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上套
砰!
突兀的一聲巨響,像春雷劃破天際。
時間,在朱重八眼中似乎變得慢了起來。
聲音響起的那一刻,長期在生死邊緣徘徊的警惕讓朱重八的汗毛,根根豎起。肌肉在瞬間緊縮,猶如一頭領地被人侵犯的老虎,散發出凌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同時,就在這電光火石只見,朱重八的眼睛已經找到了聲音了的來源,一縷白煙從那邊冒出,而且這聲音他也無比熟悉,火藥,絕對是火藥。
小五?只有小五那邊的火藥才是這樣!
腦中念頭起,心卻很無力。
他清晰的看道,視線中似乎有一個彈丸,穿過面前趔趄著的親兵的頭顱。
那張年輕的臉,還帶著三分的詫異,就瞬間變成了一個雪球,突兀的爆炸來開。
無數鮮血在冬日的風中飛漸,形成血色的霧氣。
同時,有東西從爆裂的頭顱中鑽出來,像錐子一樣狠狠的扎在幾的心口。
鐺!
他耳中,似乎聽到了布衣之下,鐵甲被撕裂的聲音。
緊接著,刺骨的疼痛從胸口傳來,骨頭彷彿在根根破碎,似乎扎進了自己的心肺之中。
腦中天旋地轉,心中那口怒氣頂到了喉嚨。
「小~~~」
但是,音階只來得及說出半個字,卻化為不甘的呻吟。
魁梧的身軀,如山一樣倒下。
視線中最後的景象,是雪后的藍天。
「大帥!」
親兵們聲嘶力竭的嘶吼,臉上全是不可置信。
他們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可還是奮力的圍了過來,抽出腰間的兵器猙獰著,茫然的尋找著憑空而來的敵人。
街上,瞬間清空,原本就不多的行人,在眨眼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沒死?」
趙德彪懊惱的罵了一聲,就在彈丸呼嘯而出的那一刻,朱重八的身前多了一個親兵,彈丸擊穿了那個倒霉鬼的腦袋,再穿透到朱重八的身上。
肯定沒死!
起碼沒能當場死去!
「再來一次!」
趙德彪眼神充血,滿是不甘,拿著火銃再次填充起來。
忽然,道士那隻枯瘦的手抓住他的胳膊,聲音猶如破碎的瓦罐在一起摩擦那樣沙啞,鬧心,「不行,他們回順著聲音來找,撤!」見趙德彪還是有些猶豫,接著說道,「他不死也扒層皮,先撤!」
「哎!」趙德彪無奈的嘆氣,用布包好火銃,剛想走,又被道士拉住。
「我給你拿著!」道士面無表情拿過包好的火銃背在背上。
事發的地點,離朱重八的住處不遠,只有幾十米的距離。
帥府其他的親衛,瘋了一樣往這邊跑。
徐達和湯和就在朱重八的住處,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如遭雷擊。此時反映過來,帶著人直接把這條街堵死了。
「趕緊叫大夫,重八哥還有氣!」徐達跑過來,從親兵手裡接過朱重八。
朱重八的身子軟軟的,徐達摸遍了全身也沒找到傷口,想象中滿手是血的情形沒有出現。剛鬆了一口氣,在朱重八的胸口處摸到一個凹陷,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
「壞了,內傷?」
都是刀尖打滾的人,看不到的傷口才最為致命。多少兄弟從戰陣上下來還生龍活虎的,可是無聲無息的就七竅流血而死。
徐達心裡打了一個哆嗦,朝湯和說道,「通知嫂子,別聲張!」
言外之意,只通知嫂子,先別對外聲張!
「這條街,沒老子的命令,鬼都別想出去!」
湯和點頭,紅著眼睛對親兵們嘶吼。
隨後,一行人抬著人事不知的朱重八,朝帥府而去。
此時,街的轉角,一個道士和一個普通漢子,一前一後像不認識一樣,慢慢轉出來。
「站住,幹啥的?哪去?」
朱重八的親兵揮舞著刀,神色嚇人。
徐達聽到了動靜,回頭看了一眼,不知怎地就覺得這兩人蹊蹺。這麼大動靜,別人恨不得腦袋藏褲腰裡,他倆怎麼出來站街上了。
「抓他們!」
親兵蜂擁的跑過來,趙德彪有些不知所措。
目光看向道士,耳中卻聽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聲音,
道士手指德彪,「是他害了朱大帥,是他!」
「你~~~~~?」
趙德彪話還沒說出口,道士枯瘦的身子忽然靈活起來,踏上一個牆頭,瞬間消失在街道的院落之中。
「抓活的!」
道士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點醒眾人。
徐達的嘶吼還沒落下,趙德彪已經被幾個人撲到,牢牢的抓住手腳,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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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賞功的大宴。
定遠軍的傳統,打了勝仗吃口好的,順便告慰英靈,祭奠袍澤。
朱五作為大總管,還要親手給有功將士,頒發賞銀。
不過,這次發的不是銀錠子,銀塊子。而是剛剛鑄造好的,帶有朱五側面像的銀元。
這是銀元第一次在世界上露面,士卒們都瘋了。如此精美的銀子,怎麼捨得花出去,這是留著傳家,壓箱子底兒的寶貝。
況且,還有大總管的像。
有總管庇護,鬼魅退散。
定遠軍中,不知何時開始,士卒中流傳著,大總管是星宿下凡,將來必定成王稱霸的傳說。
朱五坐在高台上,發放到有功將士的手裡,看著士卒們感恩戴德,面露微笑。
「賞完了兄弟們,輪到你們了。」
朱五桌邊,坐著的都是定遠軍的將領,郭興,常遇春,鄭遇春等人。
另一張桌子上,坐著的是下一級的軍官們。
「咱們出生入死,就是為了好日子。」朱五笑道,「我早就說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咱們一塊共富貴!」
眾人都笑了起來,現在大夥就已經過上好日子了,啥都不缺。金子銀子在心裡也只是個數了,現在大夥盼的,是朱五何時給頭上戴上那個帽子,這樣大夥才更有幹勁。
然而,此刻,卻忽然有個人跪在朱五的腳下。
「王弼,你有事兒?」朱五依舊是笑著,可是看向王弼的目光,有些說不明,道不清。
「五哥!」
王弼磕頭,哽咽著說道,「俺不要啥賞賜,俺有個事求您!」
「你說吧!」朱五面無表情,開口說道。
「俺知道,進偉大哥這回犯了死罪。俺也不敢求總管高抬貴手,俺~~~~」王弼抬頭,滿臉淚痕,「俺和進偉哥死人堆里滾出來的交情,俺請總管念著俺還有點薄功,讓進偉哥喝了俺的喜酒在上路!」
郭興怒道,「王弼,這是什麼場合?該說這事嗎?起來,下去!」
「別!」
朱五攔住郭興,轉頭笑道,「喜酒,王弼你結婚?」
「是,俺把紅袖樓的如花姑娘接到安慶安置好了,這幾天就擺酒!」王弼苦笑一下,「總管要是給俺臉面,就請五哥移步,去俺那坐坐!」
朱五點點頭,「行,晚點我過去!」
又看看郭興,「晚點,帶進偉也過去,咱們給王弼的小窩暖暖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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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又看向王弼,「錯是錯,情是情,他犯了罪要受罰,即便他罪該萬死,但是也不能禁了你們兄弟情義。你講義氣,這很好!咱們兄弟,有始有終!」
王弼重重磕頭,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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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好了?」
安慶一處宅院之中,姚廣孝一身黑衣,看起來不像個和尚。
他的面前,圍著十幾個魁梧彪悍的漢子,一看就是軍中老卒。
如果朱重八在這,他一定會認出這些人。
是他派給道衍的親兵,各個都是一身好武藝。
「準備好了,就等那人上套!」
一個彪悍的漢子邪邪的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
「姚爺,這回咱們要是得手,大帥會怎麼賞咱們?」
道衍微微一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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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這麼帥,忍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