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春心莫共花爭發(5)
見容錦這般疼惜的模樣,容暄若笑著搖了搖頭,挑了馬車的車簾跳下車。
容錦正待出聲阻止,卻已是晚了。
玉塵在那瞬間也隻見到碧色的身影。
——容暄若的武功不弱。
不止不弱,甚至在殘陽門都是數一數二的。
玉塵抿了唇,微微有些不適。
她最討厭讓別人來保護她,會顯得她很沒用。
可是現在的事實,確實是這樣。
她內力全無,隻有這般讓容錦護著。
正想著,卻見有些透明的車簾後,坐上了一個碧色的影子。
馬車在這一刻立時飛奔了起來。
“怎麽了?”容錦皺眉,問。
容暄若毫不含糊的趕著馬車,皺眉:“人太多,傾月他們擋著,我們先走。”
容錦點了點頭,攬緊了玉塵,讓玉塵不至於磕到車廂上。
兩匹烈馬在林間拉著馬車一路飛奔。
簌簌的落葉聲不斷,而身後似乎也響著急促的馬蹄聲。
容暄若急急回頭。
“容錦,棄車行馬!”
容錦聞言,不做他問,點了頭便擁了玉塵飛身上馬。
容錦先前挑的這兩匹馬確實是好馬,可是奈何這整日來未曾停歇的趕路,馬兒已有勞累之勢。
所以當容錦三人被十來名黑衣人團團圍住之時,他也未感驚訝。
看了懷中的玉塵一眼,容錦別無它話,讓她站在一邊,自己提了劍便迎上了那群人。
玉塵也不說話,隻是緊緊握住了手指。
容暄若與容錦配合異常默契,十幾個人一會便去了六七。
玉塵看在眼中,微微有些焦急。
她可以看出來,這些人,決計不是好對付的。
雖然容錦與容暄若聯手,卻也對付的有些吃力——對方占了人多的優勢。
一名黑衣人趁著空隙竟將劍刺向玉塵這邊。
玉塵皺眉,倒退幾步,袖中短刃出鞘,左手一個手刀劈落了那人手上的劍,右手上的匕首毫不客氣的劃破他的脖頸。
一氣嗬成的動作,玉塵做完,卻頓感一陣吃力。
沒有內力,行動都要緩慢一些,卻被那劍鋒劃破了手心。
頓時血色鮮見。
容錦目光一淩,一劍格開眼前之人,旋身護於玉塵身前。
刀光影綽間,淩傾月已經趕了上來。
容錦得了空,立刻收了劍,自懷中拿出一卷白紗,為玉塵包紮。
“你還帶著這個?”
玉塵微微有些詫異。
她隻知道,古代片中,一旦需要用到不料,便是直接從衣服上撕,沒想到容錦卻是自己帶了白布。
容錦微微一笑,輕輕的包裹著玉塵鮮血直流的左手。
“母後說,人生於世,受傷在所難免,便從小習慣了帶著白布,必要時自己包紮傷口。”
玉塵忍不住展開一個笑顏。
這位青蓮皇後,當真是有遠見。
再回首,淩傾月與容暄若那邊也已經解決了戰況。
十三人,當場格殺。
而淩傾月和容暄若身上也染了鮮血,受了傷。
身上的衣衫已經分辨不出白色與碧色。
容暄若被淩傾月扶著,經過方才激烈的一戰,他本就虛弱的身子更是無力。
容錦看著那些人,帶了笑意的眸子中有一絲戾氣稍顯。
這些人,還真是不留餘地的刺殺啊。
幾人稍稍做了收拾,放了聯係煙火,芯遙與水月已經解決完那些人尋了過來。
另外也有人帶了車馬與一些常用的物什趕來。
玉塵對其快速的東西不禁感慨。
傍晚的時候,幾人住進了一家客棧。
人很熱鬧的樣子,照舊是容錦與玉塵同居一間。
玉塵要沐浴時,容錦瞧著特意喚來為玉塵沐浴的芯遙,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樣。
經過方才一事,他已是不敢再讓玉塵一個人待著。
玉塵無奈歎了兩三口氣,容錦才給芯遙放行。
聰慧能幹如容錦,其實也隻是個二十二歲的少年,心中,自然是有著他自己的擔心。
這一路來,容錦百般的嗬護,玉塵的身子也已恢複了大半,隻是內力卻依舊弱的可憐。
芯遙輕輕笑著為她梳發:“公主,若芯遙說啊,這內力恢不恢複也不打緊。您還怕公子護不得您安全嗎?”
玉塵輕輕搖著頭,但笑不語。
沒有人會懂玉塵強烈的不安。
她需要足夠強大的力量自保。
即使知道又容錦,容暄若,淩傾月三人在身邊,自己不會出事,可是她還是不喜歡這樣。
一個殺手,怎麽可以依賴別人?
即使她現在已經不是殺手了,可是她還是以殺手自居。
殺手的靈敏,決計不可丟掉。
她一直對“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深信不疑。
有人得地方便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免不得有腥風血雨。
她一直都知道,不論在什麽時代,什麽環境下,都是強者生存,弱者死。
況且是現在這般混亂的時候。
若是能平平安安到達南齊自然是好,可是到了南齊之後,她作為容錦的皇妃,必然也要麵對宓後。
若沒有自保的能力,她如何能在南齊立足?!
閉著眼,調息內息,感覺著少許恢複的內力。
卻真真是少的可憐。
無奈歎氣,這要等到何時才能完全恢複啊。
已經離開北離有十來日了。
這期間,暗殺加明殺,不下十次。
幾乎每天都可以瞧見那不舍的黑色的身影。
玉塵幾乎要無奈的撫額了。
如此這般一路追殺,他們當真不累嗎?
他們累不累,玉塵真的不知道,她隻知道,若再這般下去,他們一行人也該被折磨的瘋了。
老鼠雖對你構不成大的傷害,但若是天天在你眼前出現也會煩不是?
偏偏每回來刺殺的人,身上沒有一點可以追尋的東西,叫人無法證明身份。
容錦等人雖知這是宓後的人,無奈沒有證據。
就算你綁著這群人去北離,宓後也不會承認,甚至還有可能反咬容錦與容暄若一口,說他們誣陷她。
玉塵也從容錦口中得知,他們的父皇,對這位宓後可謂百依百順。
幾乎事事依著宓後,對她的無理取鬧與囂張跋扈都給予全部的包容。
這在外人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南齊的皇上,容錦的父皇,雲帝。
曾經也是叱吒風雲,戰場飛揚的男子。
誰能想到,這般一個男子,竟然會對一個女人迷戀至如此地步。
自容錦的敘述中,玉塵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妥,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
在玉塵看著馬車都有些恨得牙癢癢時,幾人終於到了一個小城,這裏正處於南齊與北離的正中間,卻已是屬於南齊的地境。
容錦大手一揮,道:“在這裏找個客棧,歇息兩日再趕路。”
一來,這已經是入了南齊,宓後會稍加收斂。
二來,容暄若自幼便帶著的病又犯了,時不時便泛著頭暈。
容錦淡淡歎氣,容暄若的病,母後是留下了治愈方法的,無法根治,隻能靠著食補。然而這幾日匆忙趕路,容暄若又須高度防備刺客,這病,一來如山倒。
玉塵盯著蒼白了臉色容暄若看了老久,看著容暄若有些好笑。
幾人坐在這靠窗的位置,點了些許菜肴,多半都是補血之類的。
蘿卜、菠菜、金針菜,精心製成了盤盤點心。
玉塵卻有些難以下箸。
看了一眼菜碟,看一眼容暄若。
眼中是不解,還有極力掩藏的悲傷。
淩傾月似是習慣般的,對容暄若麵前的幾盤菜不做一點動作,玉塵麵前的也是同樣。
——玉塵和容暄若麵前的菜,都是容錦特意吩咐的。
整張桌子上,大致卻分為三處。
容暄若與玉塵各一處,淩傾月與容錦吃一處。
玉塵十指捏著竹筷,低低垂著目。
客棧的喧囂似在慢慢褪去。
眼中,隻剩那幾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菜肴。
她很少吃菠菜與蘿卜,然而,她對這幾樣菜卻是分外的熟知!
曾經,她經常煮著幾樣菜給青兒吃……
她本是不愛下廚的,但是她還是會為了青兒,常常下廚為她做飯。
“容暄若。”
她抬起頭,輕輕喚了一聲對麵那靜靜的吃著飯菜的男子。
容暄若看著他,有些奇怪。
容錦和淩傾月也覺得奇怪。
自從這菜上來之後,玉塵便是這般難以言語的模樣。
“你是不是貧血?”她看著他,突然就這麽問出一句。
“貧血?”
三人同時問出這麽一句。
“什麽是貧血?”
玉塵突然覺得自己很傻……
問什麽貧血啊,這裏誰若能懂得貧血的意思,她便真的要謝天謝地了。
所以,話一出口,她自己便已經覺得唐突了。
“沒什麽……隻是,容錦,你為什麽會準備這些菜?”她疑惑的轉向容錦。
這些菜,都是可以抑製貧血的菜,她比誰都清楚,因為青兒嚴重貧血。
可是,容錦他……
容錦笑道:“這菜譜並非我訂的,是母後尚還在世之時,為哥哥所定,說是可以緩解哥哥的病況。”
他說這話的時候,容暄若淺笑著,卻也是有了一些懷念。
玉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這幾日,她觀察了容暄若的病情,與貧血的症狀很是相似。
現下,他又需要這些菜食來抑製病情,那麽**不離十,容暄若從小所患的病便是貧血了。
青蓮皇後……
究竟是什麽人?
玉塵不覺間皺了眉頭。
心中卻有了一絲小小的期盼。
若能在這異國他鄉,遇見與自己一樣的女子,真是好事。
到底是,有些想念那個世界了……
即使自己在那個世界過的不好,即使自己在那個世界苟活過。
可是,她並經是生於長於那個世界的人。
思鄉,是所有人都會經曆的事情罷……
看著玉塵緊鎖的眉目有些疑點笑顏,容錦悄悄舒了一口氣。
他不想看見玉塵沉默的樣子,不知怎麽,這個女子,似有無邊的悲痛一般,讓容錦真的不舍得再讓她受一點痛。
“來我看看手上的傷口有沒有好些?”他柔聲說道。
玉塵淺笑一聲,將右手伸到他麵前:“沒事,這點小傷,很快就會好的。”
傷口泛著癢,應當是在恢複了。
如那破碎的過去一般,緩慢的,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被人嗬護著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