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就是牧清
黃直和段明離去之後，牧清便去查看仇大海的傷勢。仇大海內傷不輕，外傷尤重，此刻昏迷不醒。地宮裡有三間卧房，一間書房。他把仇大海安排在最右側卧房裡，他住在中間。他找來良藥，外敷內服，很快就穩住了他的病情。
但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牧清則是心神不寧，腦子裡湧現出他接近鄒正、進入青山谷被抓，然後師傅慘死的一系列畫面。他意識到應該靜思並復盤這段時間的得與失，以及開始規劃未來將要走的路。
關於過去這一個多月的經歷，牧清有著痛徹心扉的悔恨。因為他報仇心切，因為他單打獨鬥，他以為依靠自己的精細謀划就可以達成所願，比如通靈三頭六頭犬去接近鄒正，再通過鄒正接近柴東進，然後擇機殺死柴東進，這個計劃看似循序漸進，但是回過來複盤時他才發現這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小聰明，如果依靠這樣的小算盤就能殺死統帥一整隻軍隊的將軍，那才是見了鬼了。所以他為此付出了代價，恩師安道全以及幽蘭谷的一干師兄弟都因為他而付出了生命代價。他立誓以後再也不可以這樣莽撞毛躁，做任何事情的最佳選擇還是要依靠團隊的力量，一個人的搏殺除非萬不得已，他篤定不會再去做。
想明白過去所犯的錯誤，他開始規劃自己的未來。他找來紙和筆，在紙的最頂端寫下統御八荒四個大字，這是他的人生目標，也是的夢想。
從哪兒開始呢？欲稱霸天下，必先制霸恩澤大陸，欲制霸恩澤大陸必先統御北方；欲要統御北方，必先征服萬流、酆都二城，然後控制南北咽喉大城南屏城。只有做到這些，才有資格和教廷控制下的三代帝國分庭抗禮？只有打敗教廷，才能進軍蠻荒之地，可是這個目標能夠完成嗎？就憑我一個人？我的團隊在哪裡，我的幫手在哪裡，我的軍隊又在哪裡？找不到這些，什麼統御八荒，一切都是痴心妄想？怎麼做，怎麼辦？
牧清細思恐極，他忽然覺得夢想離他越來越遠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實現他爹以及整個家族培植給他的宏圖大願。他迷茫，他彷徨。思來想去都沒有個結果，他索性不去勾勒那些宏大願景，注意力放在了眼前，他把之前那張寫滿宏圖大願的紙揉成一團扔掉——紙團在地上滾了很遠，停在一個角落裡——然後重新鋪開一張紙，在紙上寫下他面前的六件未完成、待解決的事情：
第一，解開噬心咒的封印。
第二，殺死柴東進，奪回七星寶劍。
第三，進入上期森林尋找天啟寶藏
第四，救助仇大海
第五，雇傭並收服海老山、虎頭山的虎賁軍，擁有自己的武裝。
第六，找到馮麻子，幫助他打敗蓋斯，繼而擴大自己的武裝力量，開啟大陸爭霸模式。
他靜思之下，除了第一件涉及的噬心咒事情他毫無頭緒意外，其他五件事情其實根本就是一件事情。只有殺死了柴東進得到七星寶劍才有打開啟天啟寶藏的可能；如果想要殺死柴東進，要麼借刀殺人，比如段明代表的教廷力量，要麼擁有自己的武裝去武裝殺人。如果想要武裝殺人，就得救助仇大海，就得雇傭虎賁軍，於是就得找到馮麻子擴大自己的武裝力量。有了武裝之後，才有可能進入上期森林尋寶，因為沒有武裝的情況下，即便是找到寶藏也無法守候。
想通了這些環節之後，他不再猶豫，集中精力煉製幽蘭白葯，同時傾力救治仇大海。在給仇大海治病的過程中，有一個細節牧清一直把握的很好，他每次出現在仇大海面前時都會身穿長袍面掛黑巾，故意讓仇大海認不出他來。這樣做的目的當然是怕仇大海見到牧清以後會情緒波動影響身體恢復。
不知不覺二十多天過去了，在幽蘭白葯這種神葯的作用下，仇大海外內傷好了大半，外傷基本痊癒，只不過因為他的手筋腳筋曾經被挑斷，導致現在行動並不如以前那麼順暢，據牧清估計再有十天左右仇大海就可以完好如初。
大約到了第三十天的時候，仇大海拄著雙拐來到牧清書房門口——牧清正在書房裡默寫葯經——他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對正在書房裡的牧清說道：「恩公，是不是該換藥了？」
牧清聽到他的聲音，從書案上拿起黑巾帶在臉上，說道：「今日就在我的書房裡換藥吧。進來坐。」他示意仇大海坐到他身前的那張圈椅上。
仇大海跛足進入書房，背對牧清坐下，他褪去上衣，赤裸上身。
牧清檢查他的傷勢，給他敷完葯，一邊幫他穿上衣，一邊說道：「外傷基本痊癒，內傷只能慢慢修養。可惜你的左腿腿筋，斷裂之後短了一截，日後若想恢復如初，就要勤做拉伸。」
仇大海讚歎說道：「我這一身傷，如果換做旁人醫治，至少需要休養半年才能恢復，到了恩公這裡不過一月就恢復到這個程度，恩公真是妙手神醫。「他站立起身，瞥了一眼書桌上的字，發現上面都是藥名，他看不懂，說道，」恩公每日寫字煉藥，人生真是愜意。我先回去了。「他見到牧清點頭同意，邁步向門外走，就在錯步間，他看到了之前牧清扔在角落裡的那個紙團，他附身撿起來示意遞給牧清，牧清說，廢紙了，扔了吧。
仇大海說：「恩公，這張上面的字好像不是藥名，我能看看嘛？「
牧清轉身收拾桌上的筆墨，隨口說：「隨你吧。「
仇大海展開紙團，細看之下，十分震驚，他說：「我一直以為恩公只是個醫者，沒想到恩公蝸居這地宮之中是在謀划如何統御八荒天下，這等宏圖大志，仇某佩服！「
牧清回過身，問他：「那麼我想問問你，你願意不願意幫我？「
仇大海用鞠躬的方式向牧清表達敬意和歉意，他誠懇說道：「我這條命是恩公救活的，道理上我這條命也就是恩公你的，我理應給恩公做牛做馬伺候一生。但是我身負血海深仇，明日不得不離去找尋仇人。」
牧清明知故問：「將軍的仇人是誰？」
仇大海回答：「恩公可知道牧清？」
「酆都二少中的清少牧清嗎？據說此人自小聰慧伶俐，乖巧可愛，活潑……「牧清看到仇大海面色冷峻，難看的很，他笑著說，「我說的不對嗎？」
「無恥之徒！敗家之子！蠹國之蟲！」
牧清乾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他問：「你為何如此激憤，你與他何愁何怨？」
仇大海說道：「袍澤之仇，惠敵之怨！「
牧清問：「此話何意？」
仇大海回答：「恩公有所不知，我在落草虎頭山之前是前朝名將司朗將軍的副官，當年司朗將軍被敵國困圍忘憂城，城內無糧，我奉命突圍前往青山谷找牧文遠父子求糧。牧文遠倒還好，三日內就給我撥糧三萬斤，但是糧草其子牧清強行扣押……「
牧清問道：「牧清為什麼要扣押你的糧草？」
仇大海說道：「他曾經使詐害死我們虎賁軍三萬人，他和我們虎賁軍有仇，所以故意扣押。」
牧清笑了。「據我所知，當年虎賁軍反叛，而牧清率軍平叛，你們雙方既然是敵對，那麼你死我活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害死三萬虎賁軍這事不成立。」他看著仇大海，繼續說，「如果牧清真的怕你們報仇，那麼首先他爹牧文遠就不會給你們糧食，其次牧清也不會不給你們糧食。於是，我想問，牧清到底給沒給你們糧草？「
仇大海說道：「給是給了。但他足足拖了一個月——「
牧清說道：「拖期也許另有隱情。比如說，他愛你之才，不想讓送死。「
仇大海搖頭不贊同。「——待我押運糧草返回忘憂城時，城以破，司朗將軍戰死！「
牧清問道：「忘憂城被攻破，以及司郞戰死，跟牧清有什麼關係？」
仇大海說道：「關係當然有。他若是早些給我糧草，讓我早日回到忘憂城……「
牧清冷笑。「你早日回到忘憂城就能保證司郞不死嗎？那麼我問你，忘憂城被什麼攻破的？「
「被水。「
「那條河的水？「
「恆河水。」
「誰放的水？」
「這……「仇大海的思緒忽然閃回到多年前的青山谷，那一日牧清擺出一副無賴嘴臉對他說，「這三萬斤糧食，你若是運到忘憂城，絕對逃不開被水沖泡的厄運。現在是雨季，巴德王朝根本不用一兵一卒，只要引來恆河水，就能攻破忘憂城。現在戰火紛紛，每一粒糧食都很寶貴，我爹雖然同意把糧食給你們，但是小爺我不同意！除非你同意我的人把糧草押運到荀鳳坡，否則，我絕不允許你把糧食運走。」
仇大海思緒回到現實，他嘆了一口氣。「當初司郎將軍也是……」
「哼！你還好意思提司郞？」牧清挖苦仇大海，說道，「忘憂城地勢低洼，位於恆河下游，哪裡無險可守，除了是個旅遊勝地以外，毫無戰略價值。司郞困守孤城，本就犯了兵家大忌。他難道不知道雨季來臨，敵人若是引來恆河水就能輕而易舉大破忘憂城嗎？「
仇大海說道：「非是司將軍不懂軍情，實在是七皇子當時正在忘憂城，他不肯……「
「所以司郞該死！七皇子那個花花公子，除了吃喝玩樂，還會個什麼？司郞愚忠，死不足惜。但是可惜了他的五萬虎賁軍精銳，那是波羅王朝三大王牌軍隊之一，他們沒有戰死沙場卻因為將帥無能而平白無故餵了王八。五萬虎賁軍一戰皆歿，使得青山谷西線重點防禦陣地荀鳳坡無兵可用，無軍可守，青山谷之戰由此才會大敗！要說你的袍澤之仇，惠敵之仇，你應該去找司郞復仇，而不是牧清！「
仇大海詫異非常，他問道：「恩公為何對忘憂城之事，知曉得如此清楚？「
牧清掀去面紗。「因為我——就是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