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別亂惹火
辭野是個異常清醒的人。
他所有行動都極具有目標性,他始終知道他要去接近誰,得到誰。
正因如此,時歡在回國前,就曾告誡自己——
遠離辭野,遠離情愛,遠離這兩個看似美好實則危險的洪水猛獸。
然而無浪不歡,時歡回國后便有些放飛自我,以至於會讓自己身處現在這種尷尬境地。
被禁錮在辭野懷中,時歡尋不到絲毫掙脫的機會,只能訕訕抬首與他對視,佯裝無辜。
辭野眸中晦暗不明,他模樣似笑非笑,說出口的話卻是意味深長:「時歡,我脾氣沒以前好,跟我鬧之前,你先想清楚後果。」
時歡聞言簡直不寒而慄。
二人有過那麼一段曾經,那些日子裡愛與情.欲肆意蔓延,足以在彼此的回憶與身體上烙下記憶。
她被他攬在懷中,肢體無可避免的接觸,裸露的肌膚都蒙上了層熱意,悄無聲息地引發那些曖昧情愫。
肢體記憶在作祟,令人抵抗不能。
時歡瞬間就慫了。
「辭隊說的是,我的錯我的錯。」她忙不迭開口道歉,一本正經地發誓,「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揩你油了,真的!」
辭野沒理時歡的后一句,將著重點放在她開始的那聲稱呼,不禁長眉輕蹙,沉聲問她:「你叫我什麼?」
辭野老早就煩了,這小丫頭見了他之後就一口一個「辭隊」,如此生疏的稱謂,當真是怎麼聽怎麼逆耳。
時歡自然是知曉他的意思,卻還是執意裝傻,說話時眼神都有些閃躲,「怎麼了?」
辭野懶得跟她周旋,直接以行動來印證他的那句「我脾氣沒以前好」,伸手扣住時歡下頦便乾脆俯首,眼看著就要吻下去。
時歡這回是急了,忙不迭要和他拉開距離,略微抬高聲音警告他:「辭野!」
這二字彷彿是個暫停按鈕,登時便生效。
辭野停下動作,唇角笑意幾分從容。
「這不是能喊名字么。」他低聲嗤笑,力道放輕捏了捏她下頦,「還非跟著喊什麼『辭隊』,聽著難受。」
時歡望著他,心跳突然不可遏制地開始加速,空氣逐漸升溫,她變得迫不及待想要逃離這裡。
耳朵又有些發燙,她輕咳了聲,側身同辭野保持一定安全距離。
時歡本來正整理著思緒,為了不尷尬便隨口問道:「怎麼難受了,我覺得『辭隊』挺好挺正經啊。」
他掃她一眼,神色淡淡,「再正經的稱呼,到你嘴邊也有不正經的感覺。」
時歡登時被堵了個啞口無言。
是了,她喚人時語調總是會略微上揚,聽起來俏皮又不正經,不論什麼稱呼,從她口中出來都有種戲謔感。
她半晌憋出四個字:「情趣所在。」
爾後,便錯身經過辭野,快步離開了洗手間。
辭野倒沒急著回去,只無聲抬手,將指尖輕搭上方才被時歡接觸過的耳廓,肌膚上仍殘留著燥熱。
他眸中波瀾不起。
時歡興許篤定他會徹底放下她,只因她走的那般決絕。
可為什麼要放下。
她終究是小看了他對她的情感。
*
今天這頓飯是辭野請的,本來李辰彥還想攤點,卻被辭野撇開了。
吃完飯後,遲軟不勝酒力有些頭暈,便早早打車回去,李辰彥送席小少爺回家,只剩下了時歡和辭野二人。
天上有點兒飄雨,雖然稀疏,卻也有些許涼意,不知道這場雨會不會下大。
辭野今天開了車來,因此在飯桌上滴酒未沾,他示意一下指尖掛著的車鑰匙,淡聲問她:「我送你?」
「不用不用。」時歡老老實實跟他保持距離,忙不迭道,「一會可能下雨,你趕緊回去吧,我打車就好。」
說完,她不待辭野開口,轉身便走向馬路那邊,步履穩重,高跟鞋踩在地上的響聲清脆。
下一瞬,意外發生——
時歡夜黑沒看路,剛走了幾步,鞋跟便死死卡在了下水道鐵欄的縫隙中。
真是有夠倒霉的。
她暗自咬牙,使勁兒一拔,鞋子巋然不動,十分不給面子。
時歡:「……」
她終於有點煩躁,腦子一熱便將另一隻鞋也給脫了下來,赤著腳就打算走。
然而她卻在腳將落地的前一瞬,被人打橫抱起。
男子身上獨有的凜然氣息氤氳周身,糅雜著些許熟悉的清冽,迅速侵佔了時歡的世界。
她條件反射將手搭在他肩頭,臉頰不經意滑過他唇角,酥酥麻麻的觸感令她渾身微僵。
辭野斂眸看她,見她纖密長睫輕掩,眉眼間儘是被柔和化的情愫,朱唇在夜色下泛著瑩瑩光暈,很是勾人。
他喉間微動,心下沒來由添了幾分燥熱。
下一瞬,時歡卻抬首笑盈盈望著他,手臂迅速環過他的脖頸,理直氣壯道:「辭隊,我報個警,你能不能幫忙把鞋子給我?」
溫香軟玉在懷,辭野不禁眸色微沉。
感情她是「抱」警了。
「這不在我工作範圍內。」
他望著時歡那理不直氣還壯的模樣,徑直問她,「所以你要打車,還是我送你?」
見問題又繞回來了,時歡忍不住在內心默默翻了個白眼。
她輕嘆一聲,對辭野無辜地眨眨眼,「幫個忙都不行嗎?」
辭野並不急於給出回復,他見懷中人兒這般動人模樣,心下微動。
低緩笑聲自喉間溢出,說不出的慵懶性感,他眉眼間無聲蔓上清淺笑意,終於實話實說:「主要是我不想幫。」
隨著他話音落下,時歡陷入沉默,突然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
造孽啊。
她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不能跟辭野有過多接觸,便開口道:「那我打……」
「我就問這一遍。」辭野嗓音清淡地打斷她,不急不慢,「我建議你想清楚再回答。」
時歡:「……」
什麼建議,擺明了就是威脅。
雨滴落下的頻率高了些,肌膚攀上些許涼意,都在催促她趕緊下決定。
「好啊。」時歡唇角微彎,攬著辭野的兩隻手臂不見松垮,「那就麻煩你送我回去了。」
不就是搭個順風車,沒什麼大不了。
時歡這麼想著,便被辭野抱去了地下車庫,準備去取車。
那是輛黑色款的悍馬,大抵是習慣了軍車,辭野買車也是挑越野款的。
時歡自覺鑽進副駕,窩在座位里提醒道:「回我家,城區那套。」
她家在A市有兩套房子,原先一家人都是住在城區的,但父母喜清凈便搬去了下邊的縣城,城區這套房自然成了她的獨居房。
辭野略一頷首,倒是沒說什麼,他記得地址,乾脆利索的啟車上路。
然而不趕巧,通往時歡家的那條主道正在封路維修,只能走小路過去,汽車無法通行。
此時雨下得越來越大,小路半分光亮也無,還滿地泥濘,實在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難不成要去路邊酒店住了?
時歡正煩惱著,車身卻震了震,車子被人啟動,開始緩緩退出了這條道路。
她愣了愣,有些茫然地看向辭野,「我們去哪?」
辭野面不改色,只道出二字:「回家。」
時歡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不免有些慌亂,她佯裝無謂道:「可那是你的家啊。」
辭野默了默,半晌才意味不明地嗤笑——
「那曾經也是你的家。」
他這聲笑極輕極淡,自嘲的意味似有若無,字句敲在時歡心頭,痛意翻湧,略含酸楚。
「行吧。」時歡撇開視線,強迫自己看向窗外,語調輕鬆,「那我就跟你回家嘛。」
奇怪。
突然有點笑不出來。
時歡就這麼盯著窗外,她見證了由細雨連綿轉變為傾盆大雨的全過程,面色十分複雜。
一路無言,待她回神時,辭野已經把車穩穩停在車庫裡了。
「下車。」
說著,他將手伸向副駕的時歡,時歡下意識便出言拒絕,「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
辭野微頓,卻沒作聲。
他打開車門,長腿一邁下了車,站在外面饒有興趣地望著她,似乎是想看她怎麼下來。
時歡方才的拒絕是條件反射,她見辭野這看戲般的模樣,這才反應過來——
她,沒穿鞋啊。
辭野看見時歡變了臉色,就知道她已經清楚了自己的處境,他卻沒給她台階下,而是好整以暇地與她對視,道:「既然要自己走,那麻煩動作快點。」
時歡:「……」
有點尷尬。
就在辭野決定不再為難她時,這個小女人卻率先服了軟。
只見時歡挪到駕駛席上,坦然面著他,
那眸中濕漉漉的,柔和得不像話。
她對他微張雙臂,軟聲道——
「辭野,你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