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石長安一言不發，表情嚴肅，修剪整齊的大鬍子隨著呼吸微微抖動，這麼多應徵的演員，竟然沒有一個令人滿意的。
姜思竣年紀和霍逸差不多大，出道卻比他早了好幾年，演過不少角色，不過這種國家台製作的正統古裝劇，風格是與其他電視劇不一樣的，尤其是嵇康這個角色，不知道他能不能駕馭那種狂放不羈，卻又心懷天下的感覺。
這次的試鏡不需要化妝，更加考驗演員的代入感，試鏡室內，除了姜思竣，還有兩個演員，程嘉牧、袁桃桃、趙康樂並排坐在等候的休息椅上，看著姜思竣試鏡。
配戲的工作人員因為說了太多次台詞，嗓子已經有些啞了：「我聽聞司馬大將軍仰慕先生才華，不日就要恭請先生入仕，飛黃騰達，榮華富貴，指日可待啊！」
姜思竣的聲音抑揚頓挫，吐字清晰，聽著就是科班出身：「多謝兄長點撥，康感激不盡。」
等來人離開，姜思竣立即吩咐「小童」：「收拾細軟，即刻出發。」
「小童」也是同一個工作人員，大概因為重複工作太多的緣故，半死不活地說：「先生，我們去哪裡啊？」
姜思竣絲毫沒有受他的影響，依舊保持著情緒，石長安為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去哪裡？天下之大，能躲得司馬昭的地方，就是我嵇康要去之處，昔日享曹公恩惠，今怎能再投司馬之門！豈不成了反覆無常的小人？況且官場仕途，腌臢地令人作嘔，怎比得隱居山林，約幾個至交好友，狂歌縱飲來得痛快？」
這一大串台詞，說得十分流暢，節奏掌握得也非常好，姜思竣一番表演結束，導演組難得地露出了些滿意表情，石長安點了點頭，其中一個副導演說：「很好，難怪薛宇跟我極力推薦，是有幾分名仕不慕名利，淡薄志遠的意思在裡面。」
幾個評審簡單地交換了一下意見，石長安也淡淡地說了聲「不錯」，導演組看到石導終於開口了，連忙客氣地叫姜思竣回去等通知，看他們的意思，到這裡，人選已經基本上就已經確定了。
姜思竣顯然也是這麼認為的，離開的時候，瞥了一眼還在等在的程嘉牧等人，嗤笑一聲，聳聳肩走了。
論名氣，姜思竣算是這些應徵者里最大的了，即使石長安敢於用新人，但表演功力在那裡，不論姜思竣天分如何，演了這麼多年，那種已經混入血液的鏡頭感是這些新人比不了的，且台詞功力非常好，的確是比之前的那些應徵者高出一大截來。
「切，嘚瑟什麼啊。」另一組候場的演員，在他走後小聲地說。袁桃桃看著他的背影「呸」了一聲，安慰程嘉牧：「沒事，能見到石導一面，就已經很好了。」
換做從前，看到姜思竣這樣傲慢，程嘉牧或許要說一聲真性情，即使後來他們漸漸交惡，他仍舊覺得這個人是直來直去，所以愛得罪人，連桃桃那個小丫頭都看出他不是什麼善茬，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姜思竣演技的確不錯，那是他手把手帶出來的，可師父的本事還沒學完，就急著自立門戶，自然不是對手。程嘉牧拍了拍袁桃桃的頭，「他嘚瑟不了多久的。」
程嘉牧後面還有四五個人，論名氣，論經驗，沒有一個比得上姜思竣的，導演組幾乎抱著「趕快結束，早點收工」的心思了。
配戲的工作人員似乎也領會到了導演們的意思，像是看到了下班的曙光，竟然精神了起來，飛速地念出台詞：「我聽聞司馬大將軍仰慕先生才華，不日就要恭請先生入仕，飛黃騰達，榮華富貴，指日可待啊！」
程嘉牧朗笑幾聲，眉宇舒展：「多謝兄長點撥，康感激不盡。」短短几個字，由他說出來又是別一番韻味。
只這一句，就讓評委們眼前一亮，是了，嵇康此人狂放不羈，按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個敢說敢寫的微博大Ｖ，雖然的確心懷天下，但過於憂國憂民的一身正氣，反而差了點意思。
工作人員似乎也受到感染，語氣中不由自主地帶了點恭敬：「先生，去哪裡啊？」
「哪裡？天下之大，能躲得司馬昭的地方，就是我嵇康要去之處。」程嘉牧閉目停頓了一下，似是緬懷故人：「昔日享曹公恩惠，今怎能再投司馬之門！豈不成了反覆無常的小人？」
他自然地做了個抖袍袖的動作，雖然穿的是便裝，可那一下子的舉手投足，像極了寬袍廣袖的魏晉名仕，他語調一轉，又慷慨道：「況且官場仕途，腌臢地令人作嘔，怎比得隱居山林，約幾個至交好友，狂歌縱飲來得痛快？」語氣中充滿了快意豪放的感覺。
程嘉牧表演完，沖評委席微微鞠了個躬，幾個副導演都維持著驚喜的表情，其中一個翻著手裡的資料說：「叫程嘉牧，就是孔老推薦的那位啊！」另一個說：「怪不得，年紀輕輕，台詞功力這樣深厚，真是難以置信。」
石長安也點了點頭，大鬍子動了動，似乎是在笑，程嘉牧注意到，他在自己的名字後面飛快地做了個記號。
依舊是回去等消息，他知道這些大牌導演的套路，即使是已經做好了決定，還是要拖一拖，叫你巴巴地等著，以示鄭重。這一等，至少要等到開機前夕，弄得小演員們都不敢再接其他的戲。
回去的路上，袁桃桃的嘴巴就沒停過，「程嘉牧你好厲害，我還以為姜思竣已經贏定了呢，看他目中無人的樣子，真可惜看不到他被打臉了哈哈哈。」
程嘉牧狀似不在意地說：「你不喜歡姜思竣嗎？」
袁桃桃奇怪道：「我為什麼要喜歡他？」
程嘉牧：「哦，沒什麼，好像很多小女生都喜歡他，可能長得帥吧。」
立即說：「我才不喜歡他，醜死了！」
趙康樂：「噗。」
袁桃桃：「笑什麼，本來就丑！跟……就算跟你比起來，都丑得不得了！」程嘉牧：「……什麼叫就算，你原來想說誰？」袁桃桃：「你管不著。」
不過很快袁桃桃又陷入了對剛才試鏡的回味：「你演技好棒啊，剛才雖然都沒換衣服，可是你一開口我就感覺像是……穿越了！就像是回到了千百年前，你變成了那個又帥又有性格的嵇康。」
程嘉牧笑著接受了她的稱讚，他很享受妹妹的誇獎，有多久沒跟妹妹在這樣平和的氣氛下聊天了？這樣說來，重生也未必是一件事壞事了。
出乎意料的是，程嘉牧很快就接到了《司馬昭》劇組的電話，並且擬定半個月之後進組，趙康樂和袁桃桃都高興得不得了，程嘉牧把頭靠在椅背上，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
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如果說「重生」是一個劇本，那麼他要把每一場戲都演得圓滿，相比上一世磕磕絆絆地隻身北漂，又急需用錢，演死屍、跑龍套、抗攝像頭，什麼臟活累活都干過。
而這一世，一切都進展得十分順利而且神速，他饒不了害了他的人，這輩子也要過得更好，妹妹也長大了，他這輩子不需要再為別人操心勞累，他有信心將這個「完美劇本」按部就班地演繹下去，向著happyending努力。
《司馬昭》開拍前夕，程嘉牧接到了《遴魔記》劇組敲的通告，是山竹ＴＶ的《歡樂挑戰》，這是一檔收視率非常高的娛樂節目，通常一期節目會請三到四組嘉賓，《遴魔記》劇組就是其中一組，現在已經殺青，首播權就是賣給了山竹ＴＶ，所以按著慣例首站宣傳也是這裡。
程嘉牧由於沒有簽經濟公司，更沒有經紀人、助理，所以服裝都是劇組給配的，乾淨幹練的白色休閑服，頭髮用髮膠稍微固定，臉上只淡淡地撲了一點粉配合打光，洋溢著青春的少年氣，與飾演的陰狠、悲情的角色莫名形成一種反差萌。
雖然是山竹衛視，可演播廳是在帝都，這不奇怪，很多地方台，或者私人電視台，攝影棚都設在帝都，一是比較方便請明星做嘉賓，二是這裡的基礎設施相對完善，導致攝影棚比較集中。
不過很多的攝影棚都比較小，電視里看到的場景很大很漂亮，可實際上舞台是非常緊湊的，觀眾們都是坐在臨時的搬來的摺疊椅上，挨挨擠擠顯得人多，雖然不舒服，可是拍出來效果很好，現場觀眾與嘉賓和主持人距離很近，情緒調動起來也很容易。
主持人則是兩地飛來飛去，一口氣錄好幾期，然後再休息。不過《歡樂挑戰》的攝影棚倒是算比較大的，開始是暖場主持人講笑話，除了安撫早已等待太久的觀眾之外，更主要的目的是逗觀眾鼓掌或者大笑，因為是錄播，所以這些素材都能通過剪輯用得上，但暖場主持人是不會出現在播出的節目里的。
此時程嘉牧等人已經在上台口最好了準備，上一組嘉賓退場，此時主持人要念一段口播廣告。
感謝完冠名商之後，導播在眾人的耳機里提醒：「請下一組做好上場準備，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