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蓮起的心
“開了,太好了,敬堯大哥,你快背蓮起跟我下去,你聽,我姐和姐夫的聲音都啞。”
葉玉明表情很認真,很焦急,但傅敬堯就是忍不住要臉紅,吸了一口氣,涼涼的氣息進了心肺,傅敬堯鎮靜了下來,啐了自己一口,要自己正經點,別胡思亂想,連忙把蓮起背起來,跟著葉玉明的腳步往地窖裏走。
往地窖的階梯隻夠容一人行走,傅敬堯背著蓮起走起來顯得有點擠,幾次都磕著蓮起,蓮起痛的直哼哼,聽的傅敬堯一邊開心一邊自責,開心的是蓮起對疼痛還有反應,自責的是自己太不小心。
葉玉明一到地窖就拿出火摺子,傅敬堯才走到一半,眼前就亮了起來,地窖的一切一覽無疑,裏頭什麽都有,什麽都有,有水,有肉,有菜,水果,有煮好的食物,有還沒煮好可是耐放的食材,甚至有個小火爐和鍋子,還有個給孩子用的澡盆,最近的牆邊有夜壼。
“敬堯大哥,這邊有個小床,你先把蓮起放下來。”
葉玉明的叫聲喚醒了走神的傅敬堯,看到床的時候傅敬堯的眼的世界已經開始模糊了,淚水擋住了傅敬堯的視線,他沒有手可以抹眼淚,所以隻能猛眨眼睛,放下蓮起,傅敬堯直接跪在葉玉明跟前,之前在山上跪下是懺悔、是祈求,這回跪是感激,是打從靈魂裏的感動與感激。
葉玉明沒有伸手去扶,因為他懂得傅敬堯的感覺,退了一步,他說:“敬堯大哥,你剛才在山上見到我的時候,從袖子裏丟出去的是箭吧?是你從蓮起身上拔下來,打算用以對付追兵的箭,對嗎?可是,那時候你明知道是我,也沒把箭棄下,一直到你確定沒有其它辦法可行,隻能相信我跟著我走的時候才把箭丟了對吧?”
傅敬堯沒有回答,沒有抬頭,隻是哭的跪俯在地上,額頭貼著地板,發出嗚嗚哭泣聲。
葉玉明彎下腰,雙手握住傅敬堯的肩,將他用力的推起來,他說:“敬堯大哥,我從來都沒惱過你,我氣的是蓮起,我希望蓮起消失,那是因為我希望你能下山跟我還有姐姐姐夫在一起,我恨蓮起單占著你,但我從來沒有惱過你,我惱,也隻惱你沒有辦法離蓮起,惱你隻看得見蓮起,因為我當你是一家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們一起啊。”
葉玉明把雙手移到傅敬堯的下巴,捧著他的下巴,用兩隻姆指抹掉了他臉上的淚水,又說:“可是,我後來明白了,你不可能離開蓮起,就像姐夫不會離開姐姐一樣,不論發生什麽事,有人說了什麽話,都不會改變。”
葉玉明放開了傅敬堯,指著牆角那個小澡盆子,“那個澡盆子還是我準備的,我想你們被追殺一定會弄得灰頭土腦,蓮起那麽愛幹淨,一定覺得不舒服。”
傅敬堯看著澡盆,眼淚撲漱漱的掉,除了感動,更多是慚愧。
葉玉明回頭,臉上有笑,眼眶裏有盈盈淚光,他扶起傅敬堯坐到小凳子上,笑著說:“這裏的一切都是我和姐姐辦置的,因為時間太急,追兵又滿村都是,我們不敢出去買,隻能用現有的東西,過陣子風聲沒那麽緊,會再多買些東西,把這裏布置的更舒適。”
葉玉明想確認的不過是傅敬堯能解心結,能把他和姐姐也當一家人,希望年少不經事的作為能夠煙消雲散,葉玉明很開心事情能造他所希望的發展,連忙抹掉眼皮子上要掉不掉的淚,笑著跟傅敬堯說:“好了,敬堯大哥,我得快上去通知姐姐和姐夫,你們已經安全到地窖,我怕姐夫明兒個腰幹子直不起來。”
葉玉明說這句話是為了緩解氣氛,可也是事實,樓上的呂四曲扶著腰,拚命以下腹之處撞枕頭,心底暗暗哭著腰好疼。
地窖裏當初為了怕東西會壞,做了通風口,如今還真是救了傅敬堯和蓮起一命,徐徐帶著涼意的微風吹來,吹的案上的燈火搖曳,傅敬堯伸手把案上的油燈轉小,雖然明知道不可能,還是忍不住這麽做,就怕自己有一點不小心,就讓追兵發現他。
依著與月光相差無幾的微微的燈光,傅敬堯從水缸裏取了水,燒了點水,把蓮起半擦半洗了一遍,接著再喂蓮起喝了一大碗的湯,自己才開始吃起東西,因為太餓,傅敬堯忍不住狼吞虎咽,可是吃沒多久傅敬堯就犯嘔,他捂緊了嘴,硬撐到夜壼那才開始吐,原來是胃空了太久,一下吃進太多食物不能適應。
吐完了以後,傅敬堯卻也沒有胃口再去吃,隻能勉強喝了碗湯,便靠在床邊昏睡了過去,他真的好累,頭好昏,東西一下肚,又確定安全了,精神鬆下來,那種疲憊感,傅敬堯根本抵抗不了。
當時,傅敬堯怎麽也猜想不到,他這一昏,再醒,卻是人事全非。
“你不是說他會醒?可是,他還是沒有醒。”
傅敬堯覺得頭很重,眼皮很重,他聽到蓮起的聲音,蓮起的聲音聽起來很不開心,他想要知道蓮起為什麽不開心,他想要讓蓮起開心。
“普天之下若朕不能讓他醒,那也不會有別人可以讓他醒。”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隻知道他沒有醒。”
蓮起在跟誰說話呢?
那個人怎麽會自稱朕?
“蓮兒,真不乖,你知道惹朕生氣沒有好處的。”
“有好處又怎麽樣?你又不可能放了我們,沒有好處又怎麽樣呢?反正你也不可能殺了我。”
“朕是不能殺你,但朕卻可以讓人把你那兩隻猴子再斷一趾,或者,命太醫不要救床上那個人。”
兩隻猴子指的是小甲和小乙嗎?
再斷一趾是什麽意思?
難道小甲和小乙已經斷了一趾?
“好了,蓮兒,你何苦要與朕作對呢?惹朕不開心,受苦的還是你自己啊,你信不信,朕看你這樣,朕的心也疼。”
“是嗎?那你派人割我肉的時候,你怎麽不心疼?”
傅敬堯咬緊了牙根,恨自己沒有辦法醒來,眼淚從他的眼角滑出,沒有人看到。
“蓮兒,你也知道朕是不得不為之,不那麽做朕就會死,但朕保證,一旦朕毒根全除盡了,朕再也不讓人傷你一分一毫。”
當今皇上皇甫毓一把攬住了蓮起的肩,擁著蓮起離開這個滿是藥氣的房間,每天讓蓮起來看傅敬堯一次是他允的,可是現在他後悔了,因為他居然愛上這個能幫他除去毒根,令他永保安康的妖物,蓮花妖,蓮起。
他想要蓮起的心。
大師說妖物無心。
皇甫毓倒不覺得,因為他覺得蓮起對床上那個傅敬堯很有心,比任何人都有心,而他身邊甚至沒有這麽一個有心人,縱使他的後宮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卻也沒有一個人能像蓮起對傅敬堯這樣,有心。
皇甫毓很想要蓮起,他愛蓮起,也希望蓮起愛他,對蓮起的渴望之深,甚至勝於當初對皇位的渴望,要得皇位是因為他不想死,而想要蓮起卻沒有其它理由,所以,他會這樣好聲好氣的哄著蓮起,坐上那個大位以後,皇甫毓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說話,連對他的親生母親,對現今的太後都不會這樣討好。
無視於皇上的討好,蓮起隻是麵無表情,冷冷的再頂上皇甫毓,“你的保證到目前為止,沒有一樣實現的。”
皇甫毓歎了一口氣,扳住蓮起的肩,讓他對著自己,“蓮兒,答應你的事,朕一定會做到,隻是朕需要時間。”
“砍段雲生的頭一個斧頭就夠了,你為什麽需要那麽長時間還辦不到?”
“段雲生剛救了朕的命,朕才在眾人麵前他封候位,怎好突然又砍他的頭,朕總要找個機會師出有名才行。”
蓮起掙開皇甫毓的手,跑到花園裏,回頭綻出那皇甫毓最著迷的笑,蓮起笑盈盈的說:“你說你喜歡我,可是你卻無故的派人抓我,每隔個十二天就割一次我的肉,你說段雲生一心隻有權勢富貴,可厭,但你要砍他的頭卻還要找機會,還要找藉口,你說,你是我你能接受嗎?。”
蓮起把手舉了起來,露出了如玉藕般的手肘,“不能砍段雲生,你至少可以砍了做這個的人。”
蓮起的手腕上有紅繩,紅繩是以皇甫毓的血所染紅,因為皇族血液能夠克製妖物的妖性,而製做這個紅繩的人是個和尚,是那曾為蓮起解經文,說蜂鳥精故事的老和尚。
“大師佛法無屆,對我皇朝極有用處,而且還救了朕的命,朕眼下不能砍他。”
皇甫毓的話並沒有惹怒蓮起,他反而張嘴哈哈大笑起來,笑的前俯後仰,就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話,讓他止不住笑那樣,蓮起一直笑個不停,笑的皇甫毓的臉若寒霜,看得隨行太監心呼吸一窒,還想著要怎麽阻攔蓮起,誰知,還沒想出個辦法,蓮起又說了讓皇甫毓臉色更難看的話。
“哈哈,人說君無戲言,可我看你卻一口屁話,你不砍老和尚是因為你要用老和尚克我是吧?眼下你找不到其它方法可以控製我,所以你就不砍老和尚,等到你自己能控製我了,你才要砍老和尚,是不是?。”
蓮起進了一步,仰著頭瞪著皇甫毓,“其實所有人裏,你最可厭,最自私,最令人作嘔。”
皇甫毓麵無表情看著蓮起,他心想,他也許是太寵溺蓮起,才會令蓮起這般失了分寸,妖物不是人,像狗一樣,需要教。
一把抓住蓮起的手,推到候在一旁的將士那邊,皇甫毓冷著聲道:“來人,把蓮公子帶回去房裏。”
要怎麽教蓮起,他還要想想,盛怒之下絕不做決定,這是皇甫毓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