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姻喬歌眉頭一挑,這太子年紀小小的,脾氣倒不小嘛,才幾句話就不耐煩了,看來是個高傲慣了的主。
公主聽罷也眉間微蹙道:「不就是早上母后訓斥了你,做什麼把氣撒到我們身上。」
公主與太子都是皇后親生的同胞兄妹,兩人就差了兩歲,仔細看的話,兩人的眉眼也頗為相似的。
話說回來,若他們不是皇后的嫡子,也不會讓姻家的女兒來伴讀了,其他妃嬪的孩子哪裡能有這份面子。
公主當眾說了太子的醜事,太子眼睛一瞪就要站起來,此時溫昭卻開口了,溫和帶著笑意道:「公主太子請坐,臣要開始上課了。」
太子悄悄瞪了公主一眼,便轉回身去翻開書。公主也收了自己嚴肅的表情,乖巧的走向自己的案桌。
姻喬歌分明從她低垂的眼裡看見了一絲羞澀。
難道公主喜歡溫昭?這什麼眼神啊,看上溫昭這個衣冠禽獸。
姻喬歌暗自咂舌,走到公主身邊的位置坐下。
溫昭抬眼環視一圈,然後修長的手指翻開案上的書,薄唇微啟,低沉好聽的聲音回蕩在書房。
「古者,以仁為本,以義治之之謂正。正不獲意則權。」
溫昭拿著書走下台階,慢慢來至太子的案桌前,手指撐著案桌,微俯下身道:「太子,請解釋一下這段話是何意。」
姻喬歌撐著頭好笑的看著這一幕,她只見過溫昭穿喜服的樣子,如今穿上一身朝服教書的樣子還蠻像回事嘛,滿臉正經的樣子把太子都唬住了。
太子有些緊張的翻了翻書,卻沒見到什麼記錄這段話的解釋,踟躕道:「古人.……以仁愛為根本,以……」
太子十分著急,眼睛瞟向身邊的內侍,想讓他給個提示。可溫昭就站在他面前,將他的言行都看在眼裡。
溫昭兩指點了下案桌,示意他不用再說了,太子的神情卻更緊張了。卻聽溫昭道:「既然記不住,太子就將仁本這段抄寫五十遍,明日交給我。」
太子一臉頹廢的垮下肩膀。
溫昭抬起眼,慢慢朝著姻喬歌的方向走來,公主開始緊張的翻起書來,連帶著姻喬歌都被這樣緊張的氣氛感染到了。
溫昭來到二人的案桌前,姻喬歌聞到一股淡淡的竹葉香,溫昭衣服上銀線織成的細眼狐狸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溫昭手撐在姻喬歌的案桌上,姻喬歌悄悄低眼看著自己書前這隻修長好看的手。
低沉的聲音在自己頭頂響起:「公主可還記得?」
「我……」公主為難的抬頭看著溫昭。
「五十遍。」溫昭低頭看向姻喬歌,一雙眼隱隱帶著笑,「姻二小姐呢?」
姻喬歌的書就沒打開過,她以為伴讀就是陪著公主太子上學,根本不需要她做什麼,誰知道還得回答太傅的問題。
姻喬歌抬起頭,溫昭的臉就在眼前,高挺光潔的鼻和琥珀色的眸子,高領之下剛好露出的喉結,即使是自己的仇人,姻喬歌還是猝不及防的被這張臉驚了驚。
「古人以仁愛為根本,以正義的方法處理國家大事,這叫政治。政治達不到目的的話就要使用權勢。」
姻喬歌清脆的聲音將心中早已背爛的話念出來,溫昭眼中有些微的驚訝,隨即笑道:「說得很好。」
姻喬歌可是姻家的女兒啊,在學四書五經之前就把兵法學了個遍,想要考姻喬歌的兵法還不如考考她綉牡丹用幾股線最好。
「我看姻二小姐連書都沒翻開,看來是全都背熟了,那姻二小姐不妨將仁本這段話背一遍。」溫昭撐著案桌繼續道。
姻喬歌愣了愣,這是對她有意見嗎?第一次見面做什麼這麼大的敵意。
「古者,以仁為本,以義治之之謂正。正不獲意則權。權出於戰,不出於中人。.……」
姻喬歌一字不漏的背了出來,一次停頓也沒有,連太子與公主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看來姻二小姐將司馬法學得很好,不愧是烈伏將軍的後輩。」
溫昭拿著書離開了姻喬歌的案桌,走回了台上,將書里的內容仔細解釋並讓眾人記下,除了姻喬歌外,太子與公主手中的筆就沒敢停過,姻喬歌看見公主的指尖都沾上墨跡了。
原來皇家的孩子上學也是這樣辛苦的。姻喬歌第一次推翻了自己對於太子公主的認知,也推翻了之前對於溫昭的認知。
雖然還是恨得牙癢,可不得不承認,溫昭作為太傅時,那種認真與氣魄確實能夠感染到學生,連姻喬歌自己的教書先生都沒這麼嚴格。
一個時辰后,溫昭讓大家休息片刻,一炷香后再開始教課,便負手走了出去。
公主放下筆,揉揉手指,就著宮女端來的盆里洗了手,優雅的將帕子丟回了盆里,轉頭看向姻喬歌,「你們姻家的女兒都學過兵法,你姐姐背這些也輕鬆得很,我對這個就一竅不通了。」
姻喬歌抿唇笑笑:「姐姐小時候跟著姑姑上過戰場,學的兵法比我要好許多。」
公主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低下頭繼續看書。
這性情真是冷啊,姻喬歌心中嘆道。怪不得和姐姐要好呢,兩個人冷到一堆去了。
太子卻轉過頭來道:「你姐姐古板得很,問她十句話憋不出一句,我不喜歡。」
那可是你未來的皇后啊,你不喜歡也不行。
姻喬歌笑道:「姐姐是家中的長姐,一言一行都是典範,自然要古板一些了。」
太子聽罷撇撇嘴,也不說話了。
姻喬歌就這樣百無聊賴的坐了一上午,好在溫昭的聲音好聽,不至於讓她坐著就睡著,可腰酸背痛是真的,臉上也不斷發癢,喬氏囑咐過不能碰臉,姻喬歌便用指甲用力刺著手背的肉來緩解心中的難耐。
一堂課學完便可以回家了,姻喬歌站起來洗筆收書,太子與公主的東西自有人收拾,兩人早就帶著人離去了。
溫昭拿著書經過姻喬歌的身邊時停了下來,疑惑的看著姻喬歌的手背,「姻二小姐的手怎麼了?」
姻喬歌將手背藏在身後,訕訕笑道:「不礙事,是我自己抓的。」
「哦,難道是我的課太無聊,所以姻二小姐不得不用指甲抓手才能不睡著?」
姻喬歌的臉已經癢得不行了,偏偏溫昭還在這裡廢話,又是一陣奇癢襲來,姻喬歌悶哼一聲,趕緊伸手掐住自己的肉。
「你怎麼了?」溫昭這才察覺一絲不對勁來。
姻喬歌只覺得自己真是生不如死了,她寧願痛死也不想癢死啊,這太難受了!
終於忍不住了,姻喬歌抬手向自己臉抓去,卻被一隻手穩穩握住。
「你的臉怎麼了,讓我看看。」溫昭說著就要伸手來揭姻喬歌的面紗。
姻喬歌用力推開溫昭的手,咬著牙道:「我沒事,太傅快走吧。」
溫昭卻又重新將姻喬歌的手抓住,一隻手揭開了她的面紗。
一張滿是麻子的臉暴露在溫昭眼前。
姻喬歌先是一驚,隨即便想開了,反正都是三世的仇人,給他看看這一臉麻子也好,免得他以後又把她搶過去成親。
溫昭眼中露出驚訝:「你得過天花?」
「天花?」姻喬歌皺著眉,「母親說只是高熱而已。」
看來這溫昭是巴不得她死了才好,居然說她得天花,此時她就在皇宮裡,要是傳出去了,她就別想活著走出這個宮門了。
「別碰臉,」溫昭將姻喬歌兩隻手都抓住,「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姻喬歌推開溫昭拿起自己的書就往外走。
「去準備馬車!」溫昭朝門外的內侍喝道,隨即拉著姻喬歌的手就往宮門走。
姻喬歌奮力掙脫,「誰要你好心了!」
害死了她兩世還不罷手,這輩子能不能離她遠一點!
「姻二小姐好似對我的敵意很大?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溫昭握著姻喬歌的手絲毫沒有鬆開,眼裡卻充滿探究。
姻喬歌心中一驚,立刻放鬆了力氣,任溫昭拉著,「我只是難受罷了,太傅多慮了。」
「也許吧。」溫昭將姻喬歌扶上馬車,自己也走進來,對車夫道:「去秦狼姻府。」
姻喬歌難受的抱著雙臂,不僅臉上癢,連腦子也變得昏昏沉沉的。
一隻手探上她的額頭,隨即是溫昭略微急切的聲音,「走快點。」
她不要溫昭幫啊,她不想再嫁了……
這是姻喬歌沉睡前最後的念頭。
姻喬歌的頭往溫昭的方向偏過去,溫昭伸手將她攬住,渾不在意姻喬歌臉上的麻子,溫昭良久注視著姻喬歌沉睡的臉,之前溫和的表情也消失不見,幾分冰冷又帶著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