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阮文
三天後。
琴島流亭機場。
林躍上了一輛計程車,先到市局見了局長一面,說明來意,得到允許后前往酒店辦理入住手續,在餐廳隨便吃了點東西,完事喊了一輛計程車前往市南區。
林躍以前來過琴島,但那已經是十幾年後,九十年代的琴島街上沒有多少車,紅綠燈只在重要的路口才有,藍白色的電車會在站牌前面停好久,售票員拉開靠門的窗戶喊人們不要擁擠,先下後上。
一汽夏利還沒有落伍,大眾桑塔納已經是中高檔車,偶爾有一輛奧迪駛過,人們遠遠地便會止步讓行。
改革開放不到二十年,淳樸寫在多數人的臉上。
車子在八大關附近停下,林躍拿出5美元,師傅算了好久要給他找零,林躍說了三遍「不用了」才放棄,他下車后往前走出一陣,人家還追上來詢問要不要發票。
四月的琴島,天氣回暖,陽光溫熱。
他穿著西裝走在林蔭道上,不時惹來女性遊客滿帶好奇的目光。
自東向西穿過八大關,沿著青石道進入信號山,他在接近山頂的地方看到了琴島之行的目標-——阮文。
她穿著綠色外套,圍著一條灰紗巾坐在小凳上,前面擺放畫板,一隻手托著顏料盤,一隻手拿著畫筆,一點一點描繪紅瓦白牆青天碧海的美麗。
她沒有發現林躍到來,林躍也沒有打擾她。
一個在畫,一個在看。
畫的人眼裡是遠方的風景,看的人眼裡是畫風景的她。
所謂八大關,是八條以'關『命名的街道,其間分佈眾多歐式古典建築,以前事外國人聚居區,解放後作為琴島市著名景點對國民開放。
阮文的畫里,天青與海藍反轉,紅瓦與白牆若隱若現,而韶關路的春桃似乎飛了起來。
她屬於後印象派畫家。
印象畫派善於運用光影和顏色構築新鮮生動的作品,在觀眾心裡植入難忘的瞬間印象。而後印象派會把個人情感、認知、思考加入其中,給畫作注入靈魂,代表人物如塞尚、梵高。
林躍一直站著,沒有出聲,直到她完成最後一筆,把顏料盤放下想要歇一歇時,忽然注意到新畫迎來的第一位訪客。
她微微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齒。
就像《無雙》電影結尾一幕,她的情緒不高,臉色還有點蒼白,似乎不耐春寒。
她有點奇怪,因為以往在景區作畫常有人駐足觀摩,但是當她回過頭去時,國人多會笑著走開,倒是一些外國人不吝讚美。
「阮文小姐?」
阮文起身,用手攏了攏墨綠色外衣的衣襟:「這位先生,你認識我?」
林躍伸出右手:「林躍,加拿大皇家騎警,我想何蔚藍小姐應該跟你提過我的名字。」
「是林警官呀,你來的可真快。」阮文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她的手有點涼,不知道是在春寒里暴露太長時間,還是個人體質的關係。
林躍說道:「我是為『畫家』的事而來。」
「我知道。」阮文朝後方供遊人休憩的石質桌凳輕引:「我們去那裡談吧。」
「好。」
林躍走過去坐下。
「『畫家』不是已經落網了嗎?」
半個多月前何蔚藍由HK遠赴西北,就是為了告訴她殺害她未婚夫駱文的兇手已經落網,不過對於她來講,人已經死了,兇手抓不抓住有什麼意義呢。
林躍點點頭:「『畫家』已經落網,但是『畫家』的故事還沒有完成,我這次過來,就是想多了解一些李問的事情。」
「何警官沒有告訴你嗎?那個人以前住我家隔壁,若說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很少出門,看人的眼神怪怪的。」
林躍心說他最喜歡的人是你,看你的眼神當然與眾不同。
「madam沒有告訴你他一直喜歡你的事情嗎?」
阮文搖了搖頭。
林躍從兜里取出一張照片:「那這個人你認不認識?」
「林警官,你在開玩笑嗎?」
照片里的人穿著黑色風衣,帶著墨鏡,那是她參加駱文追悼會時的打扮,因為不想被人看到自己難過的樣子,幾個小時一直帶著墨鏡,聽說有幾家大公司的董事對此頗為不悅。
林躍默默收起照片。
看來何蔚藍並沒有告訴她李問、吳秀清跟她的糾葛,但不知道是為了照顧她的感受,還是最後聽到李問跟她只是鄰居關係,認識到口供內容都是畫家的一面之詞,害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沒有對她做詳細解釋。
「她不是你,她叫吳秀清。」
阮文一臉不解地看著他。
「其實李問一直喜歡你,後來在金三角救出吳秀清,便將她整容成你的模樣,一個月前她曾冒充你前往HK保釋李問。」
阮文呆了一下,看起來很難接受這件事。
過了好久她才恢復一些,勉強一笑:「對不起,我這兩個月一直在國內,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上次何警官過來也沒有多說,只是問了一些李問的事就走了。」
「我想,她是覺得告訴你這些徒增煩惱,便沒有多言。」
「是啊,知道了又能怎樣,人已經沒了。」阮文回頭看了一眼遠方的風景,用這個動作來掩飾臉上一閃而逝的痛苦。
「駱先生的事,我很抱歉。」
阮文搖了搖頭:「人死不能復生,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生活。」
她怔怔地看著畫架上幾近完成的畫作,不知道在想什麼。
「阮文小姐。」
林躍喚醒她:「不知道阮小姐近期有沒有回溫哥華的打算?」
「為什麼這樣問?」
「是這樣的,如果可以,我想到你和李問曾經住過的地方看一看。」
「林警官,你大可不必跑這一趟的,房間鑰匙我放在溫哥華的朋友手裡,你回去直接找他就好了。」
「這麼說來,那邊的房子你還沒有賣?」
「好歹是住了十年的地方,總覺得留著會多幾分歸屬感。」
「我希望能跟阮小姐一起到溫哥華一趟,我知道這個要求聽起來有點冒昧,但是上級給我的命令是查清『畫家』案始末,作為一名警察,我需要了解罪犯的一切信息及各種細節。」
「很抱歉,林警官,我暫時沒有離開中國的打算,這件事……我幫不了你。」阮文一臉平靜地道,雖然語氣依然友善,不過用詞很堅決。
「阮文小姐,幫助我完成調查,某種程度上講對於駱先生也是一份安慰,我想……你再考慮一下怎麼樣?而且據我所知,你已經2年沒回溫哥華,想必那邊的朋友很想念你。」
「林警官,你沒看我在作畫嗎?」阮文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而且這半年來我已經好了很多,回去那邊反而會想起以前的事情。」
傷腦筋~
林躍沒轍了,她堅持不回溫哥華,自己總不能用強。
要知道阮文的家是一切開始的地方,要了解「畫家」的成長史,是絕對無法跨越的一環。
現在呢……怎麼做才能讓她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