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寵
按照往日里, 溫軟晚飯都是在季習家吃, 但今天沒有。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進去嗎?」車內, 溫軟轉過身子面對季習, 左手撐著座位,小心翼翼的問他。
季習面色如常,抬手揉了揉小姑娘頭頂的頭髮, 笑著說:「不了, 出來的時候給我打電話。」
男人的笑容很淡, 溫軟能感覺到周圍明顯壓抑的氣氛,讓她的一顆心也不受控制的下沉,下沉,再下沉。
沉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傍晚時分,韓謹給溫軟打了一個電話, 並且約她來味庄,想把當年的誤會解釋給她聽。
溫軟覺得沒必要再見一面, 電話里說就可以了,便當即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聽筒里傳來韓謹清楚的聲音, 當時季習就在溫軟旁邊,自然也聽到他說了什麼。
韓謹說:「我要出國了, 想再見你一面,和你好好的道個別, 不想留遺憾了。溫軟, 真正的放下, 並不是逃避與絕口不提過去事。」
溫軟與韓謹的那段往事, 她是真的放下了,所以才更不想與他有過多的牽扯。
可是她的避而不見,在韓謹的眼裡變成了放不下過去的逃避者。韓謹對於自己當初的不辭而別和殘忍是愧疚在心的,他以為那件事給溫軟留下了心結,所以拚命地想與她解釋清楚。
溫軟想要反駁些什麼,可將要到口的話被季習打斷了,季習說:「去吧,去說清楚。」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但也能清晰的通過手機傳進那頭的人的耳里。
溫軟:「好。」
手機那頭的韓謹默了一瞬,才悠悠說道:「晚上七點,味庄。」
溫軟告別季習后便進了味庄,她很快的找到了韓謹事先預約好的包廂,她進門的時候,韓謹已經早早的坐在了裡面等待她的到來。
溫軟落座,兩人相對無言,平日里一直是作為話癆的韓謹,在此刻也只是靜靜的望著她,默然的空氣在他們兩之間打轉。
這麼多年了,他們之間只多了一個名叫「沉默」的默契,往事的一切都像是外面的輕風,它吹過了也就散了,葉子擺動也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復到原位。
所有的所有,彷彿都回到了兩人初見時的模樣。
陌生又相對無言。
韓謹的目光緩緩移過面前人的臉頰,她與他記憶中的模樣重合,可隨著時間的慢移還是有些出入。
他印象中她年少時的模樣,淺淡了許多。
他們中間宛若隔了一層灰濛濛的霧,韓謹看不真切,她離他遙不可及。
最後還是韓謹打破了這沉寂的氣氛,他笑了笑,說:「當初的愛哭鬼已經長大了。」明明他們是同齡,他只是比她大幾個月而已,說出的話卻像是個老者,飽經滄桑。
溫軟鼻尖微酸,眼眶紅了起來,淚水毫無徵兆的溢滿了眼眶,她與它較著勁兒,遲遲不肯讓它落下來。
男人的眼睛晶瑩明亮,眨眼的速度快了一些,「愛哭鬼也終於不愛哭了。」
記憶中,溫軟是個不經招惹的小女孩,只要稍稍一欺負她,她就會眼睛一紅,嘴巴一癟,哇的一聲大哭出來,每每這樣,韓謹都會手足無措,每次都要換著花樣來哄她。
溫軟的胸口悶悶的,她張了張嘴,發現說不出話來,眼睛愈發紅脹,她轉移視線到桌上的杯子上,拿起來喝了一口,鼻腔里的酸澀終於有些緩和。
過了一會,溫軟才嗓音沙啞低低開口,「你還是很煩人,啰啰嗦嗦的。」
韓謹聽后苦笑起來。
那他也只對她啰嗦啊。
韓謹捏了捏眉心,隨即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裡的晶瑩被他掩去,「高三體檢,我被檢查出了先天性心臟病。」
溫軟的眼睛驀地睜大。
「那時候我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沒有告訴你,每次我跟你說不想上課,逃課去網吧打遊戲,其實是去醫院。」
想起那段時間,韓謹去醫院就跟回家一樣頻繁,一邊要在溫軟面前裝作沒事的樣子,一邊又要接受醫生的治療。
「檢查出來那會已經很嚴重了,國內沒有醫生會做好這方面的手術,醫院方面的意思是讓我接受國外的治療,並且給我聯繫好了一家聞名中外的醫院。」
「你也知道,不管是什麼手術它都有一定的風險,我當時往最壞的方面想了,我以為我會一去不復返,所以才……」
那日他忍痛說出了讓溫軟剮心窩子的話,只是想徹底將自己從她的世界里退出去。
可是上了飛機他就後悔了。
被塵封的往事再一次被記憶撣開,溫軟發現,她的記憶一下子都被顛覆了。
她原以為他逃課去網吧打遊戲,她原以為他偷偷摸摸和女同學暗度陳倉,她原以為他的離開只是厭惡她……
這些的原以為都在這一刻被推翻。
當年一切的一切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釋。
「你這次出國是因為……」溫軟擔憂的望著男人疲憊的面龐。
「不是。」溫軟還沒說完,就被韓謹打斷,他知道她接下去要說的。
緊接著,韓謹的嘴角就勾起了壞笑,亦如往常一樣,好似之前沉靜哀愁的並不是他,「你怎麼還像以前那樣傻獃獃的,你忘了啊,《偶像時代》我拿了第二,團隊決定先去國外旅遊給我們放鬆放鬆。」
原先沉悶的氣氛終於在這一刻才算正真的被打破,溫軟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她朝著韓謹揮舞了一下自己的拳頭,「耍人好玩嗎?」
韓謹單手摩挲著自己的下巴,還真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耍你挺好玩的。」
溫軟的額頭上彷彿冒出了一個大大紅色的十字,她忍住不把桌上的杯子扔他身上。
「唉,本來回來我還以為我們能舊情復燃乾柴烈火你儂我儂,沒想到啊,都是我自作多情咯。」韓謹挑起好看的眉毛,一邊裝作唉聲嘆氣,一邊搖頭貧嘴道。
溫軟不屑的撇了撇嘴,但嘴角還是不由得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就你戲多。」
「好了好了,該說的也都說完了,回去吧回去吧,別讓你男朋友等久了。」
韓謹將面前杯子里最後剩下的水喝完,杯子放到桌面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咚聲,好像是法官手裡的法槌,敲響的那一刻,一切都塵埃落定。
「不是說請我吃飯?」
「請個毛線,我壓根就沒想過要點菜,回去跟你男朋友吃去吧。」
「不請吃飯你定在味庄見面?」
暴殄天物啊簡直!味庄的包間要預定的話,不知道要提前多久預定才能來味庄吃上一頓飯。
「味庄這麼個隱秘的地方,又是大晚上殺人放火夜,本來想對你圖謀不軌來著。」
「你可拉倒吧你!」
在兩人拌嘴間,溫軟已經站起了身整了整衣服下擺,韓謹也跟隨著她的動作一起站起身來。
韓謹將溫軟送到包間門口,溫軟朝他擺了擺手,「不用送了,走了走了。」
只是包間門才打開,溫軟就迎面撞上了簡沐恆,當即便是一愣,後面的韓謹看見來人後倒是大叫了起來,「沐恆你來啦!哎呀我點了好多菜呢,這時候剛好可以叫服務員上菜。」
溫軟:???
黑人問號臉。
說好的沒點菜呢?
溫軟突然有點不想走了,韓謹把簡沐恆拉進包間后開始大大咧咧的趕人,「快走快走,回去跟你男朋友吃你的飯去吧,擱這當什麼電燈泡?」
溫軟:……
溫軟看著面前「嘭」的一聲關上的門。
她就莫名其妙的被裡面的兩個人嫌棄的趕了出來?
這畫風好像不太對啊喂!
解開了多年堆積在心裡的鬱結后,溫軟心情舒暢的走下樓,邊手裡給季習發消息。
季習依舊是長身玉立在車外,遠遠的看一眼,都能感覺到他的氣度不凡。
溫軟大老遠就望見他了,腳下的步伐也跟著輕快了起來。
看見季習,溫軟的心情更好了。
只是走近后,她才看見男人指尖上捏著的,忽明忽暗的火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