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妻子
就在曹立軍即將轉身離去的時候,王雄傑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麽,問:“你之前來醫院的時候,看過白老師的病曆本嗎?”
曹立軍停下腳步,轉過身,神情很是不解:“看過。怎麽了?”
“沒什麽。”王雄傑的笑容人畜無害:“你之前說的有句話很對:雖然你們之間存在矛盾,可畢竟是夫妻。你是她丈夫,應該多關心她的身體。”
這話說的有些沒頭沒腦,但表麵上聽起來沒有問題。曹立軍遲疑著點了下頭,轉身朝著住院部大樓入口走去。
……
看著曹立軍背影消失的方向,虎平濤淡淡地說:“這個人……城府很深。”
丁健點點頭,表示讚同:“看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實際上都是些客套話,隻要多花點兒時間就能查到。”
張藝軒道:“這家夥反偵察能力很強。”
王雄傑順序看了一遍在場諸人:“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你們還是留點兒口德吧!人家夫妻矛盾,處在曹立軍的位置,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
張藝軒道:“我對他沒意見,隻是就事論事————曹立軍有很強的殺人動機。”
丁健湊過來,圓胖的臉上透出思索:“老夫少妻,這樣的組合很少見。白老師人長得很漂亮,身材更是沒得說。要換了我也不願意自己老婆整天在外麵拋頭露麵。偶爾跟朋友和同事吃個飯也就罷了,天天這樣誰也受不了。張藝軒說得沒錯,曹老頭有足夠的殺人動機。更重要的是,他單位是植物研究所,做課題研究,很容易搞到馬錢子。”
張藝軒更正他話裏的錯誤:“是馬錢子堿,不是馬錢子。”
丁健哼了一聲:“在我看來都一樣,沒區別。”
王雄傑沒理他們,轉向正在思考的虎平濤,問:“小虎,說說你的看法。”
虎平濤沉吟片刻:“我覺得可以杜絕“財產糾紛”這個選項。雖然我和白老師接觸時間很短,卻可以感覺到她是一個性格爽朗的人。至於她丈夫,不能單純用好壞加以區分。畢竟夫妻雙方立場不同,曹立軍有自己的想法,就像他自己說的,很傳統。”
“下一步的調查重點,我覺得應該放在毒素來源方麵。”
“首先是投毒方式。之前在局裏的時候我就想說,既然“景頗人家”那邊沒有問題,投毒者就應該是外賣運輸過程,也就是接到菜品並送到白月萍手中的這段時間做了手腳。外賣單據和訂餐電話都有記錄,我建議立刻對送外賣的人進行抓捕,然後審訊。”
王雄傑點點頭:“今天下午我們就依法傳訊了當時的送餐人員。那是個從地州來省城打工的年輕人,姓單,單文飛。”
虎平濤繼續道:“其次,調查範圍應該擴大到白月萍的單位同事。按照曹立軍的說法,白月萍進入黨校後的表現一直很突出,否則也不會從市級黨校調入省委黨校。做事高調且不加收斂,飯局應酬多,這樣一來很容易引起旁人羨慕嫉妒恨。而且以白月萍現在的年齡,已經申請了副教授,上麵也確定了很快就能批下來,這足以成為嫉妒者的殺人動機。”
“最後,是加強對白月萍的監護,以及對曹立軍的監視。殺人未果,凶手肯定還會策劃並進行第二次行動。曹立軍雖然看起來坦誠,可他同樣具有很強的殺人動機……要不這樣,王哥你們回去吧,今天晚上我留在這兒值班。”
王雄傑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想跟白月萍好好談談?”
虎平濤沒有否認:“明天白天要上課,一來一去又得等到晚上。我畢竟與與白老師有過接觸,容易取得她的信任。再者,今天是案發後的第一個晚上,作為受害人,白月萍的意識雖然恢複,卻多少有些恐懼。這種時候身邊有個警察,能給她很強的安全感。從意識形態來看,我具有“學生”和“警察”雙重身份,是她最好的傾訴對象。”
王雄傑很幹脆地點了下頭:“行,就照你說的辦吧!我再給你留個人,雙崗,明天早上六點換人來接替你們,順便送你去黨校上課。”
虎平濤笑道:“那我去了。”
“等等。”王雄傑把他叫住:“病房外麵有咱們的人守著,而且曹立軍剛上去,一時半會兒還不會走。趁現在還有空,你去附近的館子吃點兒東西,填填肚子。”
……
夜深了。
特護病房看似分為裏間和外間,其實就是多了一塊夾層板,把獨立衛生間與病房隔開。
曹立軍早就走了,保姆楊芳也沒有留下。
作為丈夫,他隻是給妻子叫了一名護工,負責陪床守夜。
護工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她對這份工作絲毫沒有敬業感。虎平濤坐在病房外麵的椅子上假寐,半夜兩點多的時候,護工借口要上廁所,又怕獨立衛生間抽水馬桶的響動驚擾白月萍休息,就走進電梯,聲稱去樓下的公共衛生間方便。
這一去,就再沒回來過。
護士站的值班醫生半夜查房,對此見怪不怪。麵對虎平濤的詢問,他攤開雙手:“沒辦法,有些護工就是這個樣子,說是守夜陪床,可到了半夜就偷偷溜回家睡覺。他們在附近租房子,看著時間差不多天快亮了再回來。這趴在床邊休息,跟躺在床上睡覺是兩種概念。反正能懶則懶,能省就省吧!”
半夜查房,主要是看看病人是否會驚厥,呼吸等情況是否穩定。
白月萍沒有睡著,醫生和虎平濤剛進來,她緩緩翻過身,在黑暗中注視著他們。
等到值班醫生離去,她才緩慢且虛弱地說:“小虎,麻煩你幫我墊個枕頭,讓我坐起來。”
虎平濤用搖杆將病床上部傾斜,又給白月萍身後加了個枕頭。
“謝謝!”看著虎平濤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下,白月萍虛弱地笑笑:“今天真謝謝你了。我當時感覺快死了,後來清醒過來,聽醫生說,要不是你們當時在現場搶救及時,恐怕我真的完了。”
虎平濤安慰道:“醫生有些誇大其詞了,其實沒那麽嚴重。白老師您當時的毒素攝入量不算大,就算我和丁健不在場,等一二零急救車趕到也來得及。”
白月萍臉色發白,嘴唇上看不到紅色:“我睡不著……你能陪我說說話嗎?”
虎平濤笑道:“行啊!反正我的任務就是保護您。”
白月萍問:“這案子一定很難查吧?”
虎平濤不置可否地回答:“凶手是很狡猾的。”
“曹立軍一定跟你們談過了。”白月萍眼裏閃爍著了然的目光:“他都說了些什麽?”
虎平濤敏銳察覺到她沒有用“丈夫”之類的代稱,而是直呼其名。
“隻是正常的調查詢問。”這方麵沒必要瞞著白月萍,虎平濤簡單述說了一遍:“您丈夫對您還是很不錯的,他很關心您,希望我們警方能早日破案,抓到凶手。”
白月萍沒有說話,陷入了長達半分鍾的沉默。
“……我懷疑曹立軍就是凶手。”
虎平濤揚起眉毛:“為什麽?”
“他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曹立軍了。”
白月萍姣好的臉上顯出一絲淒苦:“那時候我年輕,性子高傲。想想還是上學的時候單純啊!找男朋友要帥的,還要有錢有勢。學舞蹈的女生,基礎條件大多不錯,我指的是身材和相貌。可是人分三六九,有紅花就有綠葉。最漂亮出挑的自然是令人矚目,身邊的追求者一大堆,還是綜合條件最好的那種。”
“大一的時候,班上的漂亮女生都有了男朋友。我的條件不算差,也有人追,可我都看不上。他們要麽是長相普通,要麽是家庭情況不好,總之不是我理想中的人選。”
“到了大三,我跟音樂係的一個男生好上了。他比我小兩屆,人長得很帥,父親是做鋼材生意的,母親經營超市,家裏很有錢。”
“不怕你笑話,從頭到尾都是我主動,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倒貼。我們在外麵租房子,住在一起。他很喜歡我,可畢竟年紀小,很多行為都顯得幼稚。後來他帶我回家見他父母,他父親很開明,說隻要他自己喜歡就行。他母親看不上我,說話很直接:隻要有她在,就不會認可我這個兒媳婦。”
“我那時候很天真,她強勢,我也強勢。就告訴她,我已經懷孕了。”
“他母親當時就不放我走,打電話叫來幾個人,當天晚上帶著我去了一家熟識的診所驗孕。我其實就是氣不過,隨便說說,沒想到她當真了。雖然我和男朋友住在一起,可做那種事情的時候都很小心,防護也很到位。畢竟這種事情可不是開玩笑,一旦真出了岔子,學校方麵肯定要處理,嚴重的還會開除。”
說到這兒,白月萍停頓了一下,她看著虎平濤,誠懇地說:“小虎,這些都是我的秘密。我之所以告訴你,是希望對你們查案有所幫助,盡快抓到凶手。”
虎平濤注視著她的眼睛:“白老師,您在害怕什麽?”
“我怕死!”白月萍臉上浮起恐懼的神情:“我從未想過竟然會遭遇這種事。在餐廳裏吃飯的時候,我感覺整個人已經麻痹,無法動彈,窒息感是那麽的強烈……我不想死!下毒的那個人肯定知道我還活著,他肯定還會再次下手。”
她整個人都在顫抖:“求求你,無論你想知道什麽我都會說。隻求你保護我,別讓我死。”
看著白月萍情緒變得激動,虎平濤連忙安慰:“白老師,情況沒有您想的那麽嚴重。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抓住凶手,繩之以法。”
“那你們快抓曹立軍。”白麗萍有些癲狂,她死死抓住虎平濤的手腕,呼吸粗重,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是他想殺我……一定是他!”
“您冷靜一下。”虎平濤把手掙脫,拿起擺在床頭的杯子:“您喝點兒水,別那麽激動。”
一杯溫水喝下去,白麗萍的情緒平靜了很多。
她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聲音低落下來,語速也逐漸放緩:“對不起……讓你見笑了。”
虎平濤微笑道:“沒事兒,您想開點兒,一切都會好的。”
良久,白麗萍再次發出聲音:“……我還是接著剛才的說吧……我男朋友家裏給他辦了出國留學,用這種方法將我們隔開。剛開始的時候我們還互相通信,半年以後他再也沒回複過我。”
虎平濤理解地點點頭:“門不當,戶不對。”
白月萍自嘲道:“是啊!我處心積慮要找個好的,沒想到連門兒都進不去。到頭來,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的身子已經破了。那時候的社會風氣遠不如現在這麽開放,像我這種女人想要再找個好的,幾乎不可能。我隻能退而求其次,放棄外表,隻要實用。”
“其實我根本看不上曹立軍。第一次見麵,他的各種表現和動作簡直讓我感到惡心。他長得一般,不修邊幅,連衣裳都穿得亂七八糟。如果不是介紹人一再拍胸脯保證他是業內專家,還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我早就扭頭而去,根本不會跟他一起吃飯。”
虎平濤皺了下眉:“可您丈夫說,第一次見麵,是白老師您主動請客吃飯?”
“是我請的。”白月萍沒有否認:“我那時候已經沒得選了。在男朋友家度過的那個夜晚,讓我明白了權勢與金錢的重要性。人長得漂亮有什麽用?仍然比不過拳頭和鈔票。我對此看得很清楚,能找到曹立軍這種人已經很不錯了。他雖然年齡比我大得多,卻有著穩定的經濟基礎,而且在省市層麵都有關係。跟他一起過日子,肯定談不上生活情趣,卻可以滿足我的基本要求。”
“不怕你笑話,跟曹立軍談戀愛的時候,也是我主動。他是典型的書呆子,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