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死神體質是會傳染的
幸村看著一惠突然冷冽下的表情,面對自己如同陌生人一般。他也猜到了,那通電話一定出了什麼問題。他沒有試圖去跟一惠搭話,這或許真是一惠希望的發展。
不要被電話那一頭的人察覺到自己的存在,才有機會幫上忙。
地鐵在下一站到站停下時,一惠從座位下拿出了那個紅色的手提袋,她把袋子掛在手臂上,另一隻手托著手機,一直沒有切斷通話。然後,她從人群的縫隙中擠過,出了車門。
這種時候也想不了能不能約會的事了,一惠的安全才是第一位。幸村也在這一站下了車,他隔了一段距離跟在一惠身後。
口袋中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幸村拿了出來,上面有一惠傳來的郵件。
打開后郵件的內容看得出來打得很匆忙,估摸著是一惠現下出於被監視的狀態,偷偷發出來的郵件吧,一句話連斷句的標點符號都沒有——有炸|彈快報警犯人在監視我。
一惠按照電話那一頭的指使,在快速刪除了發給幸村的郵件記錄后,把自己的手機扔進了離站台最近的一個垃圾桶里。
但願幸村能懂剛才那封郵件吧。
「我警告你,不要試圖報警,如果我發現有警方介入,我會立刻將炸|彈引爆。」似乎是因為一惠在丟手機的時候停頓了一小會,電話那一頭立馬傳來了威脅的話語。
果然,那個人在監視自己。
一惠看遍了周圍,也沒有找到疑似在盯著自己的可疑人物。那麼還有一種情況,打電話的這個人根本不在地鐵站內,而是通過某種途徑,比如監控。
為了確認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一惠找到了監控死角,她佯裝無意地走進了監控盲區,如她料想的那樣,電話那頭傳來的新的指令:「不要避開人群,走到人群中去。」
雖然沒有明確地提及要她走到路中央攝像頭可以明確掃到的位置,但是在她進入盲區后那個人的反應,就驗證了這一點,他是通過攝像頭來監視一惠的行動。
「接下來要怎麼做,拿著這個袋子站在這裡等時間到了自動爆|炸嗎?」
「就在這個位置,把衣服,脫下來。」
「哈?」
「如果你不想炸|彈馬上爆|炸的話,就照我說的做。」
這算是什麼要求!
要她眾目睽睽之下脫衣服嗎?只穿著一件輕薄襯衫,脫掉不等於是……這種事怎麼可能做到。
一惠沉默了一會,「……可不可以換個要求。」
正如最初所說的,那個人把這當做是一場「遊戲」,正在以此取樂,可以說是惡劣至極了。
一惠想著或許可以通過談條件來拖延一下時間,哪知電話那頭乾脆傳來了倒數:「五。」
「哈?」
「四。」
「等下!」
「三。」
「喂!你等等!」
「二。」
「好我脫!你住手!」
在一惠妥協之後,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得逞的笑聲。
讓她在地鐵站這種人口聚集的地方脫掉衣服,這根本就是在羞辱她。
一惠身形高挑,樣貌也不錯,原本在人群中就比較顯眼,再加上手臂上掛著的那個顏色無比奪目的手提袋,還沒有開始脫衣服就已經有回頭率了。
可是出於炸|彈的威脅,一惠只能照著做。她把手臂上掛著的紅色袋子放在了腳邊,一手拿著手機,空出的一手伸至自己的身前,從貼近脖頸處的襯衫頂扣開始。
一惠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窩火過,被這樣羞辱,還是第一次。如果能找到犯人,她絕對要把那個人打得不省人事。
有一點一惠沒有想通,為什麼會是她接到的電話呢,那個空出來的座位是偶然嗎?犯人的目的是什麼?如果接到這個電話的是其他人呢,會用其他惡劣的方式來進行所謂的「遊戲」嗎?
換個角度來考慮,假設那個座位真的是留給特定的人,在那樣擁擠的車廂中,犯人是如何確保那個座位不會被占?
難道說犯人不止一個人?一個是正在給她打電話,在屏幕對面監視著她的人,另一個或許就坐在剛才的位置旁邊?
不論如何,先儘可能地拖時間吧。
纖長的手指地捏住頂扣,然後緩慢地將細小的半透明扣子從扣眼中撥出來。
幸村站在不遠處,就看著一惠突然開始解自己的襯衫扣子,一顆,兩顆……白皙的皮膚從領口處逐漸暴|露得更多。
一惠怪異的行為引起了越來越多人的注意。
是電話那一頭的人威脅她這麼做嗎?
幸村思忖著決不能再坐視不管了,他不能容忍一惠被這般戲弄。
彼時一惠已經將扣子全部解開,一抹淡粉在她的手臂之後若隱若現。幸村沒有想到比上前直接攔下一惠的動作更好的解決方法,而正當他要朝一惠跑去之際,人群中突然躥出一個人影。
是一個皮膚黝黑的淡金髮男人。
男人跑的很快,似乎是趕著要去做什麼,在經過一惠身邊的時候,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猛地將一惠撞倒在地。
為了不壓在一惠身上,男人撐起了手臂,他的手掌撐在一惠的頭部兩側,而此刻一惠襯衫的衣襟敞開,原本該在襯衫裡面的風景一覽無餘。
兩個人此時的姿態……總而言之,這個畫面簡直不堪入目。
突然的撞擊猝不及防,一惠毫無防備地往後倒去,後腦和地面的撞擊讓她在短時間內眼前一陣發灰,她只覺得大腦嗡嗡作響。
眼前一個男人的臉離自己很近,成熟英氣的臉頰輪廓和紫灰色的雙瞳散發著一種和她最熟知的幸村精市截然不同的氣質。
「……痛。」
撞擊令一惠的反應和動作在短時間內變得有些遲鈍,她只聽到那個男人在她耳邊低聲說:「保持剛才的狀態,十分鐘。」
像是叮囑一樣的說完,男人極快地爬了起來,然後朝一惠伸手,將她拉了起來。
「真的非常抱歉!你沒事吧?」男人鞠躬道歉。
一惠的後腦勺還發著一陣陣帶著眩暈感的疼痛,她沒來得及回應,金髮男人馬上說自己趕時間,隨後匆匆忙忙離開了。
這個男人真是莫名其妙,而且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保持剛剛的狀態?十分鐘?
眼下最令一惠關注的是袋子中的那枚炸|彈,紅色的手提袋在剛才也被男人不小心踢出去一段距離,好在袋中的東西沒有露出來。
一惠把袋子重新拿過來時,理解了男人的意思。
原本應該撞在袋中的炸|彈,已經被替換成了一個大小差不多的盒子。
是那個男人做的,他是警察嗎?可是就算是幸村在收到郵件之後立刻報警,應該來得也沒有這麼快才對。
那個男人不一般,一惠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當一惠再去接聽手機的時候,電話那一頭已經掛斷了通話,聽筒里傳出的只有嘟嘟嘟的忙音。陷入思考的一惠完全忘記了自己已經把襯衫的扣子解開,她站在原處,抬起一隻手托住下巴。
「一惠!」幸村喊了她的名字,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外套包裹在了女孩的身上,他的面色微微泛紅,於是清咳了一聲整理情緒,「抱歉,顧不了那麼多了。」他必須馬上給一惠套上衣服。
一惠也反應過來了剛才自己的狀況,還是在幸村面前……
她亦漲紅了臉,啊啊啊真是太丟人了!
儘管內心在無限咆哮,一惠還是故作鎮靜地開始分析眼下的狀況。
「報警了嗎?」
幸村點頭,他的眉間也蹙得很緊,陷出了兩道皺痕,「現在什麼狀況?」
「犯人大概不打算再管炸|彈的事了吧,他把電話掛斷了。」
「那隻能等警方來解決了,得先把炸|彈帶到沒人的地方。」
「沒那個必要了,剛才撞我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把炸|彈換走了。」一惠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那個男人所叮囑的十分鐘,她從手提袋中拿出塊狀的盒子,「他用這個換走了炸|彈。」
看著還在一本正經認真無比地分析狀況的一惠,幸村如往常那般,抬手就在一惠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別說這些了,我們先離開這裡比較好。」
「什麼?」
因為剛才一連串的事件,當事人主動解開衣服酥|胸|半|露(??),金髮男人的壓倒,一惠身上的關注度簡直達到了峰值。
「被視線聚焦的感覺,真的不太舒服。」
幸村說完,攬過一惠的肩膀將她攏進臂彎。對於那些還在看熱鬧的投來的目光,幸村毫不遮掩地回以帶著警告意味的眼神,藍紫色的眸底卸下了所有的溫柔,冷厲的眸光令人望之生畏。
好好的約會之行,看樣子又要泡湯。
幸村在心中不斷嘆息,無奈,可是又能怎麼辦呢?他對一惠這個事件體質是真的服氣。
說起來,一惠似乎是在兩年前去了東京參加祭典,認識了一個叫做工藤新一的人之後,就開始變得這樣了。
死神體質是會傳染的嗎……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幸村真的已經習慣了沒有約會成功的結果。嗯,習慣成自然……說起來真是有種淡淡的憂桑。
幸村回想了很多以前的事,他側過頭去看回憶中心的女孩,而此刻的一惠也仰頭看著他。視線一瞬交匯,兩人皆是一愣。
一惠:「怎麼了?」
眸光微斂,幸村語調柔柔:「沒什麼。」
除了事件體質之外,女孩的腦子裡什麼時候可以多塞一件關於他的事呢?幸村再度嘆氣,只能默默將手臂收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