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眼看著夏程陽興沖沖地幫自己將被子扛到天台上去曬,馬上就要下來了, 薛纓怕兩個人在這裡起衝突, 周圍都是人, 鬧得難看, 於是叫盧雪嘉去樓上幫自己擋夏程陽一會兒。盧雪嘉雖然不知道薛纓到底要幹什麼,但還是趕緊爬上了天台。
待盧雪嘉走後,寢室門被敲響, 薛纓皺著眉頭去開了門。
「安裝在這裡。」宋至北熟稔地走進來,對那兩個工人說道:「不要正對著人,女孩子體質差,吹冷風久了容易生病。」他到底比這學校里的少年們要年長几歲, 有種清俊貴胄,成熟冷著的氣場, 進寢室樓之後,赫然成了視線焦點。
趙采忍不住跑到自己床邊,將胡亂散落的內衣罩匆匆一收,不大好意思地背著手站著,問:「你是?」
宋至北看了薛纓一眼,含笑道:「我是薛纓的遠方親戚。」
說是遠房親戚倒也沒錯,畢竟,兩個人的爺爺輩的確認識, 還是戰友。上一世薛纓和宋至北就是因為這一層關係認識的, 並且變得親近起來。但這一世, 他還拿這個借口來接近薛纓, 就非常可笑了。
薛纓心底有些不耐煩,但如果突然表現出對宋至北的反感,反而會引他生疑,於是只好敷衍地笑笑:「宋先生,我們寢室電費是統一收的,不允許安裝空調。我如果破例安裝的話,會被學校那邊記過。」
「學校那邊我已經說過了。」宋至北注視著她,面前的女孩黑髮用一根橡皮筋豎起,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和挺直微翹的鼻樑,鼻尖上滲著細細汗水,看起來美得驚心動魄。只是——和上一世的她大相徑庭。上一世的她從來不會用這樣不信任和陌生的眼神盯著自己。
但無論怎樣,人總歸是那個人。
宋至北那晚同夏程陽爭執過後,回到家中醉了酒。他腦子裡反覆想起上一世的情景,他想他不僅僅是想要彌補,更是想要破鏡重圓。他放不下。
薛纓蹙眉。
宋至北看著她,晦澀眼眸中隱藏著幾分灼灼之意,「薛纓,你不必擔心這個,過兩天,會有人來統一給整棟樓每間宿舍安裝空調,所以你不會成為特例。」
薛纓:「為什麼這麼做?」
宋至北笑意斐然:「和你無關,是我想要在這一片投資罷了。」
投資?鬼才信他的鬼話!
趙采和門口兩個女生簡直驚住了,這是在幹什麼?她們從來沒聽說過薛纓有這麼個出手大方的遠房親戚。現在居然為了薛纓的一間宿舍,將所有宿舍全都裝上空調嗎?是在扮演長腿叔叔還是什麼?!
而薛纓將臉上的不耐掩藏得很好,她抬眸看著宋至北。
她從宋至北臉上找出了些許的愧疚和追悔莫及。他或許是因為想要彌補,所以現在才對自己做這些?但很多事情已經錯過了,就像是碎掉的花瓶,即便使出一萬種辦法,也不可能粘貼恢復原樣。
隨他便。薛纓看了眼空調,心想,反正這寢室的確熱得不行,讓他掏個幾百萬倒還便宜他了,他也不差那個錢。
「你晚上沒課,待會兒一起出去吃飯吧。」宋至北彷彿順帶提起,神情再自然不過:「可以叫上幾個你的同學。」
至於是誰請客,自然不必說。
薛纓轉身走到桌邊坐下,翻開書本,淡淡地說:「我晚上還需要自習,反正宋先生是給整棟寢室樓帶來了涼風,想要感謝你的人多的是,不如讓趙采或者別人跟你去?」
趙采自然樂意,只是她看了眼自己的衣櫃,甚至沒有比較好的能夠去高檔場所的衣服,欣喜的情緒便被沖淡了稍許。她將視線移向薛纓的衣櫃,心裡略微有些煩躁,要是沒有和薛纓吵架就好了!現在就可以借了!
而門口圍過來往裡看的人越來越多,畢竟宋至北來這一趟實在太招風。
宋至北失笑:「我父親委託我照顧的是你,我帶別人去吃飯幹什麼?」
他看著薛纓的背影,心底不解。薛纓為什麼和上一世的變化那樣大?對自己的討厭表現得這樣明顯?但是他自認為,這兩次初識以來,沒有做過什麼逾距,讓人不喜的事情。
一個人的喜好從十八歲到二十三歲不會有太大變化,既然上一世二十三歲的薛纓喜歡他,那麼沒道理,十八歲的薛纓將他視作洪水猛獸。
見薛纓仍不說話,宋至北眼底微黯,正要勸,身後的門就被推開了,夏程陽拎著幾個衣架滿頭大汗地進來,正興高采烈地要幫薛纓把剩下的枕頭床單之類的曬了,就猛然瞥見宋至北杵在這裡,他頓時臉色一變:「你怎麼在這裡?」
「這句話倒是我要問你。」宋至北看見夏程陽,神情也稱不上愉快。
薛纓兩頭大,站起來對夏程陽說:「他來送空調。」
夏程陽視線移到兩個工人差不多安裝完畢的空調上,更加冒火了。宋至北和自己是世交,通過自己介紹認識薛纓之後,反而來挖起他牆角來了?夠意思么?他冷靜了一下,陰著臉道:「宋至北,你跟我出來。」
兩人離開之後,寢室寂靜一片,氣氛變得微妙無比。
趙采和門口那幾個女生看向薛纓的眼神儼然已經變了!原先還以為她安安靜靜,是個不敢鬧事的包子,誰知道,這才開學不到兩個月,就已經勾搭上兩個男人了?夏程陽三天兩頭往寢室這邊跑,就在所有人都嫉妒起薛纓的時候,又出來了第二個?
薛纓自然也知道自己在這幾個人眼中變成了「小妖精」,頓時臉色不大好。
她一言不發地重新做下,試圖看書,但是看半天卻看不下去,好心情已然被宋至北給擾亂了。
樓梯口。
夏程陽打量著宋至北,見他衣領袖口無不裁剪妥貼,顯然是有過準備才來找薛纓的。這事兒他自己沒少干,但見別人對薛纓干,只覺得相當扎眼。他心裡頭不由得一陣怒火上頭,冷冷地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宋至北面色平靜:「公平競爭,不行嗎?」
見夏程陽臉色越來越差,他反而笑了:「你對自己沒信心?你以為薛纓會喜歡你嗎,你的心理年齡不夠成熟,她只要和我接觸,就會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選擇是什麼。」
兩人雖然是世交,但是他不會因為是世交就放任薛纓和夏程陽越走越近。薛纓上一世是他的,這一世也應當是。至於與夏家,撕破臉也沒什麼所謂。
夏程陽按捺住自己的怒氣:「你這是挖牆腳。」
「話別說得這麼難聽。」宋至北語氣也冷下來:「你是在追她,我也是在追她,憑什麼她就是你的了?」
夏程陽臉上徹底結了冰霜:「走著瞧。」
宋至北見他惱怒至極下樓去了,嘴角挑起來,到底是毛頭小子,經不得激將。宋至北倒也沒太將夏程陽當回事,畢竟對方年紀輕輕,情竇初開,很正常,但是這種激情很容易消散,到時候追薛纓追不到手,也就失去興趣,轉移目標了。
那邊三班班長幫忙女生搬完書之後,也聽說了這邊來了個和薛纓有關係的贊助商,要給整個學校的宿舍安裝空調,不由得有些詫異,和幾個人一起過來湊熱鬧,都聚集到了薛纓和趙採的寢室門口。
寢室門口烏泱泱一群人,壓得光線都透不進來。
薛纓見來了這麼多人,更頭疼了。
宋至北回到寢室,一眼掃過去,也知道這些人的心思,便溫和地笑道:「請大家吃個飯好不好,謝謝大家這些天以來照顧我的遠方親戚小妹妹。」
薛纓厭煩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臉去繼續看書。
羅曼擠在人群中,忍不住盯著宋至北看了許久,悄悄問薛纓:「薛纓,這真是你遠方大哥?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
薛纓背對著這群人,一聲不吭,沒理會。
羅曼頓時有些尷尬,其他人也全都尷尬起來。很顯然,薛纓並不待見眼前這人。
但宋至北生意場上混了多年,臉色雖略有凝滯,卻也很快笑起來:「她今天有些不舒服,大概沒法出去,那麼改天,我改天過來,一定請大家吃飯,想吃什麼直接告訴我。」
氣氛很快被他融化下來。不得不說宋至北就是有這麼一套本事,左右逢源,能夠將身邊所有人都治得服服帖帖,並舒心無比。但實際上,或許只有薛纓了解他,他骨子裡是非常清冷傲慢的人,並不像他看起來這樣溫和。
門口的班長等人見也沒什麼熱鬧可看,再加上樓下宿管在催,於是又多待了幾分鐘就走了。寢室門口只剩下一些女生,人家只圍著薛纓轉,話題都只圍著薛纓為中心,再盯著人家瞧下去也非常沒意思,於是陸續散去。
很快寢室里只剩下宋至北和薛纓趙采三人。
宋至北還想與薛纓說些話,但薛纓與他視線對上之後,就漫不經心地移開了視線看向別處,那種眼神何止是不信任,還有些許不耐。宋至北能夠看出來,眉頭不禁皺了皺,心底一陣澀意。他不知道到底哪裡出問題了?
但這樣待下去,只能讓薛纓更加煩,於是他起身,決定今天暫時先到這裡。
還沒等他說出告辭的話,那邊寢室樓底下又乒乓啷噹地一陣響,兩個穿著藍色工夫的工人扛著箱子上來。
宋至北原本還以為是自己叫來的那兩個工人去而復返,於是去開門,誰知,夏程陽整個腦袋汗濕到濕漉漉的,帶著兩個工人扛著新空調站在門口,瞪了自己一眼,就使勁兒擠了進來。
「把那台取下來,對,這台安上去!」夏程陽胡亂指揮一通。
薛纓和趙采都是一愣。
宋至北皺眉:「你這是幹什麼?」
「你那台製冷效果一般般,也拿出來丟人現眼?」夏程陽踩在他那台冰箱的紙箱子上,斜著眼睛看宋至北,說:「你的功率是一千二百,我這台功率是三千二,薛纓,你用我的嘛。」
兩人之間頓時劍拔弩張。
宋至北臉色微冷:「何必鬧得這麼難看?這樣換來換去太麻煩,你的索性留著自個兒帶回寢室用吧。」
夏程陽頭頂冒火,看向薛纓,眼睛濕漉漉,說:「不行,一定得換,我不喜歡你用他的。」
他心情鬱悶極了,早知道將宋至北介紹給薛纓是引狼入室,那晚根本就不該從那條路上走!但宋至北有一點說對了,薛纓似乎的確比較喜歡成熟的人,他比起宋至北,的確沒什麼競爭力。但沒有競爭力又如何?近水樓台先得月!
這樣鬧下去非得不死不休了,今天都不一定吵得完。薛纓一個頭兩個大,站起來見夏程陽跑上跑下,汗流浹背渾身濕透,面色又通紅,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緊張的,頓了頓,還是輕描淡寫地說:「換吧,我喜歡夏程陽的牌子。」
宋至北:「……」
趙采:「……」
宋至北臉色徹底僵住,漸漸鐵青起來,而夏程陽鼓了鼓腮幫子,朝著濕透的劉海吹了口冷氣,竭力抑制住自己臉上浮現的欣喜的神色。情敵面前,不能顯得那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