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四先生
黃直協同段明從碧幽潭水底潛泳而出，浮水觀察情況。碧幽潭四圍火光點點，人影匆匆，分不出有多少人。他們瞅准一處火光稀弱的地方上了岸。甫一上岸，右側夜空突然炸裂一顆煙火，璀璨艷麗脫俗，是一朵盛開的蘭花。
黃直見之擰眉低語：「他們怎麼來了？「
段明問道：「他們是誰？「
黃直沒有理他，解下背上的千機匣，輕輕一拍，千機匣中飛出一顆煙火，在夜空高處爆炸，皎潔明亮高雅，是一朵綻放的蓮花。
蓮花綻放，引來無數火光點點向黃直他們這個方向匯聚，隱約能聽到柴東進的呼號：「你們去那朵蓮花的地方，餘下人跟我去水仙那邊。你們記住，掘地三尺也要把牛三木給我找出來！「
大批的士兵朝黃直所在位置奔涌而來。段明埋怨黃直：「你瘋了！你把人都引過來，我們還怎麼跑？「
黃直依舊對他不理不睬，眼睛只望著遠方夜空中的蘭花，自言自語：「他們難道是要找我回去？「
段明非常急迫，他用力推搡黃直，語氣也帶著怨念般地責罵：「黃大爺，我求求你，你能不能不玩火，你可別忘了，你還帶著我這樣一個累贅呢。你能不能表現的膽小一些，跑的快一些？我還不想死呢。「
「你死不了的。「黃直轉過身來對他說，」現在我要把你打昏，有點兒疼，你忍著點兒。「
段明初始有點不解，我清醒時有兩條腿跑路，難道你不輕鬆一些嗎？我若昏了，你不嫌累嗎？但是轉念一想，他明白黃直的想法了。他武功低微，清醒反而不如昏死過去好一些，起碼不會隨便出聲招來敵情。想通了這一節，他說：「你下手輕……「
黃直不等段明說完，一掌把段明打昏。他把段明身上的罩衣脫下來擰成一根繩子，將段明綁在身後。他手提千機匣，一頭鑽入夜色之中。借著夜色的掩護，他遊走穿插迂迴，吸引了大批大批的士兵追蹤、追隨、追殺他的蹤跡。憑藉千機匣那恐怖的威力，柴東進的那些士兵怎會是他的對手，好在他心善，每次出手都是讓他們無法還手，並不要他們性命。
到了天亮時分，黃直背著段明逃出幽蘭谷。在幽蘭谷外十里的地方，有四位青衣老者擋在他的行進路線上。他們鶴髮童顏，天庭飽滿，晨風緩緩飄起他們的衣襟，宛若世外仙人一般。黃直把段明從背上解下，放在一處草叢裡，恭敬來到四位老者身前，鞠躬行禮說敬辭：「小直見過簡先生、單先生、乾先生和坤先生，」他接著問，「你們是要帶我回島嗎？「
四位老者在黃直行禮之後，給他頷首回禮。位於左手第一位置的簡先生回答說道：「少主，我們是來請回千機匣的。「
黃直手捧千機匣，躬身走到他身邊，恭恭敬敬地把千機匣放在其腳下，說道：「簡先生，此物確實不應該流落人間，請您收回。」
簡先生報以淡淡的滿意的淺笑，然後他對其他三人說道：「你們三個老傢伙，現在放心了吧。少主人依舊宅心仁厚，殺念淺淡。族長之位，豈能旁落？」他看向乾先生，乾先生右眼有一道深深的劍疤，他詢問，「老乾，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四姑娘正是憂心少主人殺念淺淡，太過宅心仁厚，擔心他在以後的族長爭奪中吃虧受挫，所以才讓他出島歷練。「乾先生搖頭嘆息，說道，」可是這半年來，少主人毫無長進，這……「
「這一點你不需要擔心，「簡先生說道，」這些天跟少主人在一起的小男孩兒很不錯，奸詐、狡猾、狠辣還特聰明，關鍵是擁有了那麼多壞屬性，他的本性卻善良，這一點很是奇特。而且我看那孩子十有八九已經猜到少主人的身份了，所以他才會巴結奉承，我覺得有他在，少主人很快就會長進的。另外，你可別忘了四姑娘跟那孩子淵源頗深，他可是牧……「
乾先生打斷簡先生，說道：「那孩子叫牛三木，你可不要給人家亂起名字。有些事，我們這些老傢伙就別摻和了。交給少主人自行領悟。「
簡先生拍拍腦門兒，笑著說：「對對對，那孩子叫牛三木。「他轉身面向黃直，對他說，「牛三木那孩子很不錯，少主可以和他深交。「
「你們怎麼知道牛三木的？「黃直問道。
簡先生說道：「我們一直跟在你身邊的。你尾隨牛三木進入青山谷被抓，之後和牛三木同處一囚，然後在一線崖逃生到這裡，我們一直看著你的。」
黃直不悅。「四位先生看著我被抓卻不救我，我很生氣。」
簡先生說道：「少主莫生氣，你出島時四姑娘對我們四個有過囑咐，她說除非少主生命受到威脅，否則我們不可出手。」
「真不知道四奶奶是假疼我，還是真不愛我。」黃直有些撒嬌，「你們袖手旁觀，我險些就被你們害死了。」
簡先生聽后，哈哈大笑，他說道：「你跟牛三木在一起果然進步很大，像這種撒嬌抱怨，我以前可從來不曾見過。稀奇，稀奇。「他望向另外兩個不曾說話的老者說道，」老坤、老單，你倆說是不是？哈哈，好笑好笑。「
黃直臉紅了。他也覺得稀奇，對呀，以前我可從來不曾說過類似的話。簡單乾坤四位先生自小看我長大的，我剛剛這一句話要是被他們傳到四奶奶耳朵里，豈不是要被四奶奶打死？
坤先生和單先生對視一眼，然後苦笑，然後坤先生對黃直說到：「少主人你莫要聽這老東西胡說，在一線崖的時候我們想出手的，但是被一對爺孫女打斷。哦對了，那老者應該是丹特人法師。現在想來，當時真是兇險萬分。你說是不是老單？「
單先生回應說道：「確實兇險萬分。假如那老者想要謀害你們，光憑那個恐怖的法術，你們恐怕早已屍骨全無了。「
簡先生哈哈大笑：「你們兩個死傢伙，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不過是想考驗一下那個牛三木小鬼的，我們若是真出手，那老頭能打得過我們？「
單先生看著簡先生，很嚴肅地說：「是這樣嗎？你確定嗎？」
簡先生臉一紅，說道：「好吧。平手總可以吧。」
單先生挖苦說道：「四對一，你還好意思說平手？「
簡先生辯解說道：「怎麼會是四對一，明明就是四對二，那老頭還有一個小女娃做幫手的好吧。不過那小女娃長得——」他看著黃直，笑嘻嘻說道，「——很潑辣，很有勁兒，少主人可以考慮把她拿下。」
簡先生為老不尊，喜歡開玩笑，這些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黃直一點兒也不奇怪。黃直並不生氣，他說道：「簡先生又來開玩笑了。」
「咦，我可沒跟你開玩笑。「簡先生綳起臉，裝作很嚴肅的樣子，說道，「那女娃娃來歷不淺，你要是跟他喜結連理，那你可就賺大了。哈哈，這麼好的姑娘你可別便宜了那個牛三木。」
單先生無奈地搖頭，他說道：「你這老不正經的，嘴裡從來沒什麼好話。咱們現在說正經的，不開玩笑了。「他開始變得嚴肅，表情也凝重，他說，」少主，我們得到四姑娘通知，要回島了。「
「島上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嚴重不嚴重？「黃直問，」我是不是也給你們一起回去？「
單先生擺手說道：「島內的事情頗為複雜，你現在回去也無用。我們現在擔心沒人保護你……「
簡先生嘻嘻哈哈又開始打茬：「少主人現在功力深厚，他可不需要我們保護了，你仔細探查一下少主人的元氣之力。「
單先生等三人探查之下，喜從中來，紛紛拱手送祝福：「少主人元氣精進如斯，可喜可賀。「
黃直說道：「這要感謝牛三木，他送了我兩顆朱果。「
「兩顆朱果？「四人面面相覷，好不驚訝。簡先生說，」我就說嘛，牛三木這孩子不簡單，一般人可做不到這種大方。「
黃直說道：「三木兄弟確實豪爽豪氣。「
坤先生一直沉默不言。此時插話說道：「我觀牛三木一身匪氣，語多狡黠，少主你要時刻提防，我們不害人，但是也不想被害。「
黃直說道：「小直謹遵坤先生教誨。其實我對牛三木的諸多陋習也有不滿，不過我相信我能引導他積極向善。「
簡先生和乾先生對視一眼，乾先生說道：「少主人，四姑娘讓你出道歷練，一來是尋找暮雪寒山的下落，二來是想讓你了解這個世界。島上與世隔絕，有好多事理需要你到世間自己感悟。你一定要好好觀察牛三木，此子不凡。「
「老乾說的極是。」簡先生說道，「少主人，島內現在烏煙瘴氣，為了族長之位，那幾家都快瘋了。我們不排除他們會背離大先生的遺訓，擅自出島。所以，我希望你儘快成長起來，日後好繼承大先生的意志。」
「是。」黃直說道，「小直一定謹遵您的教誨。」
簡先生又說：「千機匣事關重大，目標也太大，島上保守派不想多生事端，他們唯恐你多生事端。所以特別給我傳書，要我們取回千機匣。而且這一次一線崖事件以後，千機匣的事情恐怕包不住了。」他看著黃直，「四姑娘說，千機匣中的兵器，少主可任意留下一件防身，餘下都要交回。請你理解。」
「我理解。「黃直說道，「千機匣太過霸道，放回島上封存也是好事。如果讓我留一件兵器的話，我會選……「他走到千機匣前，用手一拍，一柄長劍緩緩浮現，他提起長劍，說道，」我選秋霜長劍吧。「
「既然是秋霜劍……「簡先生與其他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在得到大家一致認可之後，他說，」那麼落日袍也留下吧。秋霜切玉劍，落日明珠袍，本就是成對出現的。「
黃直點頭。自從經歷了青山谷和一線崖之後，他不再想託大，他知道武器精良的直接受益是什麼。所以他也不客套，取出落日袍穿在身上。
簡先生把千機匣背在身上后，他們四人一起給黃直行禮告辭。簡先生說道：「少主人，人間不是非黑即白的兩色世界，還有灰色的中間地帶，四姑娘以及我們這些老奴希望你儘快學會變通。在變通和堅持之間，你要儘快找到平衡點。「
「我記下了。謝謝簡先生教誨。「
「少主保重，我們告辭了。「
四人飄身離去。空氣中留下一串對話：
「少主人學會耍心思了。「
「比如呢？「
「比如四姑娘說可以任選一件兵器，但是少主人卻選了秋霜長劍。雖然秋霜長劍和落日袍是套裝，但是畢竟是兩件。所以，我說少主人是動了小心思了。「
「像這樣的小心思，少主人應該多懂多學一些。大先生把少主人調教得太過一塵不染了。「
「說的極是。我們就寄望於牛三木對少主人的改造吧。」
黃直現在元氣深厚，他把這些對話都聽進了心裡。他淡淡一笑，他發誓，自己根本沒動套裝的小心思，只是單純想要把秋霜長劍留在身邊而已。他走到段明身邊，把他喚醒，然後帶著他直奔青竹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