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洪水猛獸
「辭野哥哥。」
奶聲奶氣的嗓音在斜下方響起,時歡略一垂眸,便見那小正太笑得正燦爛,跑過來攥緊辭野的手。
這孩子眉眼精緻漂亮,不難想象他長大后的風華模樣。
只是,為什麼怎麼看他怎麼覺得眼熟?
腦中閃現過一張面孔,時歡眸光微動,她愣了愣,側首望向辭野,有些不可置信,「他是席家人?」
辭野頷首,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道:「四年前席家添了個小少爺,就是他,叫席然。」
席家老二可都二十五六了,這小少爺添得時機可真是有夠靈氣。
時歡啞然,半晌才訕訕道:「感情是讓席哥提前體驗帶孩子的生活。」
辭野尚未開口,小席然便騰出只手拉過時歡,抬首對她笑得天真無邪,「嘻嘻,這樣就好啦。」
小傢伙當真是可愛,很是討人喜歡。
她唇角微彎,斂眸輕聲笑問他:「什麼好了?」
「嫂嫂你是不是害羞呀,一直不肯牽辭野哥哥的手,不過沒關係的。」席然一本正經對她道,神情認真,「我一手牽著你,一手牽著辭野哥哥,這樣你們也相當於牽手啦。」
有趣的邏輯。
時歡被這小傢伙兒給逗笑了,稍微歪了下腦袋,問他:「寶貝兒,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是你嫂嫂呢,萬一我和你辭野哥哥不認識呢?」
「你一定是嫂嫂!」席然篤定道,一字一句,「書上說人在看喜歡的東西時,眼神是熠熠閃光的,辭野哥哥就是這樣。」
時歡聞言頓了頓,辭野卻已輕咳一聲,不咸不淡地警告了他一句:「席然,好好吃你的甜筒,再亂講話下次把你放家裡。」
這句話顯然很有威懾力,席小少爺委屈巴巴地一縮脖子,當真不敢吭聲了。
時歡無聲揚眉,不禁出言調侃道:「辭隊,你這是欲蓋彌彰啊。」
辭野聞言,側目望向她,「那你倒說說,我想隱瞞什麼?」
他神情似笑非笑,平添幾分慵懶戲謔,全然不同於他身穿軍裝時的清冷。
想隱瞞什麼?
她不過是開了個小玩笑,並無其他意思,但此時經辭野這麼一問,竟然滋生出幾分曖昧。
時歡啞然一瞬,緊接著便笑眯眯回他:「幾年不見,辭隊口舌功夫好了不少啊。」
辭野低聲輕笑,意味深長,聽得時歡心下一顫。
他開口,不急不慢,「改天讓你深入體會一下。」
時歡:「……???」
士別五年,如脫胎換骨。
*
由於幾人剛好在商場偶遇了,李辰彥便乾脆建議就近吃頓飯,席小少爺一馬當先,雙手贊同。
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分,正好到了飯點兒,其餘三人也表示沒有異議,尋了家川菜館就餐。
辭野進店前打了個電話,說了沒幾句便掛斷,對李辰彥擺了擺手,「席景卓有場手術趕不過來,今天我們吃。」
席然聽說哥哥來不了了,面上卻不見沮喪神情,而是興緻沖沖地纏著時歡賣萌,一口一個「嫂嫂」。
時歡蹲下身,認真糾正他:「要叫姐姐,不能叫嫂嫂。」
小傢伙眨巴眨巴眼睛,歪歪腦袋無辜地笑,「好吧,姐姐,可是我喊你嫂嫂也是早晚的事呀。」
遲軟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對這個小助攻的好感度當真是直線飆升,她拍拍他肩膀,比了個大拇指,「就沖你這句話,待會兒想吃什麼,姐姐給你點!」
席小少爺聞言,當即雙眼放光,伸手牽住遲軟的手搖了搖,嘴甜道:「謝謝漂亮小姐姐,我好喜歡你呀。」
遲軟被哄得眉眼間溢滿了笑意。
李辰彥眉間輕攏,側首望向一旁的辭野,「這小傢伙這麼粘人?」
辭野略一挑眉,不冷不熱道:「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會被他哥扔在我這?」
李辰彥:「……」
也是,依席景卓那疏冷性子,想必最怕的就是席然這種小牛皮糖了。
五人走進餐館,店裡的生意還挺火爆,剛好騰出個單間,被他們趕上了。
點完菜后沒一會兒,服務員便挨個滿上了酒,不多久,菜也陸續上了桌,幾人邊吃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天來。
李辰彥喝了口啤酒,笑著問時歡:「對了時歡,我還沒好好問你呢,你這一走就是五年,在國外怎麼樣?」
「還好,主要是修完熱帶病學后,我就加入了無國界醫生組織。」時歡抬眸,「然後就開始往戰亂地區跑啊,后兩年基本沒怎麼在安穩地方待過了。」
「這幾年我和辭野也沒少出任務啊,怎麼就沒遇見過。」
時歡勾了勾唇,隨口一答:「緣分不到位唄。」
她說完,隨便夾了口川菜吃,登時便被辣得不輕,忙不迭咳嗽起來,順手拿過個杯子便喝酒壓下口腔中的辣意。
遲軟側目,望見辭野表情並無異色,心下都覺有些納悶。
這兩個人說曖昧也曖昧,但是好像又都沒那麼在意對方,當真是矛盾的一對。
「誒?」
忙著埋首吃東西的席然突然抬首,疑惑地望向時歡,有些茫然,「姐姐,你這幾年一直不在辭野哥哥身邊嗎?」
聽到稱謂終於糾正過來,時歡舒了口氣,唇角微彎道:「是啊,你這不也是第一次見姐姐嗎?」
「不啊不啊。」席小少爺一本正經地搖頭,「我在辭野哥哥的手機……」
他話未說完,辭野便已經用筷子夾了塊肉放入他口中,淡聲:「涼了就不好吃了。」
席然倒也聰明,知道辭野不想讓他說這件事,便老老實實咽下食物,對時歡展露笑顏,「那姐姐,你和辭野哥哥是什麼關係呀?」
時歡正吃著麻辣魚,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她便巧妙的給丟了回去,「你覺得是什麼關係呢?」
席然一本正經的沉吟半晌,拍了下手道:「嗯,是那種一起睡過覺的關係?」
四人:「……」
童言無忌,儘管都知道他說得不是那個意思,但到了成年人耳中就有些變了味道。
辭野眸色微沉,他將酒杯置於桌上,器物相碰的聲音脆生生響在耳畔。
時歡正欲開口,卻覺鼻腔有股熱流湧出,無可抑制,她尚未反應過來,血便滴上了手背。
——她居然,流鼻血了。
辭野:「……」
旁邊的遲軟目瞪口呆地望著時歡。
這鼻血流得太過及時,所以說她聽完席然的話,究竟是想到了什麼才會流鼻血?
小席然見時歡匆忙拿紙擦著鼻血,也有些驚訝,半晌才怔怔道:「我看電視劇里,女孩子都是看了不穿上衣的男孩子才會流鼻血誒。」
說完,他還正兒八經地抬首問時歡:「時歡姐姐你現在流鼻血,是不是在想象辭野哥哥不穿上衣的樣子啊?」
言之有理,讓人無言以對。
李辰彥一口酒嗆住,笑得差點眼淚都出來,邊笑邊誇:「小朋友,你將來肯定是個人才!」
時歡被噎,想也沒想便玩笑道:「是啊,你辭野哥哥身材一級棒,我可喜歡他了。」
話音剛落,辭野側目看她,眉宇輕蹙,似乎沒想到她是這個回答。
他動作有點大,遲軟一眼就發現了。
她心想慘了,時歡這小不正經的,說這話肯定是在開玩笑,別被辭野給當真了。
就在此時,時歡捂著鼻子起身,略帶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可能有點上火,我去廁所洗洗臉。」
李辰彥忙頷首應聲,「去吧去吧,不急。」
時歡有如得了赦令,當即快步逃離這個房間,她反手掩上門,這才敢撥開耳邊碎發,讓滾燙的耳朵降降溫。
她輕咬唇,勉強穩下心神,循著指示牌去了洗手間,好好洗了把臉醒神。
許久,時歡才抬首拍拍自己的臉頰,唇角重新掛上笑意,喃喃道:「清醒點。」
「你剛才不清醒?」
清淡男聲自身後響起,低沉動聽,悄然繞上耳畔。
時歡微怔,卻是迅速反應過來,攏了攏髮絲便回身直面來人,挑眉道:「辭隊,你就這麼跟過來不太好吧?」
辭野不置可否,長腿一邁便走近她,直到時歡被迫靠在洗手台前,他才不急不慢地止步。
二人距離極近。
近到他垂眸,便能望見她長睫輕顫,眸光閃爍不定的心虛模樣。
他倏地輕笑,略一側首貼近她,饒有興趣地將問題丟回去:「那你開玩笑說喜歡我,這行為是不是就算惡劣了?」
開玩笑?
究竟是不是開玩笑,怕是只有時歡自己知道了。
「惡劣?」時歡低聲重複一遍,唇角微彎,眸中光芒乍現。
隨即,不待辭野有所反應,她便傾身湊到他耳畔,啟唇輕吹了口氣,曖昧至極。
辭野登時便渾身僵住。
她唇貼著他耳廓,含笑道:「辭隊,這才叫惡劣呢。」
女子呵氣如蘭,氣息拂過耳邊,彷彿落下了蜻蜓點水般的吻,那份酥麻竟無聲攀上心房,輕易燃起了火光。
辭野眸色漸沉。
時歡終於將二人距離拉開,她絲毫沒有察覺到男人的變化,似笑非笑地望著辭野,朱唇輕啟:「辭隊,你還是那麼敏感啊。」
然而話音未落,腰間便落了個不容抗拒的力道,時歡尚且出神,已經被辭野扣著腰身攬入懷中。
那一瞬間,時歡腦中只有三個大字——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