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九月認定（七）
歐陽惟站起身，捂著自己的臉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你幹什麽啊？”
角亦群微笑：“心之所向，情不自禁。”
羅力威並沒有露出角亦尋所期望那種表情，暴躁如雷或者痛徹心扉，隻是平靜地：“快黑了，準備應對吧。”
歐陽惟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所發現的事情，已經全部被羅力威看見了，她走過去，想對羅力威解釋些什麽，“剛才發生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有眼睛看。”羅力威麵無表情地。
“……”歐陽惟索性失去了解釋的熱情，她的心不停地下墜，無論怎麽樣，羅力威都已經覺得她不堪了，她還能再些什麽呢？
還有一個鍾，就會完全黑下去。
……
在他們所不知道的另一邊，宮美美等人則是艱難地往外城門走。
甘振濤知道自己必要站出來了。
“程科，放下他們吧。帶著他們，黑之前，我們都到不了外城門了。”
那是他們隊伍中死去的兩個驅魔師，程科認為不能將他們的屍體丟在荒野中被蟲子咬食，執意要將他們帶回去。
程科沒有話，他用自己的左手拽著兩個藤條，藤條的另一邊是他的隊友，他堅定的眼神告訴了所有人，他不會放棄。
劉羿和宮美美對視一眼，他們雖然要護送他們退出認定，但他們畢竟還是外人，有很多話實在還是不方便。
“甘隊長。”宮美美開口，“距離上一次休息已經是三個時前了，無論我們能不能趕到，都快黑了，至少要給大家休息幾分鍾。”
甘振濤看著孫軍背著柳依然，腳步有些飄了，明顯是累了。而伍嘉敏守候在旁邊，密切關注柳依然的情況，甚至忘記了自己。更不用拖著兩個饒程科了，大家都已經是極限了。
“嗯，休息十分鍾。”
孫軍將柳依然平放下，伍嘉敏給她喂了幾口水，換來幾個感謝的眼神。
程科看著他死去的隊友，反而和他活著的隊友疏遠了。
甘振濤主動走到他麵前，“我們到邊上聊聊吧。”
“我和你沒有什麽可聊的。
但是甘振濤還是將他拖走了。
“你怎麽看？”劉羿問宮美美。
宮美美想了想，“也許這樣很不好，但是他應該要放下那些人了。”
沒想到劉羿：“我不是問這個。”
“……那你是問我什麽？”
劉羿凝視遠山，“你難道就沒有發現，這附近的血腥味越來越重了嗎？”
宮美美皺眉，她考慮過，如果經曆過昨晚那種程度的危機爆發，大部分能力一般的驅魔師會選擇退出吧，也就是往這個方向走，雖然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人，但是可以斷定地，越往這個方向走，屍體就會越多。
第一常見的魔物也大量地減少，現在到底有多少身體在孕育著蟲子呢。
宮美美將眼光落在柳依然身上，孫軍正努力和她話，逗她笑，白的時候她幾乎像死過去一樣，而現在隨著夜晚的來臨，她的精神反而好上不少。
這可能並不是一件好事。
“我去找伍嘉敏些話。”宮美美。
“你去吧，我會在這邊守著的。”
得到劉羿的話之後，宮美美覺得安心，隨即心底又問，劉羿什麽時候成長為一個值得依靠的人了？但他現在又的確是了。
宮美美徑直走到伍嘉敏身邊，她的眼光還留在柳依然身上，擔心一絲一毫沒有從她眉間散去。
“有些事情想問你。”
伍嘉敏轉頭看宮美美，緩緩地點點頭。
兩人走到一邊。
“你想問什麽？”她的話語中有不確定，或許她也在害怕別人問到她不想回答的問題。
宮美美知道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雖然驅魔師世界的醫生，和外麵的醫生不是同一個概念，但是我還是想從你的角度了解，你是怎麽想的？”
“我不明白你在什麽？”伍嘉敏一臉疑惑。
“那些蟲子用尾針刺入饒體內，通過尾針在饒身體裏植入了留下了很多蟲卵。”
伍嘉敏維持著表麵的強硬：“那又怎麽樣？你和我這些到底是什麽意思，我不明白。”
宮美美歎息一聲，“我還是那個問題，到底柳依然身體裏有沒有蟲卵？”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伍嘉敏似忍受不了一樣離宮美美更遠一些，恨恨道：“你是誰啊？在這裏這些！”
宮美美卻不肯放過她，“你和柳依然是很好的朋友吧？”
柳依然這個名字，如針一樣紮痛了伍嘉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我怎麽辦，我什麽都做不了啊。”
宮美美看著眼前這個女孩，與其她在對自己發火，倒不如她在對自己發火，恨自己什麽做不到，救不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你鎮定點！”宮美美抱住她的胳膊，“你是隊伍裏唯一的醫生了，你可以幫上大家的忙的，隻要你冷靜下來，把你所知道，所猜想的出來，這樣我們就不用走錯路！”
“我……幫得上忙嗎？”伍嘉敏失神地重複著這句話。
“嗯，你的好朋友還需要你呢。”
“依然……依然……”伍嘉敏的手不再發抖，她艱難地開口，“那些蟲子也許就是依靠死去生靈而活下來的，可能是我們的錯……”
宮美美被伍嘉敏話弄蒙了，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胡話還是認真的。
“如果我們第一不殺那麽多魔植，也許蟲子就不會大規模爆發。”
一瞬間，伍嘉敏出的這句話和羅力威的話重疊了。
“你聽過六年前在三級驅魔師認定中發生了惡性事件吧？”
“也許當時A級怪物有一部分身體逃出了剿滅。”
“會不會有這麽一種可能，這種蟲子擁有類似A級魔物一樣的屬性，被死亡所驅使，甚至被死亡所吸引？”
如果六年前A級魔物是被大量低級魔物的屍體所吸引，那麽這些類似的蟲子也是因為一樣的理由出現的。
羅力威的話是對的，六年前的事件遠沒有結束，危險還潛藏在這座森林裏。
宮美美忽然感覺到毛骨悚然，在他們來到這裏之前，從來沒有聽過森林裏有蟲子，但是在他們來到這裏當晚，一切就發生了。
不能不能以最壞的想法去猜測，但是宮美美還是忍不住問：“你的意思是，成熟期隻有一時間，從白到黑夜？”
“……”伍嘉敏默然以應。
“那程科帶的那兩具屍體……”
伍嘉敏不話。
“柳依然……”
宮美美得不到任何回答，她覺得一時間昏地暗。她怎麽會這麽單純，以為憑借自己的防護，所有人即使趕不到外城門，也能活下來。
而現在的問題在於，最大的災難在於他們自己內部。
“不行，至少要丟棄程科所帶的那兩具屍體。”
“那不是屍體，是我們的隊友！”伍嘉敏撕心裂肺地吼著。
身後，穿來猜到樹枝的聲音，是孫軍，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頭，“你們在什麽啊，怎麽好像不太愉快的樣子。”
“你怎麽在這？”伍嘉敏問。
“額……老大回來了，你們去了有一段時間，讓我過來看看。”孫軍吞吞吐吐地。
伍嘉敏撇過頭，“已經沒什麽好的了，我們現在就回去。”
孫軍點點頭，先走一步。
宮美美卻拉住伍嘉敏，“至少你要服程科，不能帶著那……你們死去的隊友了。”
伍嘉敏一樣決絕，“他們對於你可能是陌生人，但對於我不是，這一次我會站在程科這邊的。”
“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怎麽樣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如果你們還執意拖著他們，今晚上，你會知道有什麽後果的。”
宮美美看著伍嘉敏仰望空的身影，覺得其實她也很弱，大部分驅魔師隻是比普通人能力強一些，歸根到底隻是人而已。
回到休息點，十分鍾早已經過去，不知道甘振濤和程科了什麽，兩人氣場的對抗更加明顯了，劉羿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未有柳依然安靜地看著晚霞。
“程科……”伍嘉敏出這兩個字，眼淚就留了下來，“把他們留在這裏吧。”
程科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為什麽你也這樣，為什麽你也要拋棄他們？”
“我們趕不到外城門了，你知道的。但要黑了。”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靜靜看著夕陽的餘暉在伍嘉敏身後落下，“一旦黑，那些蟲子就會鑽出來的，從他們的身體裏。”
伍嘉敏蹲下來，掩麵哭泣。
在死一樣的靜寂中，甘振濤走到前麵：“……你的是真的嗎？”
“……”伍嘉敏隻是哭泣，一個字也不出。
但是這時，他們卻聽到了柳依然的平靜聲音：“是真的，我身體裏的東西，隨著黑夜的來臨，越來越活躍了。”
孫軍看著柳依然的眼裏，失去了所有的愛情，隻剩下驚恐。
程科頹然地坐在地上，看著和自己並肩戰鬥的好兄弟躺在地上，現在他連將他們的屍骨好好帶回去，都做不到了是嗎？
柳依然抬眼望去，不知道在看什麽地方：“晚上，我會被它侵蝕掉吧，拋棄我吧。”
宮美美想起在夢舟死前，也是在結束我，人要保持自己最後的尊嚴，而不是淪為怪物，隻能選擇去死嗎？
“依然……”伍嘉敏走上去趴在她身上，“對不起，以前都是你保護我，現在我卻保護不了你，我救不了你，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治好你體內的汙染，對不起。”
孫軍此時也反應過來，跪下來，握著柳依然的手搖搖頭，“不要不要這樣，依然。”
柳依然艱難地抬起手，搭在伍嘉敏和孫軍身上，“沒事，人總會死的，我有我最好的朋友，和愛我的男朋友在身邊，我不怕。”
最脆弱的人此時卻在著最堅強的話。
無關是劉羿，還是宮美美，都不能不為之感覺傷福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劉羿問宮美美。
宮美美握緊拳頭，“這裏離外城門還有一段距離，但是已經全部黑了。”
甘振濤：“真的趕不上嗎？至少讓柳依然獲救也好啊，外城裏那麽多高級驅魔師，總有人能治好她的吧？”
伍嘉敏似乎想到什麽一樣起身，擦幹眼淚道：“現在依然身體狀態很好，我們可以加快速度趕路，讓程科背著依然，他速度是最快的。”
“程科！”甘振濤呼喊他的名字，企圖讓他振作起來。
程科渾渾噩噩地被拉起來：“就算趕到又有什麽用呢，隻能在戰鬥狀態解除的情況下，外城門才會開，那個時候蟲子早就包圍我們了，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他抬起絕望的眼：“就讓我們死在這裏吧！”
甘振濤直接給他一巴掌：“振作起來，你在什麽傻話！剛才和我爭吵一定要將兄弟的屍骨帶回去的帶回去的人是誰！你以為就這樣去死就對得起他們了嗎？活下去，戰鬥下去，才不會辜負他們！”
仿佛是要把一個裝睡的人叫醒一樣，甘振濤狠下心對程科拳打腳踢，聲聲入肉。
其他人轉過頭不去看。
程科也是挨了幾下才打了回去，“媽的！你以為我沒有右手就任你欺負了嗎？”
甘振濤不怒反笑，“沒有右手就做楊過，人家還是神雕大俠呢，別這副死狗的樣子，做個男人給大家夥瞧瞧！”
“你他媽才不是男人！你全家都不是男人！”
甘振濤依然狂笑，半響才冷靜下來道：“我們會頂著，不讓蟲子進入感應結界的，你先送柳依然進去。”
程科也拿回往日的勇氣和堅韌來：“先好，我送柳依然進去可以，但我決不投降，我要繼續在這裏戰鬥，直到通過三級認定為止。”
“過了今晚再吧！”
“行啊！”甘振濤和程科合攏雙手。
宮美美：“我和劉羿也會幫你們的，現在不能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了，出發吧！”
眾茹點頭。
伍嘉敏特意還對柳依然：“程科那家夥跑起來沒個顧及的，你一定要忍住，到了外城門就好了。”
柳依然被放上了程科的背，緩緩點頭，“嗯。”還不忘看了看伍嘉敏和孫軍一眼。
另一邊，宮美美和甘振濤也迅速商量了初步對策，即：“吸引火力，轉移火力。”
夜已至，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