天後。
原計劃前一天和近藤詩織趕回東京的上原朔,硬是被鐮倉的武家們拖住後腿,多留了一天。
畢竟,這些武家都和近藤家有關係,為了開學報到而去冒關係鬧翻的風險,上原朔還做不出這種事。
所以,直到九月一日的清晨六點,上原朔才坐上返回東京的橫須賀線。
睡意朦朧的近藤詩織迷迷糊糊地被他拉到車站,接著帶進車廂,坐在靠近裏側的位置。
一段時間的顛簸後,女孩不知不覺地靠在了上原朔的肩上。
忍著困意,忍著肩膀僵硬的上原朔,在大約清晨七點多到達了東京站。
“近藤同學,醒一醒。”
眼看列車漸漸停下,上原朔在女孩耳邊輕聲呼喚。
女孩發出細微的,意味不明的聲音,接著揉了揉眼睛,緩緩睜開。
“我們到了嗎……上原同學?”
“嗯,接下來該準備去學校了。”上原朔點了點頭,用輕柔的動作將女孩拉起。
稍微清醒一些的女孩看了看車外的情形。
“那……學校見。”
“不用那麽急,至少要等出車站,才到告別的時候。”上原朔笑著搖頭提醒道。
女孩嘴唇微張,雙頰泛起緋紅,扭過頭去。
上原朔看著她的動作,很想拿出手機拍照留念。
隻是可惜,列車上的乘客們都已經站起,朝著車門走去,現在動手拍照並不方便。
……
七點三十,行色匆匆的上原朔終於趕到位於澀穀的家。
甩掉旅行箱,從衣櫃裏翻出製服換上,胡亂塞上幾本重要科目的課本進書包,上原朔步伐飛快地跑了出去。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更換和攜帶製服鞋——隻不過,一個暑假沒有這麽穿,多少有點不自在。
一路奔行,在電車站裏穿梭,等到上午八點整,上原朔剛好走出北河附近的電車站。
“喂,那個學生!”負責安保工作的製服大叔看見上原朔匆匆跑來的樣子,提高音量,“怎麽來得這麽晚,不知道今天要進行期初測試?”
雖說有點斥責批評的意思,大叔倒也沒有為難上原朔,直接把上原朔放了進去。
期初測試……
上原朔腳步略微頓了下,繼續往校內跑去,“謝謝大叔的提醒!”
從前的上原朔不在乎成績,現在的上原朔不擔心成績。
以他現在的知識儲備,倒不擔心期初測試會出什麽差錯。
要是換成以前那個上原朔,大概連腳步快慢都不會變,隻會頂著一張撲克臉走進校園,連招呼都不向製服大叔打。
來到班級大門口,感受到眾人視線的迎接,上原朔才忽然意識到有哪裏不對。
他是不怕成績下降太多,但是近藤詩織呢?
上個學期,她因為有自己的幫助,成績才有了不少上升,但現在……一個暑假都沒怎麽學習,全在忙活有關劍道的事情,她的成績……
不知道為什麽,上原朔突然有些慌亂起來。
除了因為起初測試末位淘汰製帶來的存續考核,還有校規裏的「戀愛禁止」這一條。
“上原,在門口愣著幹什麽?趕快進來!”
看著上原朔在門口有些出神的樣子,負責監考的逢阪和輝忍不住嗬斥一句。
“坐回座位,卷子現在發給你。但計時從八點開始,沒有額外補時的說法。”指了指上原朔上學期的座位,逢阪和輝分出一張試卷,遞給他。
“是,逢阪老師。”上原朔回過神來,答應道。
坐到座位上,沒來得及安置好書包,上原朔就看見一旁古賀香奈遞來的詢問眼神。
想了想,上原朔用口型表達出“沒事”,接著就摸出筆,在試卷上飛快書寫起來。
而回家速度比上原朔慢一些的近藤詩織……她比上原朔晚到十分鍾,一進教室就表情慌張地接過試卷,甚至沒來得及看上原朔一眼。
……
上午十點,逢阪和輝負責監考的國語課考試結束。
收起卷子,表情不像暑假裏那麽放鬆的他看向上原朔,“上原,等會兒中午到教師辦公室來找我。”
“是。”上原朔頭也不抬地回應道。
經過小半個暑假的相處,上原朔確信這位理科教師並不是拘泥於小節的人。隻不過因為教師工作,還有他高校時老師留下的影響,習慣於在工作時擺出一副嚴肅臉而已。
“上原,你昨天幹什麽去了?開學報道都沒來,這麽忙?”剛回答完,上原朔就聽到津村右輔的問題。
“去鐮倉參加阪東旗,參加完之後還在那裏處理了一點事,所以回來得晚了。”上原朔坐在座位上,用手撐著下巴,動作幅度很小地打了個嗬欠。
為了及時趕到鐮倉的車站,他大約淩晨四點多就起了床,還為女孩和自己準備了早餐。
現在犯困,實在是正常得不行。
不過,津村右輔的注意點顯然不在犯困上。
“我就知道你七月下旬去福岡那裏參加了玉龍旗……鐮倉那裏又有什麽比賽?”
“阪東旗。”
“兩邊的情況怎麽樣?”益田晴輝湊過來,神情看上去頗感興趣。
“不怎麽樣,勉強獲勝。”上原朔語氣平淡地回答道。
確實是勉強獲勝——沒看到他最後圍攻戰都昏迷過去了嗎?怎麽不是勉強獲勝?
當然,這種事上原朔不會主動傳揚,益田晴輝和津村右輔這兩個損友更不會主動詢問。
畢竟他們隻關心有沒有贏。
“說起來……我記得近藤同學的家是在鐮倉,沒錯吧?”益田晴輝忽然想起了什麽,看向上原朔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確實是在鐮倉,沒錯。”上原朔仍舊表情淡然,“怎麽了,益田,你想說什麽?”
益田晴輝仔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放棄繼續追問的打算,“沒什麽,我就是有點好奇,問一問而已。”
“對啊,上原。”津村右輔忽然反應過來,一臉疑惑地看著上原朔,“我記得去福岡之前,你和近藤同學的關係就已經很不錯了,總不能參加過一次玉龍旗,一次玉龍旗之後,關係還沒有變化吧?”
“變化?”上原朔重複了一遍,“變化就是之前是叫近藤同學,現在還是叫近藤同學。”
確實沒有變化,畢竟如果真是要改稱呼,就不是從上原同學變成上原君——那其實算不上什麽。
具體的操作步驟,應該是女孩把姓氏從近藤變更成上原。
“是這樣?”津村右輔仍舊沒有打消自己的懷疑。
“你還想要什麽答案?”上原朔瞥了津村右輔一眼,從他手裏拿過一瓶還沒開的礦泉水,灌了起來。
“喂喂,上原,我才打算喝的!你!”反應過來的津村右輔,看見礦泉水已經少了一半。
“我早上才從鐮倉趕回來,太渴了。”上原朔倒是沒有耍賴,“等中午的時候我去小賣部買一瓶還給你。”
“算了,我也不是在意一瓶水的人。”津村右輔擺了擺手,將目光投向古賀香奈。
“津村,你幹嘛看古賀同學?”注意津村右輔的眼神,益田晴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你沒聽說吹奏部的部內矛盾?”津村右輔沒有轉頭,隻是反問一句。
“什麽矛盾?”益田晴輝來了興趣,“我暑假裏都在關注甲子園,不知道吹奏部出了什麽事。”
“吹奏部……聽說在地區大會之後,就完全開始不了練習了。”津村右輔歎了口氣,看向上原朔,“上原,你知不知道吹奏部發生了點什麽?”
“我隻是從福岡那裏回來過後,作為誌願者和吹奏部部員一起去參加過地區大會。”上原朔再次灌下一口水,但速度比起之前明顯慢了很多。
不知道是因為喝飽了水,還是因為什麽原因喝不下水。
“算了,不說了!”津村右輔主動打斷話題,“期初測試都沒結束呢,去擔心社團的事情簡直是沒事找事。”
“你就算把精力放到期初測試上來,能像上原考得那樣好?”
益田晴輝當即刺了津村右輔一句。
上原朔轉過頭,看向窗外,耳邊的討論聲漸漸變成模糊的背景音。
眼下已經是九月,但除去日曆需要翻到新的一月之外,東京的天氣並沒有向秋季邁進的跡象。
作為當時陪伴著古賀香奈度過整場地區大會的人,他不敢說自己已經完全了解吹奏部的內部矛盾,但……多少還是看到了些東西。
這些內部矛盾,已經引得女孩必須要用自己的能力來帶領吹奏部,才能勉強晉級都大會。
不知道為什麽,上原朔總覺得,吹奏部的事情會越鬧越大,直到這些部員們遭遇到一場慘敗。
搖了搖頭,將想法甩出頭腦,上原朔站起身,沒有管還在鬥嘴的津村右輔和益田晴輝,自顧自地走到教室外。
近藤詩織還在手忙腳亂地複習接下來要考的科目,而古賀香奈則準備齊全,並不需要在考前做這樣的事。
她跟著上原朔走了出來。
“好久不見,古賀同學。”看了片刻樓下的樹木與光影,上原朔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
“一個月了呢,上原同學。”女孩走到他的身邊,同樣將目光投向樓下,“我有點好奇,上原同學剛剛在看什麽?”
“沒在看什麽,就是在看樹和影子。”上原朔搖了搖頭,“古賀同學,這一個月來……怎麽樣?”
“不怎麽樣,至少不如上原同學那麽順利。”女孩轉頭看著他,雙眸清澈見底,“聽家裏的人說,阪東旗的賽事裏,突然有個叫上原朔的人,以近藤家的名義參賽,最後擊敗了北條家和鬆平家的後繼者。”
“不知道,我能有幸認識這個叫……叫上原朔的……人嗎?”
女孩眸中露出一絲笑意。
“大概不行。”上原朔也笑了起來,“那個上原朔是一個月前的上原朔,站在這裏的上原朔是現在的上原朔,古賀同學想要認識一個月前的那個上原朔,大概是沒有可能的。”
“可以哦,隻是我不能喝那個上原朔對話而已。”女孩看著他,眨了眨眼,“上原同學忘記了我的能力嗎?”
上原朔一時啞然,最後隻能失笑以對。
不過,笑了片刻之後,他很快停了下來,“古賀同學,我原本以為,你的情緒不會像現在這樣好。”
“上原同學以為我會有什麽樣的情緒?”古賀香奈背過身,靠著欄杆問道,“難道是像以前的上原同學一樣,每天都不苟言笑嗎?”
“不是。”
“那是什麽?”女孩追問道。
“隻是覺得古賀同學不會像現在這麽精神。”上原朔的聲音略微低了些,“畢竟吹奏部的事情……並不讓人省心。”
“如果一開始就讓人省心的話……我也就不需要像那天一樣,使用自己的能力了。”女孩的話語突然變得出奇平靜,“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身體也不得不做好了準備,上原同學看到的我當然會是現在這樣。”
上原朔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說到這個……上原同學這次去鐮倉,是借住在近藤同學家裏嗎?”女孩突然轉移了話題。
“是的。”上原朔看著教室裏正在翻著書本的近藤詩織,輕輕點頭,“我父親和近藤同學的父親是友人,所以就借住在近藤同學家。”
“嗯……”不知為什麽,女孩隻是輕聲應和,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一陣倉促的跑動聲響起。
一名看起來看起來和上原朔同級的男生跑到二年B班門前,張望起裏麵的學生。
不過,男生顯然不認識裏麵的人,看了一陣沒有結果後,還是轉過身向上原朔走來。
“不好意思,這位同學,我是來二年B班找人的。”男生喘了口氣,才繼續說下去,“請問,你們認識班裏姓名是上原朔的男生嗎?”
上原朔和女孩對視一眼。
“認識。”上原朔點了點頭,故意讓自己表現得好奇一些,“請問,找他有什麽事嗎?”
“是關於存續考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