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巧合多了便不再是巧合
「李問識破李永哲的身份,知道加拿大警方已經盯上他,還因為對阮文的態度和集團成員翻臉,從而引發火併,之後同吳秀清一起出逃泰國。按道理講,兩個人處於危險中,當時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過幾年隱姓埋名的日子,等事態平息再招兵買馬重新起航。但是李問怎麼做的?逃離HK不到一個月便去MO殺死了鑫叔一家五口,這說明什麼?」
林躍用力點了點李問的照片:「『畫家』根本沒有被集團成員的死亡擊倒,在有可能暴露的情況下,依然有膽色維護行規,也是他的幫規。」
「再聽聽他的口供,裡面的李問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喜歡阮文到不惜把仰慕自己的女人變成她的樣子,試問這種殺人如麻又智商爆表的人,會為了一個得不到的女人做到這種地步嗎?」
林躍還記得看影片時,李問虛構的發哥版畫家說的一句話——我是極少數,不為女人而活的男人。
「那麼,為了保護一個女人,導致集團覆滅的男人形象符合「畫家」的身份設定,還是不為女人而活的梟雄形象符合『畫家』的身份設定?」
林躍說完這番話,看著對面四人。
「要弄清楚李問的口供里哪部分真,哪部分假,首先必須搞清楚他是一個怎樣的人,然後用他的思維去解開案子的疑點,不過很可惜,你、我、還有madam,無論是加拿大警方,還是HK警方,沒有一個真正了解他的人。」
「其實值得推敲的地方還有好幾處,比如madam的火機為什麼會出現在吳秀清手裡,發現的時候裡面還有一張寫著船號的小紙條,再比如吳鑫,服務『畫家』集團二十多年,怎麼就一時忍不住用假鈔買了古董鍾呢?」
啪~
啪~
啪~
何蔚藍一下一下鼓掌。
「怪不得加拿大警方會派你過來,如果審訊李問的時候師兄在場,或許我們也不會被吳秀清和李問牽著鼻子走了。」
何蔚藍對他的稱呼變了,從林先生、林警官升級到了師兄。
那邊對他的到來十分不滿的男性警員也聽得直點頭,何蔚藍在案情報告裡面結合供詞、證物、事實做出的推理,是經過大家詳細討論的,自以為很完美,但是沒有想到,加拿大來的林警官只是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就找出這麼多值得懷疑的地方。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確實有嘲笑和質疑他們的資本。
……
林躍從案情分析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光景。
夕陽染紅了半邊天,高樓的玻璃幕牆像被點燃。
倆人沒有立刻上車,站在停車場入口的垃圾桶旁,林躍抽出兩支煙,一支給何蔚藍,一支放在嘴邊叼住。
「謝謝師兄。」
她摸了摸褲兜,拿出一枚打火機,剛要去幫林躍點煙,猛然發現對面的人先她一步拿出了打火機。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兩枚打火機一模一樣。
擦~擦~
林躍撥動齒輪,打著火機,朝她遞過去。
「怎麼了?」看到她沒動靜,一副愣神的樣子不由問了一句。
「哦,沒什麼。」
何蔚藍趕緊把打火機攥住,放回褲兜,臉往前湊了湊,任由林躍幫她點著香煙,然後是自己嘴上叼的那根。
呼~
一團煙龍滾滾而起,迷濛了身前時空。
何蔚藍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香煙,左手手背拖著右肘,享受一天里的輕鬆時刻。
收工,晚霞,一支煙,它們是她生活里不可或缺的調劑。
「師兄。」
「嗯?」
「你很像一個人。」
「是么?」
何蔚藍又很快否認:「不對,你不像他,起碼……」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完,因為她不想說林躍專註工作時給她的壓迫感太強,連面對處長時她都沒有這般不堪。
林躍笑笑,沒有說話。
「師兄,你在上面說的那些話……是不是有所保留?」
林躍看了她一眼:「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如果HK派我去別的國家執行任務,在面對當地警察時,應該會有一定程度的戒心,不會毫無保留信任對方。」
「沒錯。」林躍點掉香煙前面的灰燼,看著閘口出出進進的衝鋒車說道:「這件案子有太多疑點。一個能夠靠故事和演技騙過你們的人,會搞不定自己的團隊?『畫家』的父親八年前死於團隊內訌,他居然沒有吸取教訓,在尖沙咀酒店險些給自己人幹掉,後面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被自己的女人背叛。他在口供里說他父親說過,所有成大事的男人,都是因為女人,那麼『畫家』也肯定聽過紅顏禍水這句話。」
「強烈的求生欲讓他低下頭來求吳秀清原諒,後面呢?幹嘛不把戲演足?去年她能因為他執意去找阮文向泰國警方舉報他使用假鈔,經過這件事後,他為什麼沒有痛定思痛,深刻反省?吳秀清又為什麼會拿走你的火機?然後不早不晚,在警方眼皮子底下引爆遊艇?整個過程巧合太多。」
「一個巧合是巧合,兩個巧合是巧合,三個巧合就不一定是巧合了。」
何蔚藍側過身去。
「師兄,你是說……這有可能是他們精心策劃的一個圈套?但這是為什麼呢?」
林躍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所以才要查。」
何蔚藍說道:「我叫人採集屍體上的生物樣本做過DNA鑒定,死者確實是李問和吳秀清。」
林躍吸了口煙:「可你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李問就是『畫家』啊。」
何蔚藍感覺被他帶溝里去了,原本十分清晰的鏈條繞成了一團亂麻。
香煙燃到只剩過濾嘴的時候,林躍將它丟進垃圾桶,朝著何蔚藍的車走去,這時一輛衝鋒車由入口駛入,人車交錯而過的瞬間,他看到主駕駛位警員的臉。
編號28818,新界分局車長吳志輝,那個被李問構陷成「畫家」的倒霉孩子。
「看什麼呢?」已經進入駕駛艙的何蔚藍低頭看了他一眼。
「沒什麼。」林躍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
「師兄,你不用倒時差的嗎?」何蔚藍一邊開車一邊跟他閑聊。
林躍說道:「我這人心裡裝著事就會睡不著覺。」
瞎話。
林警官說瞎話從來不打草稿。
對於一天只需要睡三四個小時的人來講,需要倒時差嗎?
「師兄,天色不早了,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好啊。」
「你第一次來HK,我帶你去吃牛腩面怎麼樣?」
「中環九記?」
「對。」
「去旁邊吉士笠街牌檔那家吧。」
「師兄,你真是第一次來HK?」
「哦,我來之前有跟朋友聊過,他說九記食客太多,服務員態度很差,旁邊吉士笠街牌檔的水記牛腩給人的感覺就好多了。」
何蔚藍多看了他幾眼,不過沒有說什麼,遵照林躍的意見開車前往吉士笠街。
半個多小時候,吃完晚餐,何蔚藍把他送到酒店樓下。
林躍沒有立刻下車,問她要了家裡的電話號碼,完事從西裝口袋掏出一張照片遞過去。
「我想,你比我需要它。」
何蔚藍接過來一瞧,臉色變了。
照片是在渥太華皇家騎警總部門前照的,裡面的人側身望著鏡頭,似乎是在走路時給人叫住,被相機抓拍到他回頭的一瞬。
是李永哲,去年闖入她心扉的男人。
「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林躍打開車門:「作為一個執行卧底任務的異邦警察,什麼情況下能讓一位本地女警官無視紀律,心甘情願幫助他呢?」
「對了,忘記告訴你,我的打火機是和永哲一起在渥太華唐人街買的,他正式入職皇家騎警時,晚上吃的粵菜。」
何蔚藍怔怔看著窗外,林躍越走越遠,最終被酒店門口走過的人流遮蔽。
怎麼什麼都瞞不過他?
她明明已經很克制地,不摻雜私人感情地書寫案情報告了,到頭來還是被他發現字裡行間的情緒。
何蔚藍在車裡坐了很久,最後搖搖頭,把那張照片放進收納箱,開車離開酒店。
四個小時后,她才洗過澡,正準備上床睡覺,忽然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很熟悉:「何蔚藍督察?」
「我是。」
「林躍。」
「師兄,怎麼這麼晚打電話過來?」
「我能夠相信你嗎?」
何蔚藍沉吟片刻:「當然。」
「幫我兩個忙。」
「什麼忙,你說。」
「幫我確定一下阮文的行蹤,搞清楚她現在什麼地方,我想……她應該給你留了聯繫電話。」
「好。」
「第二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