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九月認定（六）
有口哨聲，連綿不斷，不是鳥那種悅耳的叫聲，而是更加煩躁的聲音。
羅力威動動耳朵，隨即緩緩慢地睜開眼睛，白色的世界朝他湧來，隨即他找回自己的感覺。剛才一波高燒來襲，身體過度疲憊，迫使他睡了過去。
的確二一夜，他處於高度緊張中，就要把自己弄崩潰了。不過現在睡醒了，感覺好多了，包括他的左手。盡管快速移動起來還是有些困難，但也算在好轉。
但是羅力威的稍稍好轉的心情，隨著他看見歐陽惟在和角亦群練習對戰而降到穀底。
“阿惟！”他強忍自己憤怒喊道。
歐陽惟停下自己的動作，角亦群也收回自己操控的樹木。
“力威大哥，你醒了！”歐陽惟臉上的驚喜不是作假的，她的精神好得甚至沒有任何疲憊。
羅力威卻開心不起來，“你過來，我有話要對你。”
他勉強起身，遠遠的角亦群和角亦尋兩道目光射來，尤其是角亦尋的目光帶著相當挑釁的意味。
“什麽事情啊？”歐陽惟對暗潮洶湧毫無所覺。
見羅力威想帶著歐陽惟往外走，角亦群便開口：“很快就要黑了，你們不要走太遠。”
“知道了！”歐陽惟回頭，笑著對他點點頭。
角亦群也對她報以笑容。
這一切都被羅力威看在眼裏。
縱使他心中有無數情緒，但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別保護歐陽惟了，連保護自己都成問題，雖然不想承認，要度過今晚上的危機，必須依賴角家那兩兄弟。
這邊的角亦尋見羅力威和歐陽惟走遠，不再吹口哨，從樹梢上跳下來，拍了拍角亦群的肩膀，“哥哥，你怎麽了，你不應該喜歡宮美美、羽藍那樣倔強的女孩嗎？這種水靈靈的女孩子你怎麽看得上啊？”
在弟弟麵前，角亦群也不介意袒露自己真實的心聲，“那樣的女孩我是喜歡，但是偶爾玩玩其他花樣也不錯啊。況且，”他稍作停頓，“光是昨一晚，看著徵琳那妮子殺了那麽多蟲子，我就……”著，角亦群笑起來。
角亦尋也深以為然，“的確，那簡直隻是母老虎，就知道在他哥哥麵前裝可愛，私底下那殘暴的樣子，簡直令人發指。”
這樣想，連他也覺得歐陽惟那樣柔軟愛臉紅易推到的女孩有幾分可人。
角亦群還會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的心思嗎，“好了，各玩各的，不準爭，不準搶，和平協議。”
“啊呀，我知道的啦，尊敬長輩，長兄如父是吧？”角亦尋歎了一口氣，“要不是實在不想見到徵琳，我怎麽舍得和你離開我親愛的紫身邊呢，唉，我的心碎了。”
“心碎什麽，你是沒有玩具玩了。”
“是啊，沒有可愛的女孩子給我抱了，哥哥你有本事再給我找一個。”
角亦群笑得人畜無害，“女孩子沒有，晚上蟲子很多，你要不要抱一個？”
“我還是喜歡溫柔體貼的女孩子，是哥你才喜歡禽獸……”對麵角亦群溫柔的眼神殺，角亦尋瞬間投降，“好了，好了，我錯了。我閉上嘴巴，坐著。”
……
羅力威看著落日身邊的彩霞，本來這應該是很美的景象，現在隻蘊含著無限的危險。
“力威大哥，要黑了。”不知道羅力威要和自己商量什麽，在旁邊等待了一會的歐陽惟主動提醒。
羅力威轉過身來，“阿惟，我的話你會聽嗎？”
歐陽惟完全沒有防備，接過問題直接回答：“聽啊。”
羅力威沒有立即話，似乎在考慮歐陽惟這兩個字的可信度。
一旁的歐陽惟隻好繼續下去，“力威大哥雖然有些臉色不好，但是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所以你的話我會聽的。”
得到了這句話，羅力威才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你要記得你過的這句話。我現在要你盡可能離角家那兩兄弟遠一切，特別是那個角亦群。”
“力威大哥？”歐陽惟觀察他的臉色完全不像開玩笑，但是，“為什麽忽然要這麽呢？”
“他們不是好人。”這是羅力威的定論。
“什麽不是好人，他們救了我們啊！”歐陽惟為他們辯解。
“這不代表什麽。”
歐陽惟覺得困惑，“為什麽不代表什麽？他們就是好人啊。”她思索了片刻，“我知道了，力威大哥肯定還惦記著他們身份的事情，我之前不是過了嗎？五大家族中可能也有好人啊。”
“好人！”羅力威覺得這兩個字用在五大家族中簡直反義詞一樣。
歐陽惟沉默，“當時藍凜姐姐要救宮美美他們，力威大哥不是救了嗎？我角亦群角亦尋是好人，你為什麽就不信呢？”
“他們別有用心！”
“什麽別有用心，我們隻是普通的驅魔師，他們能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麽？不是他們從我們身上索取，反而是他們救了我們。”歐陽惟想起前一個鍾頭的事情，“剛才你昏迷的時候，角亦群還和我練習對戰，他隻要多加練習，我就會變得更強，甚至可以通過三級驅魔師認定。”歐陽惟抬起頭，堅定不移地，“他們真的是好人。”
羅力威靜靜看著歐陽惟，她的心已經完全站在角家兄弟那邊了。
他歎了一口氣，“你真的覺得他們是好人嗎？”
“是的，他人與人之間應該互相幫助，我也這樣想的。”
歐陽惟沒有出他是誰，但是羅力威已經明白了，在緊閉的環境裏最容易催生的東西。
“阿惟，你還記得大人們跟我們過的，關於六年前的故事嗎？”
歐陽惟有些沉默，影和羅力威的關係很好，他算是被五大家族的那個驅魔師間接害死的。她知道這件事，她記得，她明白羅力威憤憤不平的原因。
“但是影的死……”隻是那個驅魔師的錯啊。
她的話為羅力威暴躁地打斷，影是他永遠不能提及的傷痛。“你不要提他的名字！”
歐陽惟不可置信地看著羅力威，她不配提到影的名字嗎？她就這麽不堪嗎？想到這裏她覺得難過。
對上歐陽惟的淚眼，羅力威也反應過來，他轉過頭，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
他是來勸歐陽惟的，不是來傷害他的。
“我不是在他的事情。”羅力威解釋。
歐陽惟一時沉默。
“我是在被拋棄的女孩的故事。”
被拋棄的女孩？六年前？歐陽惟腦海中的記憶慢慢浮現。她明白了羅力威的意思。
“你是？”歐陽惟的心情複雜？
羅力威也沒有把窗戶紙捅破，隻是：“我不希望你像那個女孩子一樣。”
歐陽惟臉上的淚珠唰唰落下，她甚至推了羅力威一把，“我不是那樣的人！”就跑走了。
“阿惟！”羅力威想追上去解釋，但是又止住了腳步，現在歐陽惟什麽都聽不進去了。他還能些什麽？
度過今晚上，明無論如何，他也要帶歐陽惟離開。
這樣就行了。
而歐陽惟，邊哭邊跑回去了，快到角家兄弟麵前的時候，她趕忙擦幹淨了眼淚，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但是她紅紅的眼睛去騙不了人。
角亦尋看向角亦群，“你的梨花帶雨。”
角亦群點點頭，走到歐陽惟身邊，“我可以坐下嗎？”他很有禮貌地問。
盡管聽了羅力威那種話，麵對這樣的角亦群，歐陽惟還是不能冷下臉拒絕，“這個地方也不是我的。”
“那我就當你，我可以坐下了。”角亦群坐在她身邊，溫柔地看著她：“為什麽哭？”
那樣溫柔的眼神，隻會讓歐陽惟所有的防線全部崩盤，但是她還是強撐著：“……回來時太急，眼睛裏跑進沙子了。”
“你那個大哥欺負你？”
歐陽惟咬緊下唇，“沒有，他沒有欺負我。”
“那你為什麽哭？”顯然角亦群並不相信什麽關於沙子的理由，見歐陽惟不肯，角亦群便：“那我問你那個大哥就一清二楚了。”著就要起身。
“別！”歐陽惟拉住了他，她不想在角亦群麵前羅力威的壞話，也不想讓羅力威傷害角亦群。
“那你別哭了，”角亦群拭去她要眼眶裏要掉落的眼淚，“給我聽是怎麽一回事？”
歐陽惟的整個眸子都裝著角亦群，他是那麽溫柔地對待自己，怎麽會是壞人呢？她沉下心緒，如果一定要點什麽的話，“有一個女孩。”
“嗯？”角亦群不解她的話題轉移。
但歐陽惟繼續輕輕地吐露故事，“在我們這些一起長大的孩子間，流傳著一個故事。”
“什麽故事？”角亦群扮演好奇先生的模樣。
“有一，有一個女孩子，在森林裏遇難了，就在她以為自己死定聊時候，”歐陽惟語氣柔和，“她被一個男孩所救，然後他們一見鍾情，互定終身。”
角亦群：“童話故事嗎？”
歐陽惟搖搖頭，“不，是現實世界的故事。這個女孩子是普通的驅魔師，而這個男孩則是五大家族的人。”
角亦群點點頭，“然後呢？他們在一起了嗎？”
“沒有，那個女孩子一心想要嫁入五大家族。但是她的爸爸不同意，然後有一，她忽然始終了。”
“失蹤嗎？”角亦群念叨這個詞語。
“嗯，她失蹤大概有五年半的時間了。有人她和那個五家家族的男子結婚了，過上了很好的生活，因為怨恨他的父親不肯答應她的婚事，一直不願意回來。”
歐陽惟覺得傷感，“還有人，這個女孩離開家裏去找那個男的，卻被狠狠拋棄了，她沒有顏麵見自己的父親，就在外麵流浪，也許已經死了。”
“為什麽忽然起這個故事。”
“……”時候，在流傳這個故事的時候，很多大人就告訴他們，更有可能是後一種結局，因為沒有誰聽那個女孩成為五大家族誰誰誰的夫人，她一定是被人拋棄了。
所以這個故事的教育在意，不要好高騖遠，不要貪慕富貴，癡心妄想，一廂情願，遲早就會被人拋棄，到時候才會明白自己是多麽的下賤。
這個被人嘲諷的可謂拜金色彩濃重的女孩在他們之間一度是罵饒意思。
然而今，羅力威卻對著她提起這個故事。
她明白他沒有出口的潛在台詞，一字一句是對她的，“不要好高騖遠，不要貪慕富貴，不要癡心妄想，不要一廂情願，認清自己。”
羅力威他根本不了解自己，歐陽惟心中隻有無限的苦澀。
角亦群見她不願意下去，於是開口道：“你給我講了一個故事，那我也給你講個一個故事吧。”
“什麽故事？”歐陽惟短暫地忘記了不快。
“嗯……”角亦群沉吟，“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
歐陽惟輕輕點頭，等待著他繼續下去。
“你那是在普通驅魔師之間流傳的故事，那我這個姑且就算是在五大家族中，不，在角家流傳的一個故事吧。”
“有個男孩，雖然身為角家主家的孩子，但是並無心爭奪傳承之力，也不喜歡像其他驅魔師那樣戰鬥來戰鬥去，總是一一副悠閑的樣子，好像人生沒有什麽值得努力奮鬥的。”
“然後呢？”
“和你的故事一樣，有一，在一座森林裏，他遇見一個女孩子遇到危險，然後就救了她。”
連歐陽惟都不禁疑問：“那麽巧的嗎？”
角亦群繼續下去，“嗯，這個男孩和被自己所救的女孩一見傾心，許下終身。”
“然後呢？”歐陽惟等待著他後續，以來判斷他們兩個究竟的是不是同一個故事。
角亦群笑著看她，“然後他們就在幸福美滿地在一起了啊，沒有了。”
“怎麽會？”歐陽惟覺得角亦群完全是在開自己玩笑，就像今他親了自己一樣。
“是沒有了。”見歐陽惟失望的模樣，角亦群神秘兮兮地道：“不過我知道他們兩個饒身份。”
“真的嗎？”歐陽惟頗有些吃驚，流傳的這個故事一直沒有蓋棺定論，難道角亦群真的知道真相，故事裏麵的人是真的在一起了嗎？“告訴我吧！”
角亦群揮揮手，示意她靠近。歐陽惟帶著無限的好奇心，靠近，再靠近。
“那個……”角亦群等待著時機。
羅力威回來了。
“什麽？”歐陽惟湊近，等待著答案。
角亦群微微一笑，“那個女孩的名字叫做歐陽惟，那個男孩的名字叫做角亦群。”
遂當著羅力威的麵，親在歐陽惟的左臉。
不遠處的角亦尋也笑了，這個姓羅的男人把歐陽惟保護得跟什麽一樣，卻又不是男女朋友關係，可笑。那個歐陽惟也不是什麽簡單的貨色，什麽一個女孩在森林裏遇難，被人所救，她的不就是她自己和哥哥的故事嗎？
什麽一見鍾情，互定終身，這是笑死人了，她得出口？
現在大概連對她有好感的哥哥，都覺得她下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