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神皇帝麵容冷得快要掉冰渣子,冷笑道:“楊卿,你這是在威脅朕?!”
“末將不敢!”楊修遠雙膝跪地,肅然道:“婚約契書末將從未想過要將之公諸於眾,也從未想過要將此事鬧上公堂,隻是希望皇上能主持公道而已。”
這不就是擺明了威脅嗎?!言下之意,要是皇上不主持公道恩準和離,那他楊修遠不介意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混賬東西!
聖神皇帝肝火大動,冷聲道:“三郎,你有什麽話?”
李赦跪地道:“皇祖母,這些年來,孫兒一直與娘子恩愛有加,從未聽她提起什麽婚約一事。孫兒可不敢隨隨便便應下什麽奇奇怪怪的婚書契約!”
聖神皇帝揉了揉太陽穴,冷聲道:“來人啊,去請太原郡王妃過來!”
屋頂上。
白安柔吃了一驚,正想要離開,顧惜玉卻猛地拉了她一把。兩人重重砸到琉璃瓦上,一下子撞了個大窟窿出來,不受控製地往下掉。
“啊……”
白安柔禁不住尖叫出聲。顧惜玉眼疾手快,一把摟住白安柔的腰,他下落的時候找不到借力點,背脊重重地砸到霖上。
白安柔卻是砸到了一堵硬邦邦的肉牆上,雖是遠遠沒有直接砸地上那麽慘烈,但還是被猛地震了一下。
“呃……”
聽到身下傳來的一聲悶哼,白安柔眼皮一跳,微微抬起一點點腦袋,赫然發現顧惜玉躺在地上給她當了人肉墊。
“啊!”白安柔驚得聲驚呼一聲,忙從顧惜玉身上爬開了,緊張地問道:“你沒事兒吧?!”
顧惜玉捂住胸膛沒有動,咧嘴笑道:“要不你也讓我泰山壓頂試試?”
白安柔百味雜陳,感激、厭惡種種情緒上心頭,一時間沒有答話。
“娘子!你沒事兒吧?!”
“表妹!你還好吧?!”
李赦與楊修遠突然見人從屋頂上掉了下來,還沒看清臉,兩位不速之客就已經落霖。等看清來人,雙方均是駭然失色,連忙衝了過來。
白安柔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摔進了甘露殿,她尷尬地由自家郎君扶了起來,戰戰兢兢地瞟了寶座上的聖神皇帝一眼,蹲膝行禮道:“孫兒見過皇祖母。”
顧惜玉也磨磨蹭蹭地爬了起來,躬身行禮道:“見過皇姑姥姥。”
聖神皇帝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見兩個孩子沒事兒,忍著一腔怒火寒聲道:“你們兄妹倆又是怎麽回事?!”
顧惜玉拱手道:“皇姑姥姥息怒!惜玉貪玩,非拉著妹妹來甘露殿,還請皇姑姥姥恕罪!”
聖神皇帝慍怒道:“胡鬧!柔兒眼睛不便,你拉著他到處亂跑什麽?!”
顧惜玉支吾著道:“我怕……妹妹會擔上‘重婚罪’,就想……先過來看看情況……”
“什麽混賬話?!柔兒哪兒來的罪名?!”聖神皇帝發了好大一通火,“你一個當哥哥的不好好照顧自己妹妹,還忽悠著人家姑娘跟你上房揭瓦!現在從上麵摔下來了,要是柔兒出了事兒,朕唯你是問!”
顧惜玉低垂著腦袋,神情悻悻的。
李赦與楊修遠都是怒火翻騰,搞不明白顧惜玉這混球是怎麽把娘子表妹忽悠到這裏來的。而且,從屋頂上掉下來這一出顯然是顧惜玉有意鬧出來的,目的就是把事情越攪越亂,越搞越大。
聖神皇帝冷聲道:“柔兒,方才殿中的話你聽見了多少?”
白安柔尷尬地道:“應該……是全聽見了。”
聖神皇帝哭笑不得地勾了下唇角,寒聲道:“那朕問你想不想和離?”
想。
這是白安柔腦海中立馬蹦出來的念頭。
她如今眼睛不同於常人,身帶不祥之兆,呆在郎君身邊很可能會拖累他。可她若是現在“想和離”,在場眾人估計會以為她想嫁給表哥。
她其實誰也不想嫁。自己這樣子嫁給誰都是拖累……
更何況,今表哥的做法不僅是陰了聖神皇帝,還是明目張膽地威脅皇上。就聖神皇帝的性格怎麽可能任由一個大臣拿捏自己?所以無論如何聖神皇帝都不可能輕易讓表哥得償所願。
如此一來,事情就麻煩了。她如果“想和離”,聖神皇帝十之八九不會同意她回徐國公府,同時她也不能再回東宮,很可能就被遣送回魯國公府。這可不就慘了嘛!
思前想後,白安柔垂首恭順地道:“婚姻大事曆來都是父母長輩做主,柔兒但聽皇祖母安排。”
聖神皇帝勾唇一笑,很有些皮裏陽秋的味道。她頷首道:“那朕就為你作一次主。柔兒,三郎與楊卿你看上了哪一個?隻要你,朕立刻為你主婚。”
李赦麵露慌張,妖精滿心滿眼地記掛著楊修遠那個偽君子,要是讓她自己選,她肯定不會選他李赦的!
“皇祖母……”李赦開口便要爭辯。
聖神皇帝卻一抬手阻斷了他的話,“三郎,你別影響柔兒判斷。”
楊修遠胸有成竹,柔兒一定會選他的!
顧惜玉嘲諷地勾起唇角,他才不管妹妹會選誰,反正事情已經鬧成這個樣子,他不介意把水攪得更渾。
大殿內鴉雀無聲,目光都集中在了白安柔一人身上。
白安柔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回頭看了看身後左側的郎君,又扭頭看了看身後右側的表哥。前者一臉急切地瞅著她,後者麵露微笑地衝她點了下頭。
白安柔百味雜陳,她沉默了一會兒,跪伏在地,朗聲道:“柔兒願長伴皇上左右,終身不嫁不婚。”
這話宛如一聲驚雷,李赦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他心頭很是複雜,不清楚是慶幸多一點還是失望多一點。妖精是沒選楊修遠了,可也沒有選他,甚至還她自己不想婚嫁,這是什麽意思?
顧惜玉瞠目結舌,同時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自己這個妹妹一心想和離,原本還以為這是因為她心裏藏著楊修遠,如今看來好像不是???
最震驚的莫過於楊修遠,他一直覺得表妹與他是心心相映,這幾年見少離多,柔兒應當與他一樣也是心中煎熬。但如今這情形卻給他兜頭潑了盆冷水。
聖神皇帝也吃了一驚,她沉默半晌,緩緩開口道:“柔兒,朕恩準你和離,從此留在朕跟前做個女官,你可願意?”
白安柔大喜過望,這可比她預期中會被遣送回魯國公府的結果好上太多。她正要開口謝恩,卻聽得李赦大喝道:“我不準!”
滿座皆驚,卻又在意料之鄭白安柔心頭忽地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眼角餘光不自覺地朝李赦看去。
此刻,李赦正色道:“皇祖母,娘子又沒有犯‘七出’!我與她相處甚歡,不能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