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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
坐在床邊的小總統看著床上半躺著的名義上的妻子,她的神情有些痛苦。
聯邦目前主流的墮胎方式就兩種,藥物流產,和手術介入。
一般早期,在胎兒還沒有完全成型,能夠直接排除體外時期,可以通過藥物刺激的方式導致子宮異常收縮,讓還未成型的胎兒直接脫離,然後排出體外。
從醫學研究的角度來說胎兒實際上是一種「外來物」,胎兒從出現時就開始和母體作鬥爭,一場殊死的戰鬥!
所以當它失去生命時的那一刻,它很快就會被身體以清理垃圾的方式清理出去。
但如果胎兒成型了,不那麼容易自然排出時,就只能手術介入了。
以小總統妻子現在的情況其實藥物流產就可以做到這一點,頂多就兩三個月的時間。
但康納需要確保這個孩子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所以他們進行了一場小型的手術。
說是小型手術,是因為它的難度其實並不太高。
除了現在她感覺到身體稍微有些不適,有些隱隱的疼痛和頭暈外,她甚至都沒有其他什麼太多的感覺。
永生組織的醫院有著非常高超的手術技巧,他們在研究促進讓人實現永生的過程當中,肯定不會忽略人類誕生的這個過程!
他們甚至是試圖從不同時期的孕體內尋找到能夠重新煥發人類細胞更新的激素,所以對於不同時期胎兒的情況,他們很拿手。
一種很簡單的手術,通過負壓吸引的方式。
胎兒大概也就和芸豆差不多大,還不是那種很大的芸豆,或者說比大蠶豆小一點。
從它的表面甚至都看不出任何人類的外形形態,但當她看見那個東西的那一刻,她就感覺到自己永遠的失去了什麼。
回到家中時,她被要求卧床休息,她不知道小總統是否知道發生的這些事情,她很畏懼,害怕,但又不得不獨自面對。
小總統,看著臉色很差勁的女孩,情緒有些翻騰。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他沉默了一會,伸手想要去摸摸女孩的臉頰。
但女孩就像是害怕被抽打的那樣萎縮的閃避著,她躲開了他的手,而他的手就停留在空中。
預料之中的巴掌沒有呼過來,女孩睜開了眯成縫的眼睛,她意識到了什麼,然後小聲的道歉,「對不起……」
小總統收回了手,搖了一下頭,「不……我……沒什麼。」
他本來想說點什麼,不過看起來似乎缺少動力促使他全部說出來。
他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孩,「這段時間你好好休息一下,他們會照顧你。」
女孩難以置信的點了點頭,她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眼前的男人只會從身體和精神上不斷的羞辱她,此時卻表現出這樣的溫暖,巨大的反差讓她覺得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覺!
小總統擠出了一點笑容,他看了一下女孩的腹部,然後轉身離開。
他莫名的,有些憤怒,有些悲哀……
走出門時,他讓傭人照顧好女孩,然後獨自上了樓。
緊接著樓上就傳出了摔打東西的聲音,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暴躁的去破壞了,這也讓傭人們臉色都很難看。
主人發了這麼大的火,誰都不想被遷怒。
休息室中,小總統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些擺設被他摔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經過一番破壞之後他的憤怒消散了不少,整理了一下頭髮,然後走到了桌子后,坐下。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聯邦人都是這麼的殘忍,可以如此輕易的,剝奪其他人的生命。
馬里羅也有宗教,並且也認為墮胎是一種罪過。
甚至因為馬里羅的地理環境原因,在馬里羅皇朝還沒有崩解之前,這個帝國還頒布了法律。
任何墮胎行為,都按照殺人罪來處置。
負責墮胎的醫生和護士,接受墮胎的婦女,如果她的丈夫知情並同意這麼做,那麼她的丈夫也要以殺人罪論處。
在沒有見到女孩之前,小總統並不覺得這個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但是看到她的時候,他意外的想到了很多的事情。
也許,所有不配合的人,不配合林奇以及聯邦政府,總統之類的那些人,都會被他們用各種方式,讓他們徹底的失去生命。
然後被他們無情的,丟進垃圾堆中。
他此時的憤怒,悲哀,不只是因為一個小小的生命的離開,更多的還是對自己此時面對局面無能為力的憤怒和悲哀!
除了發怒,破壞,他似乎什麼都做不到,就像……現在這樣!
他不可能打電話給聯邦的總統,告訴他「你就是一個女表子養的」,也不可能給林奇打電話,告訴他「你他媽就是一個雜種」,他做不到!
他只能默默的忍受所有的不公,接受這些人對他所有的要求,他沒有資格說不!
雖然他很想這麼做!
過了好一會,他的情緒平靜了下來,他拿起了電話,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撥通了林奇的電話。
在等待了片刻后,林奇的聲音從聽筒中響起,「我剛才正在用晚餐,有什麼事嗎?」
小總統沒有立刻說話,他原本有些想要說的話,在這一刻又改變了主意。
人缺的永遠都是邁出最後一步的勇氣,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一步邁出去,就再也沒有機會回頭了。
但只要這一步沒有邁出去,一切就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她從醫院回來了,情況看起來不太好,有什麼需要注意的事項嗎?」
林奇皺了一下眉,「她出血了嗎?」
小總統有點茫然,他不知道這個「出血」是指什麼,只能如實說道,「她的臉色看起來沒有血色,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出血。」
「她做了墮胎手術,醫院方面告訴我很成功,但並不代表就一點危險都沒有。」
「你去看看她的下身是否有出血,少量的滲血是很正常的,但如果有大量出血就立刻告訴我,我不掛電話,就在這等你……」
小總統心跳有些加速,他連忙放下手中的聽筒朝著卧室跑去,女孩看著他又跑回來有些害怕。
他一把掀開毯子,女孩整個人都開始顫抖,她以為自己要挨打了。
「有出血嗎?」
他問。
女孩遲疑的點了點頭,「有一點,但不多,他們說這很正常。」
小總統不太放心,「我看一下……」
血不多,看起來很粘稠,還有一些液體,老實說有點噁心,還有一股怪味。
他看完后鬆了一口氣,「如果出血量很多的話一定要告訴我,我不希望你在這出事。」
很普通的一句話,卻莫名其妙的讓女孩有些感動,她用力點了點頭。
等小總統回到了樓上之後,把這裡的事情告訴了林奇,林奇隨後告訴他不用太擔心。
「我已經安排了一個醫療團隊到你那邊去,接下來幾天他們會接手她的恢復過程。」
「這件事我已經非常嚴厲的批評過康納了,他做了一個很蠢的事情,並且我確保不會再有下一次!」
林奇知道小總統這個時候打電話來的原因,哪怕他自己不說,林奇也能猜到他心中的憤慨。
至少是不舒服的,不開心的!
這很正常,但不聰明!
聰明人會把所有的不滿隱藏起來,然後等待一個機會。
在小總統表達了自己不滿之前林奇先說出來,這讓小總統心裡的不快消散了不少。
有時候人們需要的其實並不是什麼實質性的反饋,而是一種態度。
這很奇怪。
老實說。
但的確在交流過程中很有效!
被人指出錯誤然後希望得到道歉后再被動的道歉,和在沒有被指出時就主動的承擔錯誤以及道歉,給人絕對是兩種感覺。
這就像有人把你撞倒了,摔在了地上。
如果這個人只是看你一眼就離開,你肯定會覺得很憤怒,並且有可能引發爭端。
但如果你還沒有來得及作出應急時,對方就主動把你拉起來並誠懇的道歉,你就會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哪怕這件這件事的核心本質沒有任何的變化——你,被撞倒在地上!
所以態度這個東西很神奇,也很微妙,只要掌握得好,在溝通中能起到奇效。
小總統的表情有些矛盾的發生了一些變化,但看起來因憤怒快要豎起來的眉毛,被撫平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奇先生……」
「不,他做錯了,就應該承認,我和康納聊過,等你大學畢業,也就是三年後,你可以直接從市長開始起步。」
「這是一種補償,也是一種誠意。」
「你知道,有些話他不太方便說,得我來說,你不要覺得有任何的負擔。」
「錯就是錯,對就是對……」
小總統的氣消了不少,不疼不癢的說了兩句場面話,就掛了電話。
他看著聽筒,好像自己想要說的那些東西,比如說他對命運的抗爭,對聯邦人操控他生活的不滿,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然後就莫名其妙的選擇了諒解,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不知道,憤怒沒有了,悲哀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