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薛纓不願意再和這兩個人僵持下去，收拾了手機和服裝, 打算提前去藝體三樓參與宣傳片的拍攝計劃。
「我送你去藝體？」夏程陽心底美滋滋, 故意瞥了眼宋至北。
「嗯。」薛纓見夏程陽出汗得厲害, 想到他今天又是幫自己曬被子, 又是幫自己搬書的，也折騰了一大早上，於是又折返回去, 順手從抽屜里拿出一包濕巾遞給他：「擦擦。」
夏程陽耳根紅了紅，接了過去，拿在手裡捏了捏，沒捨得擦。
兩人就這麼下了樓, 餘下寢室里還在替換空調的兩個工人，尷尬無比的趙采, 以及立在原地，臉色十分難看的宋至北。
趙采見宋至北立在那裡足足有五分鐘，高大身影將走廊上的光堵得密不透風，半張臉藏在陰影里，叫人根本瞧不清他喑啞的情緒。她心頭忽然對薛纓生出微妙的嫉妒。
過了一會兒后，宋至北沉默地走到窗口，見薛纓和夏程陽有說有笑地從寢室樓下走出去，垂在身側的拳頭一點點握起來。
來晚了嗎？事實上, 他的確沒有把握這一世的薛纓還會喜歡上他, 橫生枝節太多。
如果, 這一世的薛纓不再對他產生好感了呢？
他盯著薛纓的背影, 心頭沒由來一陣慌。那種有什麼即將從手心裡溜走，根本握不住的感覺纏繞得他透不過氣來。
……
夏程陽將薛纓送到藝體樓底下，本來步子還沒停下，看起來像是想繼續跟進去的樣子，薛纓便道：「你下午不是還有課嗎，再說了，非宣傳片人員不能隨便進去的。」
夏程陽這一路上心情都非常飄忽，尾巴快要飛到天上去，壓根忘了自己下午還有課。當然，有沒有課根本沒關係，他恨不得衝進去將秦厲揪出來，自己上！早知道薛纓會參與這個宣傳片，他就也報名了！當時學校宣傳團隊還找過他，被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現在真是悔不當初！
「那我走了。」
薛纓笑著點點頭，抱著書本和服裝上樓了。
夏程陽站在台階低處，看著她半晌，腦子暈暈乎乎，心情卻飛揚無比。他忍不住揚起嘴角，後退兩步，直到薛纓消失在自己視野中，才飛奔著朝教學樓跑了。
薛纓還沒走進藝體大教室的時候，就聽見裡面傳來一陣悅耳的鋼琴聲，彈奏得非常隨心所欲，但是能夠聽出來彈奏者功底非常深，沒有一個節拍是亂的，無論是音調還是節奏都非常精準。
她走了進去，見秦厲已經等在裡面了，以及還有另外導演系、美術系的幾個人。那幾個人一見她進來，立刻站起來打招呼。薛纓本來還詫異這些外系的人從沒見過自己，怎麼會認識自己，轉眼一想，自己好歹也是上了論壇校花排名的，有點小名氣無可厚非。
秦厲拿了瓶礦泉水遞給她，等薛纓剛接過去，秦厲就趕緊撒手，礦泉水瓶頓時「嘩啦」掉落在她手上。
薛纓皺眉：「你幹什麼？」
秦厲鄭重其事地說：「不能跟你有肢體接觸，不然夏程陽要揍我的！」
薛纓：「……」
她視線環顧一圈，最後落在了練習室中央那名正彈奏鋼琴的女生身上。她蔥玉十指躍動，顯得非常靈動熟練，黑色長發，纖纖細腰，背影相當有韻味。薛纓隱隱覺得這漂亮女生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時之間不記得在哪裡見過她的照片。
剛才從外面聽見那錯落有致的鋼琴聲就是她彈奏的。
秦厲主動湊到薛纓身邊，小聲解釋道：「彈鋼琴的是聲樂系的顏睨萱，校花聽說過嗎？咱們學校論壇票選出來的校花，六千多票一騎絕塵呢！」
薛纓自然記得，原來就是這人？
秦厲：「這次拍攝的宣傳片是一個群像，表演系裡就你和我，加起來會有半分鐘的表演鏡頭，聲樂系的顏睨萱一個人就有半分鐘的鋼琴和小提琴鏡頭！穿插整個宣傳片中。而其他攝影系、美術系和編導系這些分別都只有幾秒鐘的快速切換的露面鏡頭，可憐，誰叫咱們學校以聲樂和表演為主呢。」
薛纓默默聽著，扭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也就是說，聲樂系的單人鏡頭最多，我們表演系的鏡頭其次，只有她的二分之一是嗎？」
「對。」秦厲羨慕嫉妒恨地朝顏睨萱看過去，說：「副校長女兒就是有優勢！不過，我真不知道她這個全校第一美的校花名頭怎麼得來的。」
說完，他側頭看著薛纓，上上下下一瞧。
「你看我幹嘛？」薛纓被他看得不自在，離他遠了點。
「你沒關注論壇嗎？這兩天你的票數瘋漲，已經超過張採薇，變成第二名了！我估計這和你這幾天換了身行頭有關，之前不是穿軍訓服就是穿牛仔褲，一定程度影響了你的顏值。」
薛纓長相漂亮，先前即便是穿簡單樸素的衣服，走在路上回頭率也非常高，但這幾日以來，她改頭換面之後，吸引的目光更是以幾何倍數增加。畢竟人靠衣裝，許多人看別人，不是第一時間看臉的。她僅僅靠衣品，就能夠成為路上一道風景線。
秦厲繼續道：「再加上，畢竟你是新生，現在全校認識你的人還不多，而顏睨萱是比我們大兩屆的學姐，已經蟬聯了兩屆校花，票數高是很正常的。你也彆氣餒，別認輸，我覺著下周之前，你的票數一定會超過顏睨萱！」
他拍了拍胸膛，一副力挺薛纓的樣子，「而且陽哥這幾天已經買了幾百個小號幫你投票了。」
薛纓被氣笑了：「什麼鬼？投那個有什麼用？」
她再度看向顏睨萱，這女孩的確有氣質，光是一個長發翩翩的背影就讓人臆想不已，脊背挺直，脖頸修長，宛如驕傲的白天鵝。
薛纓視線又落到她彈奏的鋼琴上去，情不自禁想起上一世，自己為了演一部民國戲，也找了最優秀的老師去學習鋼琴，那老師非常嚴格，教出來的成績也非常好，至少，自己能夠彈出比較讓人驚艷的曲子了。
中間倒是因為拍戲耽擱了兩年，但是到底底子在那裡，如果這一世能夠重新撿起來，也不失為一項能夠加分的技能！
指導宣傳片的葉天從教授很快來了，給他們這些人安排鏡頭前後出場順序。
薛纓和秦厲拍攝的那半分鐘是關於表達對舞台的熱愛的，兩個人都比較有經驗，配合起來還算默契，因此第一遍就非常令人滿意。
葉天從雖然沒有帶大一的課，但上次薛纓的表演讓他記憶尤深，便對薛纓的印象非常好。再加上，他本來就是表演系的教授，所以對表演系的學生自然更加關注一些。
於是過了幾遍之後，就把薛纓叫到窗戶邊上：「你還可以表現得更好一些，沒有必要去配合秦厲，知道嗎？」
薛纓知道，在這次宣傳片選人里，葉天從應該出了非常大的力，所以自己才能壓過張採薇，被選進來。這個圈子裡最講究一個「情分」，更何況是以後會教自己的導師，於是尊敬地點點頭：「我還是新人，如果有哪裡演得不對勁，教授只管提出來，我一定會努力的。」
葉天從見她經歷上次被輔導員挖坑的事情之後，並沒有想著去報復輔導員，反而心態這樣平和，對她的好感更添幾分，於是微微笑了笑：「我看過你上次在《知青愛情》劇組的試鏡，你已經很棒了，就按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未來前景會一片光明的。」
頓了頓，他又說：「以後在表演上有什麼疑問，都可以來找我。」
他從口袋中掏出一串電話號碼，說：「我不經常在學校，這是我工作室的地址和號碼，有事情可以去那邊聯繫。」
薛纓頓時有些驚喜，抬頭睜大眼睛看著他。這位葉天從教授，上一世並沒有教過她。但是她對他卻是很了解的，為人耿直嚴謹，並對表演藝術非常熱愛，稱得上是一位非常不錯的導師。再加上，上一世葉天從後來還導演過一部著名的話劇——
《方圓之死》。
那部話劇在各大城市巡演了三年多，後來的內場票價都炒到了一萬多，算是國內最最成功的一部大型話劇！參演的演員都非常著名，眾多演技精湛的老牌演員，甚至舒之楊都應邀參加過半年的演出！
那可謂是舒之楊在公眾視野內露面最少的半年，但是半年後，靠著這部話劇，他人生第一次提名戲劇成就獎！
如果能夠得到葉天從的讚賞，或許以後能夠得到非常不錯的機會！
薛纓面上表情更加誠摯恭謹了幾分：「好的，謝謝教授。」
兩人就站在窗邊說話。葉天從為人坦蕩，自然也沒想太多，可兩人聲音不大，卻叫不遠處的一些同學聽見，心裡非常不舒服。
同樣都是這所學校的同學，甚至，葉天從還是教顏睨萱那一屆的，怎麼就對下下屆的薛纓青睞有加呢？
雖然以葉天從教授的為人，肯定不會潛規則什麼的，但是薛纓的運氣也太好了吧！
男生們倒是還好，畢竟薛纓以後即便成了大紅大紫的小花，和他們這些走小生路線的也不是一個路數，不會相互影響。
但在場的女生們就相當有緊迫感了。
這種微妙的氛圍在葉天從看了幾遍他們的排練之後，忽然決定將表演系的那半分鐘提到宣傳片最前面，並且最後再加十秒鐘的鏡頭，形成前後呼應時，就更加達到了高峰！
憑什麼？本來其他系別的鏡頭就少，表演系半分鐘的鏡頭已經很多了，現在居然還要再加十秒鐘？
薛纓和秦厲對視一眼，也有些詫異。
雖然葉天從剛才很看好他們的表演，但是突然提出給他們增加鏡頭，似乎一下子將他們置於了眾矢之的。
美術系有個男生和身邊的女生商量著，站了出來，提出質疑：「葉教授，給表演系加的那十秒鐘，從哪裡減呢？我們這些小系雖然不受到學校重視，但也不能輕易糊弄吧。本來我們的鏡頭量就已經非常少了，如果再給我們減少，那整個宣傳片就太頭重腳輕了吧！」
「從聲樂系裡面減。」葉天從倒也不惱，翻看著排練錄像，解釋道：「你們有沒有看過你們自己的錄像？你們所有系都是通過動態表演的形式將自己專業表現出來，只有聲樂系是坐在那裡演奏兩段漫長的鋼琴曲和小提琴曲——也就是說，這個時間太長了。我認為可以適當縮短，畢竟全程的BGM就已經能夠表現聲樂系的特點了。」
那男生頓時鬆了一口氣，只要不從他們這些小系裡面縮減就行了，至於誰的戲份更多，就讓聲樂系和表演系去爭好了。
「還有，你們美術系、編導系、攝影系，鏡頭量可以適當增加。」葉天從看著面前的場景劃分本：「我不知道之前這個鏡頭劃分是誰來做的，但是很明顯，並不是很合理。」
靠在牆邊的顏睨萱聽懂葉天從的意思之後，臉色頓時不太好：「葉教授，您的意思是，所有的系別的鏡頭量都適當增加，並且，全都通過減少我聲樂系的鏡頭量？」
葉天從合上筆記本，淡淡看她一眼：「有什麼問題嗎？」
他心裡跟明鏡似的，這些鏡頭劃分是攝影團隊之前做好的。而攝影團隊裡面有聲樂系的學生，估計是特意將聲樂系的鏡頭分量拉長了。但是坐著彈奏兩段音樂，有什麼必要那麼多鏡頭？音樂本來就是用耳朵聽的，而不是用眼睛看的！
毫無用處的鏡頭，他作為導演，必須調整過來。
畢竟是教授，從容淡定的強大氣場擺在那裡，即便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各種系裡面的佼佼者，但被葉天從這一句反問，也都逼得說不出話來。
「那就這麼決定了，這是鏡頭劃分，你們先練習，我明天會過來再看。」葉天從將筆記本交給薛纓和秦厲，提起自己的電腦，離開了練習室。
他一離開，練習室里氛圍頓時微妙，幾個小系的人面面相覷，看向顏睨萱。
顏睨萱是大三的學姐，蟬聯了幾屆校花，在娛樂圈也已經小有名氣。半年前參加了一個少女唱跳偶像組合，現在那個偶像還算紅火，正要前往海外舉辦演唱會。可以說，她算是學校裡面發展得非常好的了。也是這裡面最有資格對葉天從的決定提出異議的人。
尤其是，葉天從減少的可都是她的戲份，以她驕傲的性格，必然不會同意。
練習室裡面的所有人都等著顏睨萱與薛纓之間發生衝突，可誰知顏睨萱站起來，只是輕飄飄地看了薛纓一眼之後，就無波無瀾地說：「繼續練習吧。」
這一眼落在其他人心裡，卻心中多了些計較。
角落裡兩個編導系的男生忍不住嘀咕起來：「之前沒見過，原來顏睨萱是這麼大方的人？葉天從明顯對薛纓青睞有加，說不定就是因為她才增加了表演系的鏡頭量？顏睨萱居然不生氣嗎？要我，我肯定氣死了。」
另一個男生說：「其實教授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我之前就覺得這個鏡頭分配很不合理，那麼大一段音樂演奏，其實很枯燥，很突兀。」
「你肯定幫著表演系說話咯，因為你覺得薛纓比顏睨萱更漂亮，色令智昏！」先前那個男生說：「但要說葉天從對薛纓沒有偏袒，我是絕對不信的，你沒看見咱們全都進練習室的時候，葉教授就只跟薛纓單獨談話了……」
秦厲和薛纓坐在角落正歇息，將這些胡言亂語全都聽進了耳朵里。薛纓倒是面不改色，繼續背台詞，秦厲看了她一眼，擔心這些流言蜚語傳得太囂張，猛地站起來，蹙眉朝那兩個男生走過去：「你們說什麼呢？閑得沒事情干？！」
他和夏程陽為伍，是學校里很多人惹不起的，那兩個男生很快就住嘴了。
秦厲扔了礦泉水瓶走回來：「要是夏程陽聽見了，肯定要揍人，你不生氣？」
他覺得薛纓肯定心裡生氣，但面上掩飾得很好罷了，誰知薛纓搖了搖頭，面色平靜：「我有什麼好生氣的，他們說得沒錯，葉天從教授就是對我青睞有加的，但是這有什麼問題嗎？一個專業教授，欣賞一個學生，說明這個學生優秀，我驕傲還來不及，還畏懼別人的胡言亂語什麼？」
「好像很有道理。」秦厲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
兩個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秦厲和夏程陽是好哥們兒，有意在薛纓面前賣夏程陽的好，於是三句兩句都要扯上夏程陽，就差沒把夏程陽幼兒園尿褲子的破事兒都給抖擻出來。
正當兩人歇夠了，要繼續排練的時候，顏睨萱從那邊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說：「別偷懶了，你們倆過來一下，接我那個鏡頭的轉場，我們再過一遍。」
這會兒練習室只剩下學生了，都在練習，也沒什麼人往這邊看。
「什麼毛病，用鼻孔看人？」秦厲有些不悅顏睨萱的態度，嘀咕了句，拉著薛纓起來：「排吧，最好一遍過。」
薛纓看著顏睨萱：「你想怎麼安排轉場？還是先前那個拉手，我把你拉進鏡頭裡的動作嗎？」
「不然呢？你給我新設計出一個動作來？」顏睨萱不滿蹙眉，說：「兩個大一的新生，還不過來？」
薛纓皺了皺眉，倒也沒說什麼。
這個動作是顏睨萱彈奏了十秒鐘的鋼琴曲之後，音樂繼續流淌，她歡樂地跑過去，將薛纓和秦厲分別從鏡頭外拉進來。然後她退場，留下薛纓和秦厲。
薛纓和秦厲在練習室邊上準備好，秦厲道：「小心地滑，我看剛才有人礦泉水瓶撒了，弄了一地水，你可別摔跤了，不然夏程陽要找我麻煩。」
薛纓點點頭，那邊顏睨萱已經準備過來拉她了。
兩人都是上手非常快的人，這一套動作練習一遍之後就非常熟練。
顏睨萱拉著她跑進鏡頭裡，正對著攝像機，薛纓正要配合著顏睨萱拉著她的手轉一個行雲流水的大圈時，忽然感覺手上力道一松，顏睨萱鬆開她的手，猛地被甩開去——
薛纓嚇了一跳，只見顏睨萱摔出去兩三米遠，重重「砰」地一聲，膝蓋扭曲在地面上，疼得滿頭大汗：「你幹什麼？」
秦厲匆忙沖了過來：「沒事吧？怎麼了？」
薛纓搖搖頭，看了眼自己的手，確認自己剛才沒有鬆手，看向顏睨萱的眼神逐漸冰冷起來。
居然比她還會演戲？
周圍的人全都朝著顏睨萱緊張地衝過去，顏睨萱按著被摔青的膝蓋，半天站不起來，強忍著疼痛，盯著薛纓：「薛纓，你突然鬆手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