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隻雞

  薄夏聽完后安靜地沉默, 母女兩個並排站著誰也沒說話。


  「可是媽, 我喜歡他啊。」良久, 薄夏才輕輕開口說了一句。


  馮嫃愣住, 轉頭怔怔地看著薄夏。


  她和薄彥年離婚那年, 薄夏才兩歲, 本來薄夏是要跟著她父親的,不過她走之後,薄夏日夜哭鬧不停, 薄家誰哄都沒用。


  無奈之下,薄彥年把薄夏送到她身邊。


  這些年她醉心工作,努力給薄夏創造好的生活條件, 想彌補自己婚姻失敗給她帶來的傷害, 卻也同時失去了更多陪伴的機會。


  說是母女,一年到頭卻難得見幾面,薄夏小時候還被她送去馮佩佩那裡幾年。


  好在薄夏心思不敏感, 對自己這個失職的母親從無怨言。


  一轉眼薄夏已經長成了大姑娘,有了自己喜歡的人,似乎不再是從前被她保護得風雨不透的那個小女孩了。


  馮嫃遲疑了一下說:「曉雯說你喜歡他七年是……真的?」她忽然覺得對女兒的關心太少了。


  薄夏點頭, 看著遠處笑著跟周圍工作人員交談的吳峻非唇角不自覺地帶了笑意。


  「其實一開始只是因為他演的一個角色而已,然後就開始漸漸關注起這個人來, 不知不覺就喜歡這麼多年了。」


  薄夏說著伸手挽著馮嫃的手臂,說:「說也奇怪, 長得比他好看演技比他好的人也不少, 但我這些年就真的只關注了他。」


  馮嫃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開口, 畢竟感覺這種事還真的說不清楚。


  她年輕的時候追求者眾多,不也唯獨看上了呆得跟個木頭似的薄彥年么。


  「……所以當時一門心思要考戲劇學院?」


  薄夏有些不好意思:「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馮嫃眉眼柔和了下來,想了想又問:「最後一個問題,剛才看到他跟別人拍吻戲心裡會不舒服嗎?」


  說到這個薄夏囧了一下,「有……那麼一點吧,不過更多的是尷尬。」


  「不介意?」


  「為什麼要介意?」薄夏愣了下,「這是他的工作啊。」


  馮嫃無奈地笑了:「看來我是白擔心你了。」這心裡建設做得也是沒誰了。


  薄夏笑而不語。


  既然決定在一起,這些問題她肯定早就想過了。


  以前吳峻非還只是她男神的時候她還會興緻勃勃分析到底哪個合作的女主角比較漂亮,要是對方太丑,她還會覺得吳峻非被人佔了便宜。


  因為這種思想她還一度被好友程婉君嘲笑是「親媽粉」。


  薄夏挽著馮嫃笑得很討好,「以後的事誰說得准,沒必要為了那些還沒發生的事自尋煩惱。所以媽,你不反對了吧?」


  馮嫃想了想也笑了說:「暫時保留意見,不反對也不支持,看他表現吧。」


  薄夏就不再說話,反正來日方長。


  母女倆在這邊難得有機會交心,那頭正在跟工作人員交談的吳峻非突然側過身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轉回頭時無意間掃到了馮導,見她滿臉笑容一時有些意外。


  進組大半個月,吳峻非已經徹底摸清楚了這位為人低調卻佳作頻出的女導演的風格。


  馮嫃在拍攝現場要求很嚴格,管你什麼大牌要是耽誤拍攝能被她一個髒字不帶地把人懟成渣,所以劇組氣氛很不錯,進度很快。但她私下性格隨和,平常跟演員講戲溝通也很耐心,只是吳峻非確實從來沒見過她笑得這麼開心。


  瞥見馮嫃身邊的人時吳峻非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定睛仔細一看。


  咦,沒看錯?

  薄夏看到吳峻非投過來的驚奇視線笑眯眯地朝他招招手。


  馮嫃順著薄夏的目光看過去,表情一如往常的溫和沉靜,只是目光帶了點審視的意味。


  這個時候的吳峻非還並不知道,那是來自未來丈母娘的凝視。


  正好有人過來找馮嫃,她囑咐了薄夏幾句便跟過去了。


  馮嫃走後,吳峻非趁勢湊到了薄夏身邊,毫不避諱地拉著她問:「什麼時候來的?」


  薄夏眼神閃了閃,表情一下子複雜起來,好一會兒才說:「你跟女主角深情擁吻的時候。」


  吳峻非:「……」竟無法反駁。


  以前兩個人聊天其實也聊過這個問題,鑒於吳峻非的職業,角色需要的話他肯定是不能拒絕的。


  見吳峻非訥訥地似乎是想要解釋什麼,薄夏「噗嗤」一聲笑出來:「好了,跟你開玩笑的。」


  他微博上還有情敵五千萬呢,真為了這個吃醋,那她早就醋海無涯了,而且還是她自己說知道了會不高興讓他不要報備的。


  吳峻非心頭一松跟著笑了拉著她往旁邊走。


  瞥見周圍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注意這邊了,薄夏急了,用力地想掙開他的手,卻被他抓得更緊。


  「幹嘛呢,這麼多人?」薄夏瞪他。


  吳峻非滿不在乎地說:「沒事兒,他們不會亂說的。」


  於是一路穿過人群到了演員們候場的地方,收穫了一大波自以為隱蔽其實熠熠發亮八卦目光。


  兩人這番動作引起了小範圍騷動,走得近了,溫翎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轉過頭來,跟薄夏的視線對個正著。


  「小夏,你這是……」


  溫翎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薄夏被吳峻非緊緊牽住的手上。


  薄夏掙了兩下沒掙開,沖她一笑說:「翎子,我是來探班的。」


  溫翎拖長了尾音「哦」了一聲,一副「我都了解你不用解釋了」的表情。


  不過還是有點意外。


  吳峻非把薄夏帶到他臨時休息的地方坐下,像是沒注意到周圍開始交頭接耳的圍觀群眾。


  「有個目測是吳峻非女朋友的漂亮妹子來探班」的消息幾乎一下子就在劇組傳開了。


  薄夏看到有人偷偷摸摸對著這邊拍照有些擔心:「這樣是不是不太好?萬一曝光了你會掉粉的吧?」


  吳峻非不甚在意:「總會有這一天的,難道為了不掉粉我還能一輩子打光棍不成?」


  這個小插曲絲毫沒有影響到劇組進度,休息一會兒后劇組所有人就重新投入到拍攝中。


  薄夏就坐在吳峻非專屬的小板凳上全程圍觀。


  有人曾看到她跟馮嫃站在一起說話,又被吳峻非親自牽著帶到自己的休息處,連女主角溫翎都跟她看起來很熟的樣子不禁疑惑,雖然好奇薄夏的身份,但自始至終也沒人來打擾過她。


  很快就到了中午劇組的午餐時間。


  劇組借場地拍攝,因為是在市區,所以就近找了個快餐店定了盒飯,到點準時送了過來。


  因為劇組漢子不少擔心不夠,店裡一般都會多準備幾份,小任拿了三份回來,把其中兩份給了吳峻非和薄夏自己去旁邊吃。


  薄夏打開盒飯跟溫翎湊在一處吃得津津有味。


  兩個女生許久不見一說起話來就沒完沒了,吳峻非只好默默地吃著盒飯。


  說是來探班,結果先是跟導演聊得十分開心,后又忙著跟老同學敘舊,吳峻非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


  好在溫翎十分有眼色,很快就吃完了找了個理由迅速溜走,剩薄夏和吳峻非湊在一處。


  薄夏吃飽之後就看著吳峻非,忽然想到什麼,用筷子輕輕戳著飯盒說:「對了,有件事我覺得我還是跟你說一下比較好。」


  「嗯,森么?」吳峻非正在努力消滅最後一點飯菜聞言含糊不清地問。


  薄夏也不猶豫直接開門見山地說:「其實我媽也在這個劇組裡面。」


  吳峻非愣了下抬頭,微微睜大眼睛表達驚訝和疑惑。


  「呃,馮導就是我媽媽。」


  吳峻非……被噎了個半死。


  薄夏不說他還沒注意,仔細想想才發現,薄夏和馮嫃確實長得很像,跟之前見過的薄夏的小姨也有幾分神似。


  但是吳峻非略一想,作為圈裡為數不多的優秀女導演,馮嫃在私生活上十分低調,外人只知道她離異沒有再婚,卻沒怎麼聽說過她居然還有個女兒。


  還剛剛好就成了自己的女朋友。


  他看了看薄夏似乎沒有要提父親的打算也沒問,只說:「晚上有事嗎?」


  「今天周五,原本是打算直播四個小時的,怎麼了?」


  「晚上我沒戲份,既然你都來了,晚上我們去逛街吧。」吳峻非說。


  這相當於約會了啊,薄夏欣喜了一瞬又遲疑起來:「你確定?」


  她是無所謂了,雖然粉絲看著也是大幾百萬的樣子但實際上能在街上被認出來的幾率小之又小;吳峻非卻不一樣,不僅是曾經國名度最高的童星之一,現如今也是當紅的小鮮肉,要是在大街上被認出來了可就好玩了。


  「確定。」


  說起來都在一起一個多月了,兩人還沒正式約會過一次,唯一一次看電影都還是薄夏被自己忽悠請他看電影那次。


  薄夏點頭說:「那我在這裡等你。」


  吳峻非看了看時間說:「還有五六個小時才結束,我讓小任送你回去,等我拍完戲去接你。」


  「不用啦,」薄夏揮揮手說,「我去找個網咖坐會兒,快結束的時候給我個電話就好。」


  「行。」


  擔心薄夏找不到,吳峻非把小任找來讓他帶著薄夏去了附近的網咖。


  想著晚上要出去玩,薄夏乾脆買了VIP卡座,順手開了直播。


  坐下沒多久穿著網咖工作制服的網管小哥哥過來搭話:「美女,我們網咖做活動,掃碼可以領小禮品一份,這邊做個登記留個聯繫方式還能參加抽獎,最高是500塊的網費贈送……」


  沒等他說完,薄夏已經看到彈幕一下子從疑惑她怎麼在網吧直播到驚呼這個小哥哥居心不良想要她的聯繫方式,還有人艾特起了吳大海。


  薄夏彎了彎唇角,婉拒道:「不用了,我不需要,謝謝。」


  小哥哥似乎有點失望卻也沒再糾纏。


  薄夏順手打開了遊戲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彈幕的問題:「……本來今天是不直播的啊……我在外面等人閑著沒事順便進了網咖……打發時間。」


  沉浸在遊戲里時間過得飛快,外面的天色暗了下來。


  吳峻非循著小任給的地址走進網咖很快找到了卡座里的薄夏,只不過後者沉浸在遊戲里似乎並沒有察覺。


  彈幕里有人提醒薄夏說她後面有個人,薄夏還以為又是那個網管,一回頭卻看到吳峻非掩在帽檐下的臉上帶著幾分輕鬆的笑意。


  薄夏脫口而出:「你收工了?」


  攝像頭只堪堪錄到了吳峻非的上半身,剛好卡在脖子那裡看不到臉,聽見薄夏意外中帶著驚喜的語氣,彈幕頓時炸了,紛紛問她這人是不是傳說中的姐夫。


  薄夏朝攝像頭揮揮手:「是是是,除了他還能有誰。我等的人來了我要下播了啊,大家拜拜~」


  利索地結賬下機,然後兩個人攜手走出了網咖。


  二月上旬的南雲晝夜溫差比較大,薄夏玩了幾個小時,手冰得不像話,吳峻非乍一碰被冰得顫了一下,又想著她等了這麼久,臉上閃過一抹歉色,到底沒說什麼,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一隻手被溫軟的大掌扣著,手漸漸暖了起來,薄夏摳了摳他的手心笑了一下說:「真暖和——我們去哪兒?」


  「這附近以前南大的老校區,旁邊的夜市很有名的,我們去逛逛。」


  吳峻非一邊說一邊把長款羽絨服的領子豎起來,再加上壓得很低的帽檐,不仔細看還很真認不出來。


  夜風有些涼,吳峻非視線在薄夏身上轉了一圈,突然停下腳步在她略顯疑惑的視線里把脖子上圍巾取下來仔細給她圍上。


  薄夏有些愣,望著他的眼裡眸光晶亮。


  吳峻非給她裹好圍巾之後才重新牽起她的手說:「走吧。」


  南大夜市老街的小吃也算是南雲十分有名的一處景點,一條長街從街頭到街尾熱熱鬧鬧地排了上百個攤棚。


  此時已經暮色四合,這條街上卻燈火通明亮,擺在中間和街道兩側的小店傳來此起彼伏的吆喝聲,當中行人絡繹不絕,人聲鼎沸,絲毫不受冬夜天冷風寒的影響,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遠遠地聞到各種香氣,薄夏只覺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吳峻非牽著她兩個人融進人群里隨口給她介紹幾個印象里味道口碑都不錯的小吃攤,笑著說:「我小學的時候家離這裡不是很遠,那時候不愛吃飯,就喜歡跑到這裡來,從頭到尾走一圈肚子撐個滾圓,不過中學以後就來的少了。」


  薄夏豎起耳朵聽得很認真,畢竟是男神的童年啊。


  「想吃什麼?」吳峻非問。


  薄夏視線掃了一圈,為難地說:「好像都很好吃啊。」


  吳峻非失笑,「那我推薦幾個,其他的以後再來,爭取每個攤子都光顧一遍。」


  「好。」薄夏點頭。


  吳峻非拉著她去排隊,兩分鐘后一人捧著碗熱乎乎的牛肉湯從人群里出來,一碗湯喝完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薄夏看到有不少店門口都掛上紅彤彤的大燈籠,隨口問:「還有十來天就要過年了,到時候劇組放不放假?」


  「應該是不放了,往年趕得及也經常不放的,不過都在市裡。你呢,過年一般怎麼安排的?」


  薄夏沉默了一下才說:「就在家裡過啊,有時候我媽忙著工作不回來的話我就會去小姨家過年,今年……看情況吧。」


  「老周的婚禮定在情人節,正好在過年前兩天,我請了兩天假參加婚禮,」他低低地笑了笑,「回來我們一起跨年?」


  「好。」


  吳峻非握了握她的手,似乎想說什麼。


  薄夏忽然抬手指著不遠處的攤子說:「我們去嘗嘗那個吧?」


  吳峻非點頭自然是沒意見。


  兩個人慢悠悠地從小吃街的這邊逛到另一邊出來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后了。


  薄夏滿足地揉了揉吃得有些撐的肚子無奈說:「今晚起碼胖五斤。」


  「胖點也好,」吳峻非掃了她一眼,說,「你太瘦了。」


  薄夏嘀咕:「瘦才好看……你懂什麼。」


  「回去吧。」吳峻非牽著她的手晃了晃。


  薄夏一愣:「回哪兒?」他明天一早就要拍戲,現在回景山,明天早上趕過來得將近兩個小時呢。


  「我家。」


  半個小時后,吳峻非帶著薄夏走進了一間公寓。


  吳峻非的房子在這棟高層公寓的十七樓,房子面積並不大,但因為開放式的設計,卧室和客廳之間就隔了個將近兩米的書架,看起來倒是很寬敞。


  「你怎麼這兒也有房子?」薄夏很納悶。


  吳峻非笑眯眯地說:「狡兔三窟嘛。這裡除了小任沒有第三個人來過,連我爸媽都不知道具體地址,最近拍戲離得近,晚上我都是回這裡休息的。」


  「哦。」薄夏隨意地應了一聲,眼睛在不大的屋子裡四處打量,回想起自己頭一回去吳峻非在景山大道那個房子里時候拘謹緊張的樣子,一時覺得好笑。


  吳峻非見她感興趣在屋子裡轉說:「小吃街回來蹭了一身的味道,先去洗個澡吧?」


  「你去洗吧,我肚子還有點撐,再消化一會兒。」薄夏擺擺手頭都沒回。


  吳峻非便走到書架另一邊的衣櫃旁拿了衣服進浴室,隨即從裡面傳來水流聲。


  薄夏把不大公寓轉了一圈回來重新站在書架前,看到書架後面那張白色的大圓床,總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問題。


  某個瞬間她忽然靈光一閃,想起那個問題是什麼了。


  吳峻非這個公寓似乎只有一間半開放式的卧室以及……只有一張床。


  心裡莫名的有點緊張,薄夏忽然覺得肚子有點疼,她揉著肚子走回沙發前坐下,微微皺著眉頭,心想莫不是在夜市吃得太辣了。


  痛感來勢洶洶,薄夏有氣無力地倚在沙發上。


  吳峻非洗完澡出來,看到薄夏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問:「是不是困了?」


  薄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捂著肚子進了洗手間,五分鐘后她出來了,臉上泛著可疑的潮紅,有些尷尬地看著吳峻非。


  吳峻非之前看她臉色不好,還以為是在夜市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夜市那些小吃總體來說也算得上衛生乾淨,大多數人吃了都沒事,但有些體質敏感的人吃了可能會有不良反應。


  見她出來,吳峻非連忙關切地問:「肚子疼?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薄夏搖搖頭,眼神有些躲閃,好半晌才囁喏著說:「可能是吃太辣了,我……大姨媽來了。」


  吳峻非:「……」


  五分鐘后,吳峻非老實地下樓去便利店給薄夏買姨媽巾……感覺也是略酸爽。


  薄夏換上自己包里的備用品坐在沙發上老神在在。


  這個月大姨媽晚了幾天,她已經習慣了,沒想到吃個小吃大姨媽就來了。


  吳峻非很快回來,把薄夏要的東西遞到她手裡,然後又找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地給她說:「不舒服的話就早點洗漱休息吧。」


  薄夏點頭,拿著衣服進了洗手間,整理完出來整個人看起來都沒什麼精神了。


  一路走到床上躺下,薄夏眉頭就沒鬆開過,眼見吳峻非給她掖好被子起身要走,她拽住了他的袖子問:「你睡哪兒?」


  「我睡沙發,」吳峻非抓著她的手塞回被子里,溫和的語氣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就在旁邊,有事就叫我。」


  薄夏見他也皺著眉頭,故意說:「沒事就不能叫你了?」


  吳峻非眉心一松,從善如流地應道:「沒事也可以叫。」


  薄夏笑了笑有些感慨地說:「有時候還真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什麼不可思議?」


  見薄夏似乎有聊天的興緻,吳峻非乾脆就在床邊盤腿坐下。


  薄夏把枕頭墊得高了一點,對他說:「說起來我也是你看著演的戲長大的,不過在十四歲之前對你的印象就是一個似乎長得很好看的童星。初三那年《洗劍錄Ⅱ》開始播的時候,我們全班都愛看,所有人都特別喜歡你。」


  「包括你?」


  「呃,我剛開始迷的還不是你。」


  《洗劍錄Ⅱ》是個典型的武俠劇,男主角鳳連城身負血海深仇,十八年後學成歸來發誓要找出當年的真兇,他內心充滿仇恨卻胸懷天下大義,在朝廷危急之際挺身而出,只可惜還是無法挽回國破家亡的命運。


  「本來我喜歡的是女主角,她的武器是白絲帶跟小龍女一樣耍起來飄逸又好看,可惜最後死掉了。大結局的時候鳳連城在她墓前告別,你看那個墓碑眼神就突然讓我覺得特別難過,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吳峻非有點意外:「就因為一個眼神?」


  薄夏坦然點頭。


  雖然也曾在網路上放下豪言壯語說什麼睡不到吳峻非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但其實那時候也沒想過真的有這麼一天會和吳峻非在一起。


  吳峻非笑了笑說:「我現在回頭去看以前拍的戲覺得都是黑歷史。」


  「如花哈哈哈哈。」薄夏想起他在某部劇里劇情需要反串的一個角色忍不住笑出聲來。


  吳峻非嘴角抽了抽,不願意回憶某些現在看起來實在是辣眼睛的造型,見薄夏笑得放肆,目光在她嫣紅的唇上打了個轉,頓了一下突然毫無徵兆地湊上前俯身一個輕吻落在薄夏眉心。


  薄夏的笑聲就跟卡了帶似的戛然而止。


  「時間不早了,睡覺吧。晚安。」吳峻非若無其事地給她掖了掖被角然後站起來往沙發那邊走過去。


  薄夏愣了好一會兒忍不住伸出手指拂了拂輕吻落下的眉心,彷彿還殘留著那一觸即走的溫軟觸感,有種從未體驗過的酥癢。


  就這樣胡思亂想地安靜下來,吳峻非關掉燈只留下一盞光線柔和的壁燈,屋子裡靜靜的,薄夏悄悄撐起來看了眼沙發的方向,又重新躺下來往被窩更深處挪了挪,然後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一夜香甜地睡了過去。


  晨曦第一抹柔光撒在床邊的地毯上,薄夏鼻端聞到了食物的香氣然後睜開了眼睛,目光茫然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


  薄夏起身穿好鞋,走到書架邊就看見了背對著她在廚房忙碌的吳峻非。


  她走到廚房門口,吳峻非若有所覺地轉過身看見她還有些驚訝:「這麼早就醒了?肚子還痛不痛?」


  薄夏捂著肚子老實點頭:「有點。」


  「你穿件外套,先去洗漱,完了吃早餐。」


  「哦。」


  薄夏應了聲轉身把衣服披上又進了洗手間很快洗漱完回到餐桌前,吳峻非已經擺好早餐。


  「你不吃嗎?」


  吳峻非拿起沙發上的外套穿上聞言說:「時間不早了我要趕到劇組去。」停了下他又囑咐道,「保溫杯里有開水,吃完飯要是還不舒服就去躺著,我晚上回來。」


  薄夏十分受用他的關心,吃完后簡單收拾了一下又鑽回被窩裡躺著,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上午十一點過了。


  肚子已經不是很疼了,不過還是懶洋洋地不想動,薄夏掏出手機打開微博發了條因為身體不舒服今天停播的消息,然後發現首頁被刷屏了。


  起因是某知名大V爆料W姓小鮮肉疑似脫單,似是而非地綜合種種跡象分析后矛頭直指吳峻非。


  最初的徵兆就是吳峻非之前在周蔚川微博下曬的那個情侶座電影票,隨即他本人轉發回復了周蔚川的問題言明正在努力,而那之後,吳峻非的微博就一直是各種廣告轉發。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一般這種都是助理小任幫忙的,也就是說發完那個正在努力的微博后吳峻非就消失了。


  最近吳峻非低調地待在劇組拍戲,粉絲們都知道,所以也沒太在意,然而昨天下午開始就一直有人在網上爆料說吳峻非已經脫單了。


  因為劇組有保密協定,片場的照片是不能隨意亂髮的,這些人雖然信誓旦旦地說有圖有真相但什麼都沒發出來。


  直到上午,吳峻非轉發了他官方後援會的一條微博。


  那是官方後援會整理的一條長圖微博,裡面都是前幾年情人七夕甚至光棍聖誕之類的節日是吳峻非微博底下調侃他是單身汪的評論集錦,配文稱「大家注意今年情人節在即峻峻可能要搞事情」。


  吳峻非轉發並評論了一個字——「嗯」。


  從這一個字,眾飛碟們就已經預料到要發生什麼了。


  這條微博評論被粉絲以「看來我和吳峻非的事情瞞不住了」之類苦中作樂的言論屠版,場面一時壯觀得很。


  許多粉了吳峻非許多年的老粉突然開始感慨,眼皮子底下看著長大的孩子終於也到了知道自己去找白菜拱的這一天,實在是歲月不饒人。


  然而吳峻非丟下這個「嗯」又消失了蹤影。


  薄夏暗戳戳地在底下點了個贊,眼看臨近中午,肚子有點餓嘴巴卻懶懶的沒什麼胃口,把早上還剩的一點粥加熱,聽見門鈴被按響的聲音。


  透過貓眼發現是小任,薄夏看看自己身上沒什麼不妥直接打開了。


  小任看見她並不意外,也沒有進屋的打算,遞過一個袋子說:「薄小姐,這是老大晚上酒會要穿的衣服,周哥讓我送過來的,邀請函也在裡面,你幫他收一下。」


  薄夏順手接過來,小任就跟她揮手告辭了。


  關上門回過身,薄夏瞄了眼袋子裡衣服,找了衣架給他掛上,裝著邀請函的袋子就順便擱在了茶几上。


  下午五點左右,吳峻非比前一天提前一小時收工,進了家門看見電視開著,薄夏正窩在沙發里看綜藝節目邊看邊哈哈大笑。


  看見吳峻非進門,薄夏意外之餘又有些驚喜,「今天這麼早收工啊?」


  「晚上有個酒會,今天就提前收工了。肚子還痛嗎?」


  薄夏擺擺手,又重新投入到電視節目里,吳峻非掃了一眼電視節目什麼都沒說徑自去換衣服。


  沒多久吳峻非就換好衣服走出來,薄夏不經意地掃了他一眼然後……就移不開視線了。


  高大帥氣的年輕男人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西裝,脊背筆挺,襯衫紐扣一絲不苟地扣到第一顆,還有西褲下修長筆直的大長腿,莫名地透出一股子高冷禁慾的氣息。


  和剛才進門時一身休閑打扮的大男生儼然已經判若兩人。


  薄夏恍惚著想,西裝吳真的是太帥了,尤其近距離打量衝擊力簡直是翻倍。


  吳峻非就算套個麻袋都有人說他帥,更何況還是如此正式的打扮了,她有點理解為啥難怪飛碟們每次看到吳峻非穿西裝都要嗷嗷叫。


  注意到了薄夏的視線,略低頭掃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如有若無的笑意。


  薄夏結結巴巴地問:「這、這麼正式啊?」心裡頓時有了危機感,金色華年的酒會她幾年前以前去過一次,雖然比不上年會正式,但也是巨星雲集的,重點是——美女很多。


  「金色華年的酒會,是得要正式一點。」吳峻非說著拿起了茶几上的袋子,從裡面取出邀請函來。


  薄夏這才看見那邀請函上的略有些眼熟的紋飾和logo,眼神閃了閃。


  那是全國排名第一的電影院線——金色華年的標誌,隸屬於薄氏集團旗下,創始人是原薄氏集團的總裁的二兒子薄彥年。


  吳峻非在大熒幕上成績斐然,金色華年又是全國連鎖的影院,可以說他過去幾年絕大部分作品都是在這個影院上映的,受邀參加金色華年的商業晚會也不奇怪。


  笑意漸深,吳峻非沖她揚了揚邀請函:「要不要一起去?」


  薄夏臉色一肅,「去。」就算不正式公開,偶爾露露臉宣誓一下主權也是可以的。


  因為臨時找了個女伴,吳峻非比預計提前了兩個小時出門,帶著薄夏去了他長期合作的造型工作室選衣服做造型。


  真正有任務在身的苦逼的經紀人大周,吳峻非參加酒會的目的就是刷臉,但他又不能不來,所以只好假公濟私的把薄夏也帶上。


  酒會地點在市中心金色華年總部,一向謝絕媒體入內,所以吳峻非一點也不擔心,一路開車直接駛進了地下停車場。


  兩人進了電梯,吳峻非抬了抬手臂看了薄夏一眼,後者順勢挽上。


  吳峻非低聲囑咐道:「會場有點大,等會兒你跟在我身邊別亂走。」


  說是個酒會其實也是名利場,看著光鮮亮麗實際魚龍混雜,雖然是出於私心帶了她來,但薄夏說到底也不是圈裡人,吳峻非並不希望她受到什麼不必要的騷擾。


  所以還在留在眼皮子底下最好。


  薄夏點頭:「好。」這本來就是她決定要來的目的。


  電梯「叮」了一下門朝兩邊劃開,門口身材高挑妝容妍麗的迎賓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甜美笑容。


  吳峻非遞出了邀請函,迎賓為他們推開門,薄夏挽著吳峻非的手臂並肩走了進去。


  會場里流淌著舒適悅耳的輕音樂,裡面已經有了不少人,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處說話卻並不嘈雜,有人投來目光,也有人繼續說著自己的事,氣氛倒是很融洽。


  吳峻非視線掃了一圈沒看到大周,低頭對薄夏說:「先去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薄夏沒有意見,於是兩個人躲在角落裡邊吃邊八卦。


  過了一會兒,薄夏總覺得有人在盯著他們,但是仔細看的時候卻又沒發現什麼異常,不由納悶,跟吳峻非說完自己的疑惑問:「是我的錯覺嗎?」


  「不是。」吳峻非拿起薄夏指明要的甜點遞給她說,「他們只是好奇而已。」


  金色華年的酒會他還沒正式進軍大熒幕的時候就已經參加過,後來更是每年都不曾缺席,不過從沒帶過女伴,這次破天荒帶了個女伴來,再一聯想到最近頻頻爆出他脫單了的消息,所以難免好奇而已。


  尤其薄夏還眼生得緊。


  會場繞了小半圈,薄夏吃了個七分飽。


  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大周終於找到了吳峻非,又看到了身邊的薄夏,大周欲言又止了半晌,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薄夏端了杯果汁轉過身來看到了大周,又看看吳峻非,知道大周是有事找吳峻非擺擺手說:「我在這裡等你。」


  吳峻非點點頭,跟著大周走了幾步又回頭似不放心地囑咐道:「我很快就回來,不要跟陌生人講話。」


  薄夏無語兩秒,她又不是小孩子。


  吳峻非走後,薄夏轉身詢問了下洗手間的位置。


  再次從裡面出來的時候,原本站的地方已經有人了,她只好換了個地方站著。


  剛站穩,一個同樣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從旁邊冒出來,但由於身材比較壯實西裝被撐得有些變形,看起來頗有些滑稽。


  薄夏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對方卻笑眯了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湊近了一些自來熟地語氣沖她道:「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如果需要幫忙的話我可以隨時效勞的。」


  酒會上不乏名流,但也總會混進來那麼些讓人生厭的人,這就是她參加過一次這個酒會就敬而遠之的原因。


  薄夏被他的眼神噁心的不行,臉色冷了下來轉身就要走,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攔住了對方。


  中年男人惱怒,轉頭看到手的主人時臉色卻忽然一變,惶然地陪著笑叫道:「薄、薄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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