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暗生變故
欣賞過驚心動魄的群馬起舞,辭別唐玄宗與武惠妃,茯苓朝著穀天祈暫居的院子走去,低著頭行色匆匆,恰好與章淵清撞在一起。
“公主走的這麽急是要去哪裏?”章淵清明知故問。他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她,兩縷碎發溫柔的垂在耳邊,添了幾分淑女氣息,發髻上插著一枝金步搖釵,鎏金墜子隨著蓮花步子來回搖擺,飄逸中帶了幾分貴氣,看著那婀娜的身段,他臉上蕩漾開了一抹春思
感覺得他的注視,茯苓避開了他的眼神,莫名的對他多了份歉疚,柔和的目光裝載了些許的無奈,“我去看看天祈的傷勢好些了沒。”
“忠義侯多麽幸運能得到公主如此關心,我能一起去嗎?”章淵清凝眉,盡量讓自己的情緒趨於平靜,滿懷期待的問。造化弄人該怎麽釋然?但願用一生的無聲等待能換取她刹那的凝眸。
“當然可以。”茯苓見他一臉誠摯的樣子,鬼使神差地爽快應允,說完便後悔的想把自己舌頭咬掉。
一路上,兩人刻意回避尷尬的問題。茯苓不自在的摳著手指,不禁懊惱起自己的缺心眼來,明知他眼中的灼熱代表什麽意思,理應斷然拒絕快刀斬亂麻,卻一時心軟縱容,給了他還有希望的假象。
心情明顯地好了許多,章淵清步履輕鬆,隨即換了個話題,“皇上每次來驪山都會舉辦狩獵大賽,眾人壓銀子競賭獲勝者,好不熱鬧。今年公主可會參加?”
“我連馬都騎不好,更別說馬上射箭了!”茯苓沮喪的說,轉念一想,暗自調笑道,“倒是淵清你一定要參加啊,有些大臣帶著家眷而來,沒準你能借著狩獵邂逅你的真命天女呢。”
聞言,章淵清身子一抖,悶聲道,“公主就那麽迫不及待的將我推給別人嗎?”
“淵清,你誤會了!我隻是不想耽誤你。”茯苓連忙解釋,話一出口就發現這解釋倒有欲蓋彌彰的嫌疑,便住了口。若是沒有遇到穀天祈,這樣溫文爾雅的男子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吧。可惜時間無法倒流,生活裏也容不下如果。
“據我所知公主不是一個輕易會放棄的人,淵清也一樣。人生難得遇到知己,公主不必急著將我推開,這份情公主不能回應,安心接受就好,這便是對我最好的回報。”為了讓她心裏舒服些,章淵清既無委屈也無抱怨,聲音低沉而溫柔,雲淡風輕的說出自己的心思,這是一抹幾乎絕望的希望。
這席話說得又卑微又合理,茯苓實在找不出理由辯駁,隻得無奈一笑置之,任由兩人間彌漫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穀天祈暫住的院子十分雅致,院子裏搭著一排龐大的葡萄架。現在是冬季,葡萄樹已如枯枝狀,遒勁的根莖不難想象若是夏日,這裏將會是如何繁盛的一番景象。
“你來了!”穀天祈正蹲在葡萄架下挖去根莖,聽到腳步聲,抬首毫不驚訝的說。仿佛對於她的到來,他早已心有靈犀感應到一般。
茯苓眼明手快的躲過他手中的藥鏟,板起臉假裝生氣的嗔怪道,“快起來,傷還沒好,誰準你到處走動的?”
“苓兒,我是神醫很清楚自己的狀況,這溫泉上長出的千年葡萄樹根乃是入藥的極佳引子,對你的身體很有幫助的。”穀天祈語氣溫柔下來,輕笑著辯解。
苓兒?茯苓第一次聽到他這麽叫自己,臉上泛起層層紅暈,心裏很是受用。一碼歸一碼,這份好心情並沒有影響到她即將做的事。繼而她展顏一笑,強詞奪理的說,“神醫又能怎樣,你不知道醫者不能自醫嗎?”
“有這麽奇怪的說法嗎?沒什麽道理啊!”穀天祈出神地注視著她,寵溺的幫她整理下發絲,他十分享受她那一頭涼絲絲柔順的黑緞。
“不許反駁,你在山洞裏答應過我以後都聽我的,我說有就有!”茯苓扁扁嘴,不容置疑的沒收他的工具接替他的工作,在地上亂鑿了一會兒,拿起一塊根莖邀功似的說,“我一會兒便鑿出這麽一大塊,比你厲害吧!”
穀天祈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細細的包裹著那塊手指粗的葡萄根莖,由衷的誇讚道,“厲害,在我心裏,你一直是這世上最獨一無二的女子。”其實他並沒有告訴她,並非所有的葡萄樹根莖都可入藥,須是埋在地氣中二寸以下的根莖才有奇效。
茯苓眼若秋水,唇似丹朱,依偎在穀天祈身邊撒著嬌,笑得花枝亂顫。俊男靚女的組合成了一道別致的風景。
章淵清望著兩人旁若無人的嬉笑,眼裏的傷感越聚越多。他知道茯苓並不是一個愛笑的人,或許惟有這兩心相許的甜蜜時刻,她才會自由綻放開心的笑容。
“苓兒,靖遠侯同你一道來的?”穀天祈這才注意到旁邊還立著雕像般的人,狐疑的望向茯苓問。
“剛巧碰到公主,便一同來探望。章某即已得知侯爺痊愈無礙,也就不打擾二位的雅興,告辭了。尚未等茯苓作答,章淵清已然出聲,臉上仍掛著溫文有禮的微笑,捺不住傷心失望。
“淵清慢走!”茯苓曉得他心裏的苦,卻隻能裝作不知,平淡如水的說。近在咫尺,愛之而不能得之,這種痛苦她深有體會。
兩人靜靜地望著章淵清的背影消失在花木掩映的青磚琉璃瓦院子裏,突然穀天祈臉色一變,攔住她的腰肢,霸道的問,“你叫我什麽?”
“什麽?”沒頭沒腦的一問,茯苓的腦袋一下子轉不過彎來。
“你叫他淵清,那你叫我什麽?”穀天祈警覺的重申。
明白他心裏的症結,茯苓對症下藥,別扭的喊了出來,“天……天祈!”
“祈,叫我祈,以後不許與別的男子如此親昵。”穀天祈不很滿意,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沒好氣的說,心底裏有說不出的悵然。
“我又不是你的私有物,才不要你管。”揉了揉鼻子,茯苓委屈的抱怨道。男人有時候還真是小氣,偏偏這小氣讓她覺得特別窩心。感謝上天的眷顧,讓她重獲安享幸福的機會。
鬧夠了,院子內出奇的靜。
茯苓收起頑劣不正經的表情,一臉嚴肅的問,“祈,這世上有沒有東西可以控製獸類?”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曾聽聞西域有人可以控製蛇類,也聽聞有人可以控製鳥類。苓兒,你何以這麽問?”穀天祈皺皺眉,慎重的問。
茯苓不動聲色的解釋道,“今日我有幸在父皇那裏觀賞歌舞,看台的前立著個身穿彩衣的男子指揮,樂聲起,群馬好像很通人性般,十分有節奏跳起舞來。你說那日的大隼會不會也有人操縱?”
穀天祈知她心思縝密做事滴水不漏,絕不會輕易下結論。於是,他神色有些複雜的追問,“你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
“我記得那日乘坐的鳳鸞四角掛著碩大的鈴鐺,行走時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跟我看到指揮群馬的彩衣男子手中的搖鈴差不多,而且我發現昨日咱們回來時乘坐的那架車上卻並無鈴鐺。”茯苓深思熟慮許久,心裏早有了幾分溝壑,統統倒了出來。
“若真是有人指使,那居心也太叵測了,如此深藏不露之人讓人防不勝防!那些大隼頂多隻是讓大家受傷,並不能致命,這麽做旨在什麽?”見她分析入理,穀天祈心有餘悸的說。
茯苓沉著臉,斬釘截鐵地道,“不太清楚,但直覺告訴我這次咱們被大隼襲擊並不是個意外,是有人故意為之。至於此人是誰,那就要看誰是這次騷亂裏最大的受益者了?”
“你說惠妃?”穀天祈脫口而出。
茯苓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繼而又搖搖頭,“我不敢肯定。惠妃嫌疑最大,畢竟因為這場騷亂,一個美人莫名被處死,榮王被遣離京城即將戍守蠻夷之地,華妃因為驚嚇擔憂而臥床。此事若是人為,太子一夥也難逃嫌疑,起初父皇與太子的關係每況日下,大隼襲擊時太子挺身而出舍身為皇上阻擋,如今父皇與太子的關係空前緩和,不失為苦肉計成功。”
“聽你這麽一說,還真覺得這裏麵大有深意,或許不久皇宮將有一場變故。苓兒,宮中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你還沒有厭倦嗎?”穀天祈握著她的手,憂心忡忡的問。
茯苓看他大為擔心的樣子,心被牽動,多少有些不忍,輕歎一聲安慰道,“以前我入宮是想得到一個答案,現在疑問更多了,也越來越難抽身了。不過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打起十二分精神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我心裏總是不踏實,有種不好的預感。苓兒,你答應我一定不要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穀天祈放心不下,擔憂的說。
“哼,就會說我,你自己的爛攤子還沒收拾呢!”茯苓唇邊露出了一個迷人的笑容,打斷了他的憂思。
“我有什麽爛攤子?”穀天祈詫異的問。
“綺玉啊,你別告訴我你拙略到覺察不出那丫頭喜歡你?”茯苓愁眉苦臉的說。
穀天祈無比堅定道,“我隻當她是自家小妹。”
“那就跟人說清楚,不清不楚更容易招致誤會。否則以後招惹一個女子,我便籠絡兩個男子,憑我的魅力,我相信這些是可以達成的。”不知不覺間,茯苓由起初的興師問罪轉為脅迫。
穀天祈望著她睚眥必報的模樣,立即投降道,“我回去馬上同她說清楚,你不許結交別的男子。”
“那可不一定呢,我如此有魅力,總有人識貨的。”茯苓咯咯笑了起來,微風拂過她的發絲,她清麗剔透的笑容,絕美不可方物。
穀天祈倏地擁住她,嘴角在她臉頰、耳畔廝磨,氣息急而粗,欲望越聚越濃,霸道的吮吸著香舌作為懲罰,哪知這一吻,越來越憐愛,溫柔,直接從懲罰升為享受。
茯苓不被俗世的眼光所束縛,也無暇顧及宮廷變奏,醉心的享受怡人的一吻。時光就這般定格在葡萄架上,至於那些暗中變故就留給以後消遣吧。
愛情果真可以改變一個人,誘發出藏在心底的熱忱與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