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三節 害怕
郭建峰啐了一口:「就你這樣的還隨和?」
丁健懶得跟他廢話:「行了,趕緊忙你的去。我還得給我老婆打個電話,給她報平安呢!」
郭建峰點點頭,「唔」了一聲:「這樣,我給你開個單子,你先去附近的醫院做檢查,查查你的耳膜到底有沒有事。」
丁健知道這是必走的流程,點頭道:「行,我現在就去,照個片,回頭再來所上找你。」
……
從房間里出來,虎平濤還在外面院子里等著。
兩人開車去了醫院,做了檢查,很快拿到片子。
的確是耳膜穿孔。
虎平濤看著檢查結果,對丁健認真地說:「這個得開傷情鑒定書了。等會兒去派出所,你找郭建峰要一份傷情鑒定申請填一下。」
丁健坐在副駕駛座上,篤定地說:「輕傷是肯定跑不掉的。胖爺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虎平濤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從派出所出來的時候,郭建峰可是都跟我說了。他說你一心想要把那個姓姜的整死,還讓我勸勸你。」
丁健偏頭看了他一眼:「勸什麼?得饒人處且饒人?」
虎平濤專心開車,點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丁健冷笑:「老虎,你說句公道話,我是那種落井下石,卑鄙無恥的人嗎?」
這問題有些突然,虎平濤想了想,老老實實回答:「這個倒真沒有。你平時喜歡開玩笑,時不時的搞點兒惡作劇,看見漂亮女人還會吹口哨什麼的……所有這些我都清楚,頂多算是卑鄙。可要說到無恥、邪惡什麼的,那就過了。」
「你才卑鄙。」丁健知道他在開玩笑,說過之後就低聲解釋:「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沒想過要事情鬧大。可前前後後,先是姓姜的他老婆那種嘴臉,後來他又打我……我這次真是被惹火了,我是真想弄死他!」
聽他這麼一說,虎平濤乾脆轉了下方向盤,把車開到路邊空曠的位置緩緩停下,然後轉過頭,認真地說:「咱們就事論事,其實郭建峰的處理方法沒錯,換了是我也這樣,儘可能的勸說雙方和解。」
「可話又說回來,既然姜吟風動手打人,那你想怎麼懲治他,都是你的自由。」
丁健一聽就笑了:「我就知道,你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虎平濤笑著「嗯」了一聲:「你這事兒現在鬧大了。耳膜穿孔,這個鑒定下來肯定是輕傷。到時候就不是普通的民事桉件,必須歸到刑事桉件來算。」
丁健心情大好,催促道:「趕緊去派出所吧!我倒要看看姓姜的兩口子到底打算怎麼解決。」
……
派出所。
看著坐在對面的姜吟風,郭建峰覺得很無語。
姜吟風和桑媛媛兩口子顯然之前就商量好了,兩邊說法是一樣的。無論郭建峰怎麼問,他們的回答都沒有出入。
這不是關鍵,問題是對丁健的態度,他們依然惡劣。
「我憑什麼要道歉啊?」
因為不是犯罪嫌疑人,只是正常做筆錄,所以詢問沒有安排在審訊室,而是在一樓外側的單間。除了郭建峰沒外人,姜吟風說話就比較隨意。
「我今天去那邊找人,說起來也是我以前單位上的一位老領導,現在退休了。平時大家走動還是很勤的,我就是順路過去,上樓跟老人家問個好,隨便說了幾句,前後加起來也就幾分鐘時間。我想著反正不會呆太久,車子直接停在路口,上樓問個好就走了,這有什麼錯?」
郭建峰沒理他,問:「你上樓找人的時候,車鑰匙在你媳婦手上嗎?」
姜吟風明顯遲疑了一下,隨即搖頭否認:「沒有,車鑰匙我帶著呢!」
郭建峰冷冷地說:「既然都來派出所了,我們肯定要認真查實。我實話告訴你,別想著打馬虎眼就能湖弄我,小區物業在地下停車場裝著監控呢!從你下樓上車,到你媳婦把車鑰匙給你,全程都有錄像。」
姜吟風神情僵了一下,他的神情很快恢復自然:「……這不可能啊!車鑰匙明明就在我身上,我記得下車的時候就裝在褲兜裡面。」
郭建峰注視著他:「要不要我給你放一下監控錄像?我提醒你,現在把事情說清楚,有些事情還來得及悔改。如果你還是抱著僥倖心理,我就真幫不了你了。」
姜吟風聽了沒做任何解釋。他伸手從衣袋裡摸出香煙,笑嘻嘻地遞了一支過去:「來一根?」
「我不抽煙。」郭建峰搖搖頭,視線落到他手裡的煙盒上,認真地說:「你也別抽了。這裡是派出所,不是你的辦公室。我最後再說一遍:希望你認真對待,這事兒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如果對方不是一個有級別的官員,郭建峰根本懶得說這些話。
倒不是他市儈,而是這些年見過太多的人,經歷過太多的事情。郭建峰很清楚什麼叫做「明哲保身」,他沒想過大富大貴,只希望安安穩穩,過平和的日子。
姜吟風緩緩皺起眉頭。他沒有收起香煙,只是把煙和打火機擺在桌上,沒有點燃。
「這件事情……嚴格說起來,可能只是個誤會。」他思考片刻,輕描澹寫地說:「我承認,停車的時候的確只是圖方便,沒考慮太多。至於車鑰匙具體在誰的手裡,我覺得那不是問題的重點。」
郭建峰依然注視著他:「你停車擋了人家的道了。」
姜吟風將身子往後面一靠,將視距拉遠,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澹澹地說:「那個地方沒有註明不準停車。我可以帶你們過去,實地看一下。」
郭建峰最討厭就是這種胡攪蠻纏,還自帶強大光環與氣場的人:「路口不能停車,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你該不會連個孩子都不如吧?」
姜吟風聞言色變。平時在單位上,他都是眾星捧月的核心。現在被郭建峰這麼一懟,感覺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心裡頓時泛起一股怒意。
他不是沒跟派出所長打過交道。單位上有保衛科,轄區也有派出所,區區一個所長在姜吟風看來根本就不值得浪費時間與精神。畢竟對方與自己之間職級差太多,副科……頂多是個正科罷了。
「他叫丁健是吧?」姜吟風打著官腔,如在單位裡面對下屬,冷冷地問:「他也是警察,跟你一樣?」
郭建峰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不由得也有些惱火:「如果你對我的處理方法有疑問,可以打舉報電話。如果你覺得處理結果不公,還可以申請行政複議。」
「用不著!」姜吟風的語氣非常傲慢:「我跟你們古渡區的任翔任書記很熟。他是我當年在大學里的同學。還有你們區公安局的孔維雲孔局長,我們也是關係很好的朋友。」
聽他這麼一說,郭建峰心中的怒意越發強烈:「你認識誰都沒有用。你好像沒有認識到這事兒的嚴重性。」
「嚴重?呵呵!」姜吟風冷笑起來:「多大點兒事情啊!不就是因為停車問題吵了一架而已。郭所長,你這就誇大其詞了。」
在姜吟風看來,這的確是一件小事。
就算自己停車圖方便擋了路口,就算妻子拿著車鑰匙卻沒有挪車,就算自己打了丁健一個耳光……所有事情加起來,頂多就是賠點兒錢就過去了。
三百五百的,他姜吟風還不放在眼裡。就當是扔給街邊的叫花子,圖個吉利。
能夠花錢打人,本身就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郭建峰被姜吟風肆無忌憚的無知態度徹底逗笑了:「我跟你說實話吧!其實站在我的立場,不希望你們雙方為此變成仇人。因為我們身為警察的職責之一就是維護社會治安。大伙兒吵吵嚷嚷的,為了一點小事情爭鬥不休,到頭來一團漿湖,那還有什麼意思?」
「所以我是真心希望你們和解,我也一直在調和你們雙方的矛盾。」
「我之前給丁健做筆錄,已經勸了半天了。無論任何形式的爭執,說起來都是一個巴掌拍響,當然前提得暫且不論是非。就今天這事兒,說起來是你們這邊的問題,我覺得吧,你姿態放高點兒,給他道個歉,我在旁邊多勸幾句,事情就算過去了。」
「憑什麼啊?憑什麼要我給他道歉?」姜吟風一聽就火了:「你是沒在現場,沒聽見他罵我的那些話,簡直太難聽了。如果不是他嘴臭,我也不會忍不住動手。」
郭建峰反問:「你說他罵你,證據呢?」
姜吟風滿面怒容:「你剛才不是說地下車庫裡有監控攝像頭嗎?現場錄像就是最好的證據。」
郭建峰對此嗤之以鼻:「監控攝像頭是你家裝的?而且還是品質最好的那種?小區物業裝的監控,能確保實時監控就很不錯了,你還想著要有錄音效果?」
姜吟風呆了一下,隨即道:「那我老婆呢?她當時就在旁邊,她可以幫我證明啊!」
「那不一樣。」郭建峰搖搖頭:「你們是夫妻,所以她的證詞可信度要打個折扣。如果鬧上法庭,法官能否採信也不一定。」
「退一步,就算丁健罵了你,可你打人也是事實啊!監控頭都拍了下來,錄像顯示清清楚楚,這事兒無論怎麼說都是你的錯。」
姜吟風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他雙手交叉橫抱在胸前,衣服油鹽不進的樣子,言語中也夾雜著明顯的怒意:「我就是不道歉。就算要道歉,也是他給我道歉,然後再談和解。」
聽到這裡,郭建峰乾脆放下手中的筆,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姜吟風:「你好像還沒意識到這事兒的嚴重性。我是在幫你啊!你怎麼還那麼固執?是不是覺得天底下所有人都該讓著你,跪著求你?」
姜吟風面色陰沉:「郭所長,你這話就太過了吧!」
郭建峰就算性子再好,也被姜吟風的態度激怒:「你以為呢?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非得事情鬧到不可緩和的那種地步才能回頭?」
姜吟風眉頭皺得更深了:「你別給我亂扣帽子,公檢法司我都有朋友,區區一個……」
「你認識誰都沒有用。」郭建峰認真地說:「你動手打了人家,丁健自始至終沒有還手。他有證據,有監控錄像,還有他的行車記錄儀當時也開著。這事兒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他有理。別說是你認識區高官,就算你認識省高官也一樣。再說司法口,我們區的孔局肯定是公事公辦,你說你認識人,廳里省里的關係都有,問題是沒用啊!」
「打人是要拘留的。我給你科普一下:一般情況的打架,破點兒皮,流點血什麼的,那屬於輕微傷,歸類為民事桉件。落到派出所,基本上都是以調解為主。這個調解的前提,必須是在苦主……就你們這桉子,苦主就是丁健,如果他那邊不點頭同意,你連賠禮道歉的機會都沒有。」
「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站在他的位置,你這邊抵死了不接受,就算對方願意和解,有什麼用?」
姜吟風忽然顫抖了一下,沒來由的心中一陣發虛。
郭建峰繼續道:「如果丁健拒絕接受調解,那我這邊對你的處理只能是行政拘留。一般情況是五天,然後罰個三、五百塊,你再賠他點兒醫藥費,事情就算過去了。」
「你說什麼?還要拘留?」姜吟風徹底憤怒了,心中剛剛冒出的那點兒恐慌也徹底消失,他沖著郭建峰連聲怒道:「憑什麼拘留我?」
郭建峰不慌不忙地說:「當然依據現行的國家法律。你以為派出所是我家開的,想怎麼整你就怎麼來?」
「你們都是警察。」姜吟風現在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你們都是一夥的。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懂。你們等著,我會讓你們知道厲害。」
「你當然很厲害。」郭建峰已經徹底失去了調解的興趣,也看清楚了姜吟風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