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我不喜歡他, 難道還喜歡你嗎?」


  喬樂儀聽見這句明顯帶有調戲意味的話,臉上露出一絲只有單純小處男才會出現的驚慌失措, 卻很快鎮定下來。


  這時的他, 只是覺得這姑娘有種與眾不同的吸引力, 還未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好兄弟的追求者。


  因為唐湖飾演的『杜鳶』言辭曖昧, 眼瞳里卻沒有調戲, 只有無助。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她的舉手投足俱是成熟而風情的誘惑,一雙翦水秋瞳卻像小女孩般乾淨澄澈,默默訴說無限傷心事。


  他剛想安慰, 唐湖便飛快地眨了下眼睛,斂起所有脆弱情緒打斷他:「對不起, 我剛才是不是沖你發火了?」


  ——這是誰寫的台詞?果然夠婊!


  是不是發火,難道『杜鳶』這個當事人心裡不清楚?她這麼說,無非就是想先行低頭道歉,勾出『許青』的愧疚感而已。


  果不其然, 喬樂儀演出了『許青』上套而不自知的單純, 大方地擺手:「不用跟我道歉,你本來就心情不好,我再去跟孟博文說說, 他怎麼能這麼對你呢?」


  在他眼裡,她的所有表現都只是在故作堅強, 彷彿不這麼做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唐湖今天用的眼影是偏自然的大地色, 眼線勾得略略下垂, 更顯無辜。


  她看似隨意地向前邁了一步,不著痕迹地踩住剛才被丟下的香煙:「許青,你回去吧,我沒事,不用你安慰。」


  按照劇情,現在輪到她喜歡『孟博文』出場,為了維持清純小仙女的形象,千萬不可讓他發現她像個壞孩子一樣躲在這裡抽煙。


  唐湖盯著眼前空無一物的場地,在看根本不存在的『孟博文』,表情變得清冷玉女,而勾搭『許青』時展現出的誘惑收回眉眼間,成了一線遊盪不定的妖邪媚氣。


  真正意義上的翻臉如翻書,bitch is so bitch。


  費舟托著下巴在場外觀察了很久,除開對她演技的讚賞,還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水平有些不到位。


  導演應該比誰都了解劇本和人物,可他這個導演,似乎還不如一個來試鏡的新人演員對『杜鳶』這個角色了解深。


  在費舟最初的認知里,這部講男人奮鬥的電影其拳頭劇情都不在女性角色身上,『杜鳶』是個純花瓶,只要演出同時玩弄兩個男人的婊氣就足夠了。


  事實上,之前的女一號謝妃妃也是從這個方向詮釋角色的,她想儘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碧池,可演出來,就是一個腳踏兩條船的純碧池,招人厭惡。


  而唐湖,明著將「心機」二字寫在臉上,卻把一個及格分數的女配角演出了滿分效果。


  按照劇本設定,『孟博文』看出了『杜鳶』虛偽的那面,在他眼裡,這個追求過自己的女人不過是個偽裝成天使的惡魔,而在『許青』眼裡,她是個被誤會成惡魔的天使。


  所以唐湖面對『孟博文』時看似純潔,眼底卻藏著妖氣;而面對『許青』,則妖氣外放而清純藏在眼底,完美解釋了什麼叫「我抽煙我喝酒但我知道我是個好女孩」,勾搭得人家真的相信她看似老成實則天真。


  哪怕這個花瓶女一號擔負的劇情就那麼點兒,添上一絲細微不同,便能讓觀眾明白她是一個有魅力的,碧池。


  或者說,能讓兩個男主角為之反目成仇的女人就該這麼碧池,正是因為她的魅力,劇情里『許青』才背叛了好兄弟『孟博文』一次,將機密資料透露給對手公司。


  ——至於角色的到底婊不婊,Who cares?


  ——反正只要夠美不就行了嗎!


  唐湖的顏值無疑撐得住場子,杏眼大而有神,五官足夠立體,卻帶著東方韻味,避免了明明不是大美人還要硬著頭皮吹成天仙的尷尬。


  費舟越想心跳越快,被她調動起全身的創作激情,恨不得立刻把唐湖拉到片場套上戲服,先好好的拍上幾分鐘。


  「卡。」然而表面上,他還是一派冷靜地讓兩人停下表演,「二喬,到這裡就可以了。」


  「呼……」


  唐湖輕輕吐出一口氣,齣戲出得奇快無比。


  究其原因,倒不是喬樂儀的顏值高得讓人心裡小鹿亂撞,而是演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發現他身上這件衛衣胸前印著一隻粉紅色的巴巴爸爸。


  要不是[戲精上身]尚在發揮作用,她早就笑場了。


  穿著幼稚卡通衛衣的喬樂儀沉默幾秒,從劇情中脫離出來,鼓勵地沖她笑了笑:「你發揮得挺好的。」


  「謝謝喬前輩。」唐湖完全不敢跟他對視,生怕形象毀在一隻巴巴爸爸手裡,表情愈發淡定。


  費舟看了看攝像機拍下的試鏡錄像:「你可以先回去了,最晚過完年通知你結果。」


  雖然這個演員的表現讓他很滿意,但不到最後一刻,還是無法保證角色一定是誰的,所以他也不會把話說得太滿。


  「好的,謝謝老師。」


  唐湖並不多待,略微欠身退出房間,終於把粉紅色巴巴爸爸從視線里踢了出去。


  等她走後幾分鐘,費舟的注意力才從攝像機前移開,拉住喬樂儀:「你覺得剛才那個怎麼樣?」


  「她演得『杜鳶』比謝妃妃好。」喬樂儀想了片刻認真評價,「表情細節到位,跟我搭戲的時候入戲速度也很快,怎麼說呢,有一種……」


  「誰都想追,但是誰都追不到的氣質。」費舟不愧是藝術家,三言兩語給出最精準的總結。


  「差不多吧,反正之前試戲的那幾個倒不是很來電,都沒有讓我使勁渾身解數『追求』的感覺,在她們面前我根本不能盡情發揮。」喬樂儀一邊抱怨,拿起椅背上搭著的衝鋒衣。


  在唐湖前面還有幾個演員來試鏡,就剛才那段戲,他一演出『許青』的討好,搭戲的人眼中的竊喜就表現得太過明顯,徹底偏離了劇本人設。


  費舟自然懂這種不自覺壓戲的痛苦,拍拍他的肩膀:「老實說,只要性取向是男的,看見你這張臉都很難不心花怒放……前提是你把自己衣櫃里的衣服全都燒了,包括身上這件。」


  「我挺喜歡這件衛衣和外套的,暖和抗風,再說今天又不上鏡,穿得花里胡哨幹什麼?」喬樂儀拉上外套拉鏈,藍黑相間的衝鋒衣上身,再好看的長相也秒變餓了么外賣小哥。


  費舟實在沒眼看他這副污染環境的打扮,嘆口氣又問:「那麼早回去幹什麼,你又沒別的事情,中午一起吃飯?」


  喬樂儀從口袋裡摸出黑色口罩,凜然拒絕:「不了,我回家還有正事。」


  有的人戴口罩只為遮住雙下巴,有人卻是為了遮住逆天美貌,但他戴上口罩也阻擋不了露在外面的一雙深邃電眼,可見遮擋效果不太好。


  費舟反問:「我還不了解你?除了打遊戲能有什麼正事,不拍戲的時候你出過門嗎?」


  在他眼裡,喬樂儀就是個死宅男,重度網癮患者,應該拉到網戒中心治一治毛病。


  「誰說我不出門了,我不還下樓扔過垃圾么?……雖然穿著拖鞋褲衩下樓被人拍下來了。」喬樂儀振振有詞地辯解,又癟著嘴嘀咕一句,「你們這群俗人啊,根本不明白我的夢想。」


  光是那雙憂鬱的眼睛,拍下來就不知會讓多少人心碎,然而下一秒,他又掏出手機美滋滋的開始刷微博了。


  ……


  另一廂,唐湖離開試鏡地,坐進經紀人的車裡。


  白至理見她開門進來,從駕駛位上回頭:「看你現在的樣子,試鏡是十拿九穩了?」


  「結果要等幾天才能出,說十拿九穩好像有點不太謙虛。」唐湖故作低調,「不過這個角色要是拿不到手,我專門去請教的那位高人得活活掐死我。」


  她一邊說著,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拿出來一看聯繫人,表情立刻垮了下來。


  李若川。


  唐湖盯著不斷震動的手機足有半分鐘,才一臉不情願地按下接聽鍵:「喂?」


  聽筒另一端,李公子特別霸道總裁地命令:「出來吃飯。」


  唐湖煩得要死的衝車頂翻了個白眼,疲憊地靠在座椅上:「你不是去S市了嗎?」


  在學校那次見面后,她和李若川交換了手機號和微信,不過從來沒主動聯繫過,權當不認識這個人。


  「我早就回來了啊。」李若川隨口回答,又敏銳地問,「你是不是沒看我的動態,是不是把我的朋友圈屏蔽了?」


  他這次是一個人去的S市,返程時特意發了個九宮格自拍,美顏濾鏡一條龍服務,剛發出來,評論區立刻被幾百條巴結的留言堆滿。


  然而李公子看了好幾遍,還是沒找到唐湖的評論痕迹,又特意發了條只能她一個人看見的動態。


  幾天過去,依舊連個點贊都沒有。


  唐湖斟酌片刻,不知該怎麼告訴他一個沉痛的現實:「不是,我早就把你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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