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殺生的,我不吃肉
一直到多年後段雲生出現,蓮起才開始又與凡人交談了起來,他喜歡段雲生,因為段雲生看著他的時候就像看著一朵花,一朵好看的花,他本是花兒,沒有什麽比這樣被看著還要令他開心。
下山的路上,段雲生一路上一直緊握著蓮起的手,隻怕一個不小心蓮起就要消失不見,初見那日蓮起,段雲生便覺得這位姑娘美的不像個人,而且這姑娘的反應也不似常人,總是不顧笑不露齒之儀直直的對著他笑,把那雙桃花大眼笑的像天上彎彎的月亮,舉手投足,言語之間從不知要避諱避嫌。
初見那日蓮起拉著他的手,指著半山腰那戶獵戶問:\"為什麽大狗子有娘?可那叫阿生的就沒有娘?你不是說世人皆為娘胎所出嗎?\"
段雲生聞言一懵,一時倒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此時又見到蓮起那笑的彎彎的眼睛,更是說不出一句話。
\"你也不知道嗎?\"蓮起收起了笑,回頭看向段雲生說:\"你不是跟我一樣沒有爹也沒有娘,所以才不知道呢?\"
蓮起一番話說的段雲生心都化了,這麽美的姑娘居然長年孤寂獨立在山中過活,原本因嫌惡那姑娘不知羞恥,想要甩開的手反而反手緊握住,段雲生小心的問:\"你的爹娘走的很早嗎?\"
姑娘又笑了,依舊是不顧笑不露齒之儀,依舊把那雙大眼笑的彎彎的,姑娘離開可以看見獵戶家的坡上,往回走,那雙沒有穿鞋的腳,一步一步踩進了山間小路,在微濕的泥土上留下一個個小巧的腳印,段雲生當時覺得蓮起那一腳一腳是踩進了他的心底,在他心上留下一記記心魔,一個個忘不了的印記。
那時蓮隻是覺得好笑,他是花吶,花又不是由娘胎所孕育成長,那裏會有爹娘呢?
可是山下那些說書先生都說凡人怕妖,說了一堆妖精害人,人殺妖精的故事,雖然蓮起並不害凡人,可是蓮起也不曾見過其它妖精,所以他不知道其它妖精害不害凡人,蓮起心想他好不容易遇上個對他沒有歹念又願意跟他解說事事萬物的凡人,所以他不想讓段雲生知道他是妖,他隻好轉身就往山裏去,但也就是這時,蓮起走在前麵,沒有看見段雲生的臉和眼睛,如他見了,就不會一直以為段雲生是有雙最清澈眼眸的凡人,此時段雲生此時雙眼底的欲跟山下那些喜歡對他動手動腳的人並無分別。
隻是,段雲生畢竟出身世家,跟販夫走卒不一樣,他懂得隱藏自己心中的欲,懂得掩蓋思想裏汙濁的那一麵。
晚上,段雲生烤著剛從溪中抓來的魚,山裏人煙少至,魚群美肥,段雲生有把握一定可以烤出蓮起此生吃過最好吃的烤魚,可是當他把魚烤好遞送到蓮起手上時,蓮起卻不接過手,段雲生有些不解,他以為蓮起對他有情,否則縱是生長於山林應不至於任他握著手,擁著肩,還披上他遞過去的衣服,最重要的是邀蓮起邀他在自己生活的山洞過夜。
\"我不殺生的,我不吃肉。\"蓮起微笑的跟他說。
段雲生一聽蓮起這樣說,心中又是一片酸軟,不由在心底感歎,蓮起恐怕是這世間最善良、最光潔無瑕的女子了,心中當下便有了定見,他要帶蓮起回家,他要讓蓮起入房。
入房,是的,是入房,想他段雲生出身名門世家,怎可能讓他娶蓮起這種不連父母都不知是誰的人為妻,況且段雲生也無法想像蓮起身為當家主母的樣子,他相信依蓮起天真浪漫的性子也做不來,倒不如他建個小院,在院裏設個假山流水,再築一間竹樓,就讓蓮起住在那小院裏,他有空便去看看蓮起,看向蓮起赤裸著的小腳,在這裏蓮起連鞋都沒能穿上吶,他相信當他把蓮起接到小院去時,蓮起也會很開心的,段雲生決定一下山就去找人製一雙玉鑲金邊的白玉鞋,套在那蓮起如白玉般沒有一點疤痕紋路的小腳上。
段雲生想的都笑了,而蓮起看著那隻被啃了一半就丟在地上的魚有些難過,不隻被殺了,還沒有被好好對待吶,蓮起知道吃對凡人很重要,也知道凡人喜歡吃肉,每次半山腰上那獵戶阿生帶肉回去,那個叫大狗子的男童總奮大叫,聲音大又久,每每都讓蓮起覺得耳嗚頭痛,不過蓮起轉念再一想,段雲生沒吃完,等會還是會有山裏的吃肉的動作來把剩下的烤魚吃掉,這樣魚也就死的不冤,對於蓮起而言人、豬、狗、狐都是一樣的,並沒有分別。
第二天一早,山間下起小雨,蓮起聽到雨滴打到樹葉上發出答答之聲,便笑著跑出去,他在雨中奔跑,大笑,雨勢轉大,雨聲淅瀝,段雲生本來急急的叫著蓮起快回山洞,但段雲生看到蓮起濕透的衣衫貼在他纖細的身子上,發被大雨淋濕,那一縷縷濕透的烏絲就貼在蓮起的臉上,耳邊,頸上,還有蓮起雨中那回眸一笑,段雲生張著口卻忘了本來要說什麽,那一剎竟把蓮起看做雨下清蓮,他搖了搖頭,眨了眨幾次眼,蓮起才變回蓮起,段雲生失笑,不知自己為何瘋魔至此。
段雲生此次與蓮起在山裏相處了近百日,一切發乎情,止乎禮,段雲生想過,就算蓮起非以正妻側室入段家,他也要守得禮教,自己千萬不能因為蓮起不解世事,家中又無父兄長輩,就欺辱於蓮起,他是段家嫡出之子,他的驕傲也不允許他趁人之危。
段雲生心底既然已把蓮起視為所有,自是見不得蓮起餐風宿露,夜裏隻能屈就於山洞,於是他總偷著空,暗暗的為蓮起蓋起小屋,段雲生在蓋屋子的事蓮起不是不知道,他是妖嘛,妖雖然也需要休息,但總不是如凡人般日日夜裏都要睡,他時常施法隱身看著段雲生漏夜砍竹子,蓋屋子,當時蓮起心底總是想,凡人真是難懂,他本來還邀段雲生去看山裏半夜會發光的飛蟲,那漫天飛舞的螢光,就似天上的星子一樣美,可是段雲生拒絕了說他想睡,結果這回卻在這裏蓋屋子,蓮起把眉宇都皺出個川字,他喜歡段雲生,段雲生對他沒有惡意,又會不厭其煩的為他解釋種種疑惑,但他也真搞不懂段雲生的想法,不是一直說幾日後就要下山回家嗎?為什麽這回又在山裏蓋起了屋子?難道是改變心意要住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