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兩種極端
「燙燙燙，怎麼這麼燙啊。」說著，姜思依雙眉都皺在了一起，吐著舌頭可憐兮兮的。
葉清平扶著她的下巴，細細查看了她的雙唇，吹了吹，「還疼？」
「嘿嘿……」姜思依眨著眼露出壞笑，「被你發現了。」
說著，姜思依就撿起剛剛掉在盤裡的餃子意圖再往嘴裡塞，但被葉清平的筷子阻止了。
「會燙。」
「不會，真的不會。」她剛剛都是假裝的
「撒嬌沒用。」
「真沒用？」姜思依挑眉，雙眸聚焦了所有的注意力凝視著他，一手托腮露出甜絲絲的笑來。
時間彷彿靜止在這一刻。
有個理論說，如果男女之間盯著對方看的時間超過十五秒還不轉移視線，那麼他們之間就產生了初步的愛情，甚至可以步入婚姻。
姜思依暗戳戳的在心裡數著時間。
結果五秒不到，葉清平起身離開了她的視線。
「站起來。」他撐著桌子，吩咐她。
「做什麼……」
姜思依話音未落，整個人就像是騰空而起被拎在雙臂之間，葉清平佔了她原本的座位，把她放到了腿上。
姜思依頓時滿臉羞紅……
別說是現在，就算是兩個人以前感情最好的時候，她也沒有以這種近乎公主抱的姿勢坐在他的腿上啊。
他摟著她，跟摟著小朋友一樣。
姜思依想要掙扎，但被困在狹小的懷抱中，毫無施展的空間。與此同時，葉清平已經拿起了她的筷子，把剛才被爭奪的餃子一分為二。
湯汁迸濺而出，再次冒出熱氣。姜思依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這要是在她嘴裡爆開，還的確是會燙。
這麼一想，錯的人的確是她。
「張嘴。」
隨著葉清平伸到她嘴邊的半個餃子，姜思依記事後的人生中頭一次享受到了全程被喂飯的待遇。
——
吃過東西，已經是下午。
姜思依打開客廳的電視，發現有頻道正在重播昨天除夕的春晚。她轉身看向身後的葉清平，用眼神詢問他要不要一起看。
葉清平沒回答，而是徑直走到窗戶邊把窗帘拉住，屋裡頓時陷入入夜般的黑暗。
姜思依立刻心滿意足的癱在了沙發上，身後是抱著盆水果的葉清平。
姜思依咬著嘴裡的車厘子，被電視上的小品逗得樂不可支，到最後幾乎是要靠著葉清平才能勉強坐著。與她笑聲肆意相比，葉清平就顯得淡定多了。他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不聲不響的摟著她。
很快，小品結束，換了冗長無趣的歌舞。
姜思依嘆口氣，她大概就是個俗人，這樣高雅的歌舞她盯著瞧兩眼都能昏昏欲睡。
不過，葉清平應該會喜歡吧。他那樣的家庭出身，想必從小都是受過系統專業的藝術教養的。
想到這裡，姜思依試圖不著痕迹的去看他。
一轉眼，卻是不偏不倚的對上了葉清平的灼灼專註的目光。
「你看什麼呢……」
姜思依說完后，無意識的把手裡剛剛被投喂的車厘子塞到了唇舌之間。因為放的位置太淺，這一咬牙下去，果汁直接濺了出來，蹭滿了她的雙唇。
葉清平神色不動，抬手拂上她的下顎，低頭就吻了下來，混著酸甜口味的吻讓兩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像是就此有了默契，播到小品等節目的時候，姜思依就安心的徜徉在喜劇的世界，而等到其他節目，兩人就自然而然的共同交換一個綿長眷戀的吻。所有或熱鬧或輕緩的歌舞，都是他們的背景樂。
四個多小時的節目，到最後，姜思依幾乎是要軟若春水，整個人攤在沙發上，任葉清平予取予求。
姜思依雙眼迷離，半夢半醒間感受著壓在自己身上沉甸甸的重量，還有和自己十指交扣的溫熱掌心，心裡卻止不住的開始難過。
她好難過啊。
心在滴血一樣的難過。
葉清平，為什麼偏偏就是你呢。
你給了我歡樂和愛意，卻同時又是我痛苦的根源。
可你知道嗎，過度的歡樂就像過度的痛苦一樣，因為太過劇烈而無法長久。因為人心不能長久的處在強烈的極端情緒。
而當我凝望著你的雙眸，我便在歡樂和痛苦之間不斷搖擺，不得停歇。
姜思依的眼裡猝不及防的落下淚來，葉清平的親吻也就此停下。
「依依，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不斷的道歉，可是姜思依卻越哭越凶，蜷縮著身體毫無形象的哭出了聲，到最後幾乎是渾身抽噎幾乎要喘不上來氣。
葉清平試圖鬆開她，卻被她攥緊了衣領埋在懷裡。
直到夜幕真實的降臨，姜思依的雙手才無力的從他後背垂下。
葉清平把她抱回卧室，本想拿了熱毛巾替她擦擦臉上的淚痕，手卻被她握住壓在了身下。
好好的一天結束，但夜還足夠長。
——
當漂泊的旅人再次回到熟悉的家，是怎樣的滋味？
從前，姜思依並不清楚。
如今，她覺得是內心踏實充足的睡眠。
當姜思依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普照大地，卧室里加濕器的聲音徐徐響著，顯然有人早起換好了水。
在房間內四處打量后，姜思依終於確定，這間公寓里真的只剩她一個人了。
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
姜思依伸個懶腰，倒在沙發上又迅速爬了起來。
她撥通了房東的電話，既然打算離開，那麼房子顯然也沒有再租住下去的必要。對於接到她電話這件事，房東表現的十分詫異。
「姜小姐，您男朋友難道沒有告訴你，那間公寓早就轉入你名下了嗎？」
掛掉電話，房東傳來了合同文件。而落款處，清晰的寫著葉清平三個字，姜思依奇異的發覺她竟然沒有任何意外的感覺了。
這時候，姜思依已經走到了吧台處，當她放下手機，入眼就是幾份擺放整齊的文件。
最上首，是一份撤銷器官捐獻的申請。
第二份，是葉清平簽過名字的離婚協議書，以及附帶的相關財產分割的法律條例。
最下首，是一張摺疊過的信紙，寫著姜思依親啟。
姜思依握著信閉目了很久，終於打開。
上面簡簡單單一行字。
「對不起，恭喜自由。」
姜思依無聲的對著空氣說了句謝謝。
這樣最好，不必見面，便無離別。
姜思依收好信紙打算收到柜子里，卻不小心鬆手將其中一張紙掉落在地。她彎腰去撿，卻發現掩在吧台深處的有一張被揉成團兒的紙。
看材質，和她手裡葉清平留下的一模一樣。
姜思依跪在地上，打開了紙團，整個人如同觸電般徹底愣住。
那張紙上，密密麻麻的寫了很多很多的字。
……
「依依，請允許我再這樣叫你一次，我想以後隔著無邊汪洋，應該再也沒有機會了。離婚協議書我簽好字了，說好的放你離開，這次絕對不會食言了。」
「我想了很多次要如何向你解釋，到最終發現我的勇氣只足夠我寫下來。關於你哥哥的事情，我無可抵賴。我知曉的時機，遠比你想象的早，甚至遠比我母親以為的早。」
「你記得我倒在辦公室那次嗎，那不是偶然。當我發現那個奪取你童年的混蛋就是我自己的時候，我很害怕。我想過告訴你的，即便我知道你了解后必然會離開我，可是你向我求婚了。」
「依依，你竟然向我求婚了。你捧著戒指說無論發生什麼，你都想要在我身邊，陪我一起，給我的手術單上簽字。我夢都不敢夢到的場景發生在眼前，那是多麼誘人的條件，我太想要了，明知罪惡虛偽，我還是想要，所有理智和道德都抵擋不過的想要。」
「雖然以前沒說過，但從前我總覺得上天是對我不公平的，你看這世界上這麼多人，憑什麼選了我受心臟殘缺的痛。所以，我總告訴自己，你是我對我的補償，我該有美好如你的補償的。可我還是心虛，日復一日，幸福沉醉，如履薄冰。」
「其實我真的是個很自私的人，因為我發現時至今日，對你隱瞞了這件事，我一絲一毫的悔意也不曾有。再來一次，我大概還是會選擇同樣的道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總讓我反思自己從前過的都是些什麼行屍走肉的生活。」
「那天，我母親問我，堅持娶你是不是為了你的心臟。我心裡是在笑話她的，我如果真想要移植心臟，多少手段用不了，有必要用費如此大的周折嗎。」
「她遇見了我那不負責任移情別戀的父親，難道就以為全世界的男人都如此么。但我沒有說出來，就讓她這麼以為吧，只要她能答應我娶你。但請你相信，就像我不曾後悔在咖啡廳假裝你男友，我也絕沒有過一絲一毫想借用你心臟活下去的念頭。沒你，我……」
「總之，無論如何，這一年，這一生，我都無比幸運的遇見你。謝謝你讓我懂得愛一個人的滋味，也謝謝你讓我願意對這個世界溫柔。你這樣美好的人，值得燦爛平穩幸福的一生，希望離開了我，你不會再遇到讓你一身傷痕的人。」
「如果有來生，我多想能一身清白遇見你。」
葉清平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