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和解
況傑道:“小區旁邊就是永豐菜市場。這是個大型市場,運蔬菜水果的車子平時都到這兒來交易。因為就地卸貨,所以零賣也算批發的價錢。很多人圖便宜,都到這裏買菜。”
“我急著送孩子去醫院,剛把車子開到路口,斜對麵那邊停著一輛大貨車,正在卸葡萄。很多人都在搶著要貨, 路口被堵住了。我怎麽按喇叭都沒用,實在沒辦法,我隻好把窗戶玻璃放下來,對著外麵喊:我孩子生病了,要去醫院,麻煩請讓一下。”
況傑問虎平濤:“警官,這是我的原話。當時我開著行車記錄儀,都錄下來了。您覺得我這麽喊到底有沒有問題?”
虎平濤點了下頭:“可以理解,孩子的安全是第一位。”
況傑把憤怒的目光轉向站在對麵的老頭:“當時人很多,可大家還是很不錯的。一聽是這樣,都紛紛靠邊把路讓出來。可他就不一樣了。他站在馬路中間就是不走,看著旁邊的人都讓了,這才很不情願的,慢吞吞的往路邊走過去。那速度……比蝸牛快不了多少。磨磨蹭蹭的,讓人看了就惱火。”
“我當時急壞了,因為孩子發燒可不得了。萬一去醫院晚了出狀況,腦子燒壞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兒。我把頭從窗戶裏伸出去,衝著他喊,讓他走快點兒,因為我著急啊!可他倒好,幹脆停下來,轉過身衝著我罵:著什麽急,你要死了,趕著投胎啊?”
“警官你說說, 這是人話嗎?”
虎平濤目光微凝,不置可否地問:“後來呢?”
況傑道:“誰聽了這種話都忍不下去啊!我當時就指著他吼:老雜1種, 有本事你別躲,老子今天撞死你!”
“然後我空踩油門,裝作要加速,他被嚇壞了,趕緊往路邊閃過去,跑得比兔子還快。”
虎平濤問:“你說你當時開著行車記錄儀,把車載錄像給我看看。”
況傑連忙拿出手機:“您等會兒,我去車上弄一下。”
他隨即轉身跑向停在路邊的一輛家用轎車。
幾分鍾後,虎平濤通過況傑的手機看到了車載錄像。
事情經過正如況傑所說,他沒有誇大其詞,無論喊話還是罵人,都是原話。
虎平濤繼續問:“後來呢?”
況傑道:“我和我媳婦把孩子送到醫院,醫生給做了降溫處理,說是要暫時留院觀察。因為出來的時候很倉促,有些東西沒帶……孩子小,每次出門都很麻煩,主要是衣服、喝水的杯子,還有吃的東西。我和老婆商量了一下,她留在醫院裏看著孩子,我回來收拾好了就送過去。”
“於是我開車回家,剛到菜市場大門口轉彎要進小區,這老頭突然就從旁邊跑過來,擋在車子前麵讓我下去。我一看就是早上擋著路罵我的那個,我心裏也火了,再加上忙著回家拿東西,就懶得讓,降了速度一直往小區裏麵開。”
“他明顯是故意的。一直在這兒等我。”
聽到這裏,虎平濤問:“人家擋在前麵你還敢開車?就不怕把人撞倒了碾過去?”
況傑道:“我還是有把握的。如果傷了人那肯定不行啊!當時有好幾個人在旁邊看著,還有小區裏守大門的保安,都勸他趕緊讓開,可他說什麽都不聽,就這樣被我用車子半推著進了小區,然後我停車下來,他衝過來就指著我罵。我實在忍不住了,口頭上威脅說要揍他,他一聽就直接躺在地上。”
虎平濤聽著感覺有些奇怪,轉過身,看著小區外麵那塊空地,也就是喬祿之前躺的地方,問:“我趕過來的時候他不是躺在那邊嘛,怎麽你說的是在小區裏?”
況傑指著斜對麵的空地說:“起初他是躺在這兒,後來我看他耍無賴,再加上忙著回家拿東西去醫院,就沒理他。這人真不要臉,他一看我沒反應,就爬起來走到小區外麵,因為那裏人多,他躺下去就大喊大叫,說是我把他打傷了。”
虎平濤很驚訝:“還有這種操作?”
況傑憤憤不平地說:“菜市場那邊人多,一下子就圍了上來。反正他躺在那裏,編故事什麽的都是他自己說了算。正好趕上交通早高峰,來來往往的人都忙著上班,有的停下來看了會兒熱鬧就離開,有的就在哪兒幹站著,然後路就堵了。”
虎平濤轉向喬祿,語氣變得嚴肅:“輪到你了。情況是他說的那樣嗎?”
喬祿沒有正麵回答。他瞪著況傑,連聲嚷嚷:“那路是你家的?隻有你能開著車子過是吧?尼瑪的大清早你按什麽喇叭?老子好生生站在那兒買葡萄,你攆什麽攆?”
況傑怒了:“我孩子發燒趕著送醫院,出了問題是不是你負責?”
喬祿人老了,嘴上絲毫沒有口德:“所以我說你家孩子趕著找死,忙著投胎。”
況傑眼睛一下子紅了:“老雜1種1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如果換個地方,喬祿無論如何也不敢說這種話。可現在不同,有警察在場,他認定況傑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碰自己一根汗毛:“我就說了,你敢把我怎麽樣?來啊!打我啊!”
況傑轉身跑到自己的車前,打開後車廂蓋,從裏麵拿出一根防身用的自製短棍。
看著他緊握棍棒轉身朝著這邊走過來,喬祿頓時一陣驚慌,連忙躲到虎平濤身後,發出老母雞看見黃鼠狼般的尖叫:“警官,他打我。你看見了,我沒亂說,他真要打我!”
況傑用凶狠的目光將其鎖定:“是男人就不要跑。給我滾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虎平濤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閃身擋在況傑麵前,認真地說:“這一棍子真要打下去,你至少得在監獄裏待半年,還要賠他一大筆錢。”
“你孩子才三歲,值得嗎?”
況傑一直紅著眼睛,當爹的都聽不得別人詛咒自己孩子。他站在原地,用棍子指著喬祿:“別以為有警察在就能護著你。大不了老子直接把你打死,一了百了。”
虎平濤耐心地勸道:“這樣做有意思嗎?就算打死他你出了這口氣,可你自己也被毀了。這不是蓄意傷人,而是殺人。你進去了,你老婆孩子怎麽辦?到時候鬧離婚,你老婆改嫁,變成別人的女人,別的男人用棍棒管教你兒子,這就是你想看到的結果?”
後麵這些話比任何規勸都有效。坐牢啊罰款啊之類的話遠不如媳婦孩子的遭遇管用。
況傑心頭的怒火逐漸淡了下去,他“呼哧呼哧”大口喘著粗氣,握著棍棒的那隻手緩緩下沉,棍子尖端垂向地麵,情緒也沒有之前那麽激動。
看著他已經冷靜下來,虎平濤這才轉過身,衝著躲在後麵的喬祿叫道:“你過來。”
喬祿萎縮著身子,滿麵畏懼地往前挪了兩步,保持著隨時轉身逃跑的姿勢。
虎平濤毫不客氣地問:“你今年多大了?”
“六十……六十七。”喬祿聲音很小。
虎平濤挖苦了一句:“我還以為你今年十六歲,沒成年呢!”
“小孩子不懂事,可以理解。你都那麽大的人了,還那麽糊塗。人家孩子生病趕著去醫院,你讓一下又怎麽了?合著就你的事情最重要,買葡萄大過去醫院搶救?你這明擺著是倚老賣老啊!人家說說還不行,非等守著等人家回來吵架,還要裝模作樣訛人……這像話嗎?”
喬祿沒回答,下意識地說:“……他……他打我。”
“他怎麽打你了?”虎平濤有些火了:“你有證據嗎?”
況傑怒道:“我什麽時候動過手?我從外麵把車開進來就一直停在這兒。大門口是有監控的,我可以從小區物管那邊調出來,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你這人怎麽一把年紀了還坑蒙拐騙?你要不要臉啊?”
喬祿神情不善地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見狀,虎平濤走過去,警告:“我勸你最好打消訛人的心思,也別有什麽想法。今天這事兒是你不對。我們警察是根據實際情況來處理問題的,不是你隨叫隨到的私人保鏢。”
連敲打帶勸說,喬祿終於垮著臉,老老實實在筆錄上簽字。
虎平濤轉身麵對況傑:“你這人也是,都當到孩子父親了還那麽大的脾氣。平時做人謙和點兒,不要隨便與人發生爭執。就算不為你自己著想,也得為你老婆孩子考慮。”
況傑連連點頭認錯:“是的,是的。今天這事兒我也有錯。我以後多注意。”
虎平濤轉向喬祿,又看看況傑,從中勸和:“其實都不是什麽大事兒,各自退一步,海闊天空。說起來你們倆住的都不遠,按照以前的說法,都算是鄰居。從古至今一直提倡尊老愛幼,多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想想,其實事情也就過去了。”
喬祿站在那裏低著頭,沒吱聲。
況傑心中的怒火已經熄滅。他仔細想了一下,對喬祿道:“今天的事兒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他的確有些不太情願,卻畢竟主動邁出了第一步。
喬祿抬起頭,滿麵驚訝,愣住了。
“我……我……”他翕張著嘴唇,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神情慌亂,支支吾吾隨便說了幾個字,便慌慌張張轉身離開。
看著他逃一般匆忙跑開的背影,虎平濤笑著對況傑說:“互相理解吧!他畢竟老了,人要臉,樹要皮。”
況傑點點頭。
事情解決,虎平濤與王貴上了電動車。
剛開出不到二十米,王貴忽然降了速度,把車停下。
他指著車窗旁邊的倒車鏡:“所長,你看那邊兒。”
順著他指引的方向,虎平濤看著鏡子,隻見車子後麵的小區大門口,之前離開的喬祿又回來了。
他手裏拎著一大包葡萄,塞給況傑。
後者滿臉懵懂,手足無措,足足過了五秒鍾才反應過來,看口型應該是在道謝。
王貴笑道:“這老頭挺有意思。”
虎平濤也笑了:“所以說遇到事情還是多溝通,互相理解。”
……
剛回到所裏,就接到邢樂打來的電話。
她口氣很生硬地質問:“你是不是給張藝軒介紹了一個女的?”
連對虎平濤的稱呼都直接省略掉了。
虎平濤被她這沒頭沒腦的話問得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說:“是啊,怎麽了?”
電話那端的邢樂態度明顯很糟糕:“你什麽意思?你是不是故意要整我?”
“不是……”虎平濤一頭霧水:“我前段時間有個朋友結婚,陳曉萍當時是伴娘,人挺不錯的。正好張藝軒也單著,我就把小陳的微信推給他……等等,怎麽聽你的意思,你對張藝軒有意思?”
他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邢樂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又羞又氣,現在也覺得就這樣冒冒失失打電話過來興師問罪的確不合時宜。麵對虎平濤的問題,她又無法回答,隻好生著悶氣,直接掛了電話。
虎平濤看著手機,搖頭苦笑。
他真不知道其中還有這麽一出。
想了想,滑開頁麵,撥通張藝軒的號碼。
“我說,你跟邢樂到底怎麽回事兒?”虎平濤開門見山地問。
張藝軒也沒隱瞞:“前段時間……準確地說,應該是半年前吧!她對我就有點兒意思。邢樂這人你是知道的,長得漂亮,也有能力,就是性子有些磨蹭,看待事情有些片麵……但嚴格來說這些都算不上缺點。”
虎平濤饒有興趣地問:“那你對她感覺怎麽樣?”
張藝軒在電話那端說:“你這人,怎麽一點兒耐心都沒有。你等我把話說完再問好不好?其實那段時間我也動了心。”
“你去我家吃過飯。我家裏的事情曆來都是我媽說了算。找老婆結婚是大事兒,我當然先得征求一下我媽1的意見。於是我就把這事兒跟她說了。可沒想到,我剛介紹完邢樂的情況,我媽就表示反對。”
“反對?”虎平濤愣住了:“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