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國喪
正月初二，對整個天下來說都是無法忘記的一天。
始皇甍逝，舉國沸騰。朝會上，當丞相李斯宣布這一消息的時候，整個朝堂氣氛陡然凝滯。但當朝會散後，這個消息如長了翅膀般飛快地傳播到大秦的每一寸土地。
“哈哈哈，那個屠夫居然死了，真是老天有眼，報應不爽。”這是歡呼的聲音，當然大部分都來自六國遺民。在他們看來，始皇嬴政攻滅六國，毀了他們的家園，是屠夫，是劊子手，死了是罪有應得。
“皇上竟然甍逝了，他是那麽的英明神武，天縱之資，橫掃天下，無人可當，連老天也在嫉妒他嗎？”這是悲痛的聲音，他們多是秦國的子民，在他們看來，始皇帶領秦國軍民一步步走出函穀關、步步為營、征戰天下，將赳赳老秦的氣概灑向了整個天下，他是秦國子民心中的神。
“縱然你是街邊的乞丐又如何？縱然你手握生殺大權、對他人予取予奪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一樣塵歸塵、土歸土！”這是另一種聲音，充滿了世外高人的意味。
正月初五，一連晴了數天的天空再度灑下細碎的雪花。但是整個鹹陽城卻是萬人空巷，官道兩邊站滿了人。上至王公貴族，下到販夫走卒，每個人臂膀上都係著一圈白紗，來為始皇送行。
卯時正牌，始皇的殯葬隊伍從皇宮出發，看著漸行漸遠消失在皇宮門口的棺木，整個皇宮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胡亥身著孝服，手中端著始皇的靈位，行走在始皇的棺木旁。出了皇宮，上了官道，看著道路兩旁黑壓壓的人群，眼淚也在胡亥的眼眶裏打轉。雖然始皇一直屬意扶蘇在他百年之後繼承帝位，這點沒有如胡亥的願，但是憑心而論始皇最寵愛的兒子卻是他。始皇在世的時候，無論胡亥想要什麽，始皇都會盡可能的滿足他，即使犯了錯誤，也舍不得責罰。如今，那個寵愛的人雖然就躺在自己身邊，但卻再也醒不過來了。
突然，胡亥的目光一凝，心中的悲痛轉瞬被怒火填滿。在他目光所在的地方，一枚大大的竹簡吸引了他，上麵“送皇上、送扶蘇公子、送蒙恬將軍”幾個大字在他看來格外的刺眼。看著舉著竹簡的幾人，胡亥心中布滿了殺意。扶蘇、蒙恬可以說都是死在他胡亥的手中，而且都已經將這兩人定性成了叛逆，但是今天居然有人來給他們送行。這是公然與他胡亥唱反調，是瞧不起他胡亥。
感覺到身邊的胡亥有些異常，李斯順著胡亥的目光看過去，也發現了那枚超大的竹簡，而在竹簡周圍還有些小號的竹簡，上麵的內容也都是大同小異，李斯心中已然有了計較。悄悄地移到胡亥身邊，他朝著胡亥說道：“皇上且莫動氣，今日乃是先皇出殯的日子，不可再生事端。那群人想是扶蘇公子的擁護者，但是扶蘇公子已經死了，他們也翻不出什麽浪花來，不足為慮。”
聽到李斯的話，胡亥心中的殺氣消減了些許，但是怒氣並沒有減少多少。他又朝著一邊的趙高看過去，趙高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他知道這件事趙高肯定會為他辦好，也就不再計較，隻是心中對李斯的感官又下降了不少。在他看來，他可是大秦的皇帝，君辱臣死，自己收到了屈辱，作為臣子的就應當為君主複仇，而不是勸誡安慰君主。
出了鹹陽，送行的隊伍往始皇陵所在的驪山行去。驪山是秦嶺北麓的一個支脈，主體呈東西走向，傳說因此山山體像一匹驪色(黑色)的駿馬，因而得名。驪山是在喜馬拉雅山造山運動中隆起形成的地壘，海拔一千米左右，斷層錯落，山巒與溝壑相間，構成了一條條南北走向的山穀，並由此發育出了一道道河流。始皇陵就位於驪山北麓由河流形成的洪積扇上，這一段山脈左右對稱，林木蔥鬱，穀峰相問，山體在陵南略作弧形展布，狀似盛開的蓮花，帝陵位於驪山峰巒環抱之中，與整個驪山渾然一體，猶如蓮蕊居於正中，乃是有名的風水寶地。始皇陵始建於秦王政元年，到去年年底方才完工，曆時三十九年。分內外兩重夯土城垣，象征著帝都鹹陽的皇城和宮城。其內藏有大量從六國搜刮而來的奇珍異寶，還有象征著大秦勇武的兵馬俑。
見到始皇棺木一行人的到來，早已在此等候的少府令章邯趕忙迎了上去。先是朝著始皇棺木跪拜，隨後再向胡亥、李斯等人見禮。禮畢之後，引領這胡亥等人巡查地宮。待巡查完畢，依照古製開始進行葬禮。
依照程序主持了始皇喪葬的大典，將始皇棺木裝入梓宮，再著侍衛將其抬入地宮。隨後將早已準備多時的始皇尚未善生育的嬪妃趕進了地宮，胡亥下令封鎖地宮，看著漸漸閉合的地宮，想到那群漂亮的嬪妃們聲嘶力竭的喊叫聲，胡亥心中暗道一聲可惜。
而在不遠處的一名送行的侍衛，看到這一幕卻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雖然做了喬裝打扮，但是從麵向的輪廓看來，正是那死而複生的始皇長子贏扶蘇。當始皇甍逝的消息傳遞到上郡的時候，扶蘇不顧眾人的勸阻，執意要回鹹陽為始皇送行。眾人見勸阻無效，再加上孝道的影響，也隻能同意。最後扶蘇帶著張儀、小魚和大海等十幾人日夜兼程趕往鹹陽，終於趕在了始皇出殯之前到達。又通過其他關係，謀到了這身行頭，扶蘇和張儀混進了送行的隊伍。
扶蘇回想起和始皇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心中悲痛萬分，始皇去世的時候，他並不在身邊，連始皇最後一麵也沒有見到，他的嘴角愈發苦澀。當最後看到那群聲嘶力竭的嬪妃、宮女的時候，扶蘇心中又充滿了不忍。他知道那群女人肯定是活不了了，以前隻是在書中和他人的口口相傳中得知殉葬，今日卻是實打實的看了一回，複蘇先是感到震撼，之後卻轉為到窒息。他無法忘記那群拍打著地宮宮門，卻被士兵無情推進地宮的那群女人，他發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廢除這種害人的禮製，改良陋習。
始皇下葬，帝陵開始封山了。隨著送行的隊伍走進鹹陽城，扶蘇和張儀混入人群，消失在人海茫茫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