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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守望者

  自打患上選擇性失憶症開始,白中元便對爆炸案的真相進行了無數次的分析和推斷。他預料到了其中會有「人為」的痕迹存在,也預料到了當中有著陰謀的味道,可萬萬沒有想到最終會是這樣。


  許菲,竟然在事前就知道了可能會身死的事情。


  對於許琳的話,白中元是不會懷疑的。一來是對方的人品沒有任何問題,二來許菲是她的親妹妹,她鍥而不捨的尋找了母親和妹妹二十多年,那份親情是不容質疑和褻瀆的,絕不存在虛構的可能。


  可這樣一來,更大的問題就出現了,許菲所指的麻煩究竟是什麼?又是誰,非要製造爆炸案置她於死地?

  這個問題,白中元想不明白,許琳同樣充滿了疑問,但他們不約而同的都意識到了一點,爆炸案一定還牽扯著更大的隱情。而且這種隱情絕對是見不得光的,百分百跟局裡甚至是省廳內部有著直接關係。


  如果不是這樣,省廳不會在案發後的第一時間將案情封鎖,更不會在下發紅頭文件禁止調查議論的同時又默許幾路人於暗中各展神通的去挖掘事實真相。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手段的確是高明,可同時也從側面證明了這起案件的不同尋常。能讓省廳如此的忌憚,怕是也只有內部人員犯罪了。


  篝火還在噼里啪啦的燃燒著,白中元和許琳卻再也沒有了繼續交談下去的興趣,均是無聲的沉默著。但沉默並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無奈之下白中元只好開了口:「是不是因為許菲的話,所以你才讓我扮演了男朋友的角色?」


  「如果我說不是,你信嗎?」許琳沒有想到對方會扔出這樣一個問題,回答的時候多少有些遲疑和心虛。


  「信。」


  白中元點頭:「在你如實相告了和許菲的相認過程之後,我們之前的那些不愉快已經煙消雲散了,我沒有理由再懷疑你。」


  「那你就不想知道我拉你去小漁家的原因嗎?」火光騰躍,許琳的臉忽明忽暗,語氣耐人尋味。


  「你剛才已經說過不是為了完成許菲的遺願,我猜不出來。」思來想去,白中元認為也只有這個理由了。


  「我說是為了自己,你相信嗎?」


  「你的意思是……」白中元猛然打了個激靈,難以置信的望向了許琳,對方的神色凝重,並不像是在開玩笑。倘若這真是心裡話,豈不是說明她對自己動心了,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怎麼不說話了?」許琳追問。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白中元迴避。


  「好,那我換個方式問。」許琳目光灼灼,「在你得知了我和小菲的相認過程后,你會遵循她的遺願嗎?」


  「你,你指的是……」


  「你很清楚我指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迴避著許琳的目光,白中元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雙眼有了些失神,「至少,至少在爆炸案真相大白之前,我不會有任何其他的想法。至於查清真相之後的事,誰又能說的清呢?」


  「我明白了,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口中這樣說著,許琳的臉上卻有著失落一閃而過,「之所以說為了我自己,是因為許長豐說過,當我訂婚之後就會將財產進行分割,你很清楚那意味著什麼?讓你假扮男朋友,其實是高凌岳的意思,一來是你出入過我家幾次,視頻影像中咱們的關係看起來會親密一些,二來你是警察,不存在事成之後萌生要挾的念頭,現在你清楚了吧?」


  「原來是這樣,倒是我自作多情了。」白中元在苦笑自嘲著,身心卻放鬆了下來。


  這副神情落入許琳的眼中,又是有了幾分落寞,稍加掩飾繼續說道:「接下來,你還會不會幫我。」


  「不了。」白中元毫不猶豫的拒絕著,「如果你不是許菲的姐姐,我會繼續幫你。可現在……希望你能理解。」


  「你還是過不去那道坎兒,對嗎?」許琳的聲音很輕,輕的如同春天的白絮,染白了那薄薄的嘴唇。


  「是。」白中元抬起頭,鄭重的說道,「許菲的遺願,是她對待這段感情的態度,希望我的後半生不用活在虧欠和痛苦中,是希望我能幸福。雖然我還是無法記起她,無法回憶起以前相處的點點滴滴,可我也有對待感情的態度,也有理當承擔的責任,在爆炸案查清楚之前,我願意做個孤獨的守望者。」


  「孤獨的守望者……」


  許琳呢喃兩遍,臉上浮現出了笑容,不知是不是火光映照的緣故,那笑容中彷彿藏著幾分凄苦的惆悵。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睡吧。」白中元向篝火中添著柴。


  「你呢?」


  「再坐一會兒。」說著,白中元抬起了頭,「書上說每當世界上有人離開之後,天上都會多出一顆顆星星,我找一找哪顆是她?」


  「……」


  許琳沒有說話,裹著毛毯朝著帳篷走去。


  ……


  一覺醒來,時針指向了凌晨一點。揉揉眼睛看向旁邊,許琳沒有發現白中元,帳篷的縫隙中火光還在閃現著。


  打開透氣窗,許琳坐起來朝著外面望去,白中元還坐在之前的位置上,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火光拉長了他的影子,生出了一股無助的孤獨感,猶如漲潮時的海浪,狠狠衝擊著許琳的內心。


  托腮凝望,她的腦海中開始浮現過往的畫面。


  許琳記得,與白中元相識已經很久了,那時候的他不像現在這麼弔兒郎當,嚴謹、固執整天擺著一副臭臉,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一樣,與古板、偏執的謝江一起,被戲謔稱為支隊的黑白門神。


  幾次的協同辦案中,二人之間也發生過不愉快的分歧和爭執。最過分的是一年之前,白中元以案情緊迫不容耽擱為名,大半夜的將許琳扔在了荒郊野嶺,足足讓她步行了四個小時才回到市區。


  那時,許琳對白中元的看法只有一個——混蛋。


  對其態度,更是敬而遠之的。


  認知的轉折,出現在與許菲的相認后。


  不管是未婚夫的身份,還是許菲在爆炸案發生之前的叮囑,都促使著許琳必須去摸清楚白中元的全部底細。細緻的調查和了解過後,她不得不承認,儘管白中元很討人厭,但的確是一名優秀的警察。


  爆炸案發生后,許琳費盡心思的調到了支隊,她的目的有兩個,一是查清楚許菲遇害的真相,二是遵照妹妹的遺願,去嘗試幫助白中元從那場夢魘中掙脫出來,至於攜手走入婚姻的殿堂,只當是個笑話罷了。


  爆炸案中疑點重重,許琳首先要做的就是查清楚白中元有沒有涉案的嫌疑,畢竟從外面傳來的流言蜚語中,可有不少是指向「白家父子」的,於是便有了剛調來支隊時的針鋒相對,有了初次勘查現場時的相互試探。


  在初步排除掉白中元的嫌疑后,許琳也嘗試著真心和對方相處起來,接觸的多了她慢慢發現,一直以來對白中元的認識是有失偏頗的。尤其是丟棄了刻板、固執的一面后,那副弔兒郎當的樣子倒也變得有趣起來。這個人不喜歡按照常理出牌,但卻總是能夠力挽狂瀾,能力著實沒的說。


  最後的試探是林語堂事件,白中元看到的那張紙條是許琳故意暴露出來的,她想看看對方在得知被利用后的反應,也想藉此排除最後的一絲嫌疑,最終的結果,是滿意的。對方在證明了清白的同時,也表現出了豁達的胸懷。


  除此之外,還有白中元將所有錢都借給楊偉成的事情,那不僅僅體現了他的重情重義,還有人性中重大的閃光點——善良。之於耗子同樣如此,受傷昏迷后,是白中元在想盡一切辦法嘗試喚醒他。


  真正觸動許琳內心的,還是那起連環案,確切的說是有關柳莎的種種。許琳相信,那天早晨白中元之所以想喝酒,不是源於連環案的告破,而是因為洗脫了柳莎的罪名,保全了她與耗子之間的愛情。


  也正是因為洞悉了這點,許琳才會覺得很是后怕,她現在都沒有個準確的答案,如果沒有潘洋的供述,如果沒有洗脫掉柳莎的罪名,白中元是不是還會把柳莎挖出來,有沒有可能會讓連環案止於邱宇墨身上?


  每每想起這些,許琳都會驚出一身的冷汗。


  但不管怎麼說,事情的結局是圓滿的,而白中元所做的一切,也都被許琳看在了眼中。直到這個時候,她終於相信了妹妹所說的話。


  白中元,是個值得託付終生的人。


  某些失眠的夜裡,許琳也會閃現出「荒唐」的念頭,比如該不該去完成妹妹的遺願?跟白中元走到一起后,又會是什麼樣子?

  這些之於許琳而言是羞於啟齒的,是見不得光的,始終被她壓在心頭的最深處。一直到,接到了那個電話。


  許琳沒有想到高凌岳會出那麼一個主意,她當時明明是想拒絕的,可不知怎麼的就稀里糊塗答應了。


  或許,那是潛意識在表達內心最真的想法吧?

  誰知道呢?


  入睡前的談話中,許琳向白中元如實相告了與妹妹相認的過程,並捎帶著提及了妹妹的遺願。當時,她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既想把代替妹妹走進婚姻殿堂的那句話隱瞞,又想著重加以說明。


  而當白中元主動說起扮演男友的事情時,許琳內心之中是有些小歡喜的,最終這種情緒還是化為了泡影。儘管她拋卻矜持,以玩笑的性質在不斷的引導著白中元,給他製造著順水推舟的機會,但對方還是明確說出了拒絕的話。


  尤其是那句:「我願意做個孤獨的守望者。」將許琳最後的一絲僥倖給擊碎了,她的心中第一次有了種空落落的感覺。


  那種感覺,是酸楚的。


  而偏偏,又是必須要獨自品嘗的。


  想著,想著……


  不知何時,許琳已經是淚流滿面。


  抬頭仰望夜空,一眨一眨的星星很多,許琳不知道哪一顆才是妹妹,更不知道帳篷外的白中元看的又是哪一顆。


  她只知道,有些事情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於她,於白中元……


  都是如此!


  ……


  接下來的兩天中,白中元和許琳都心有默契的避開了許菲遺願的話題,也沒有再討論過爆炸案的事情。兩人就像是外出遊玩的旅人一般,釣釣魚、拍拍照、散散心、聊聊天,誰都沒有再喝過酒。


  更加辜負這三天假期的是,他們沒有拍過一張合影!

  「謝謝你陪了我三天。」離開水庫之前,許琳真誠的道謝。


  「不客氣,都是朋友。」白中元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目光略過扎帳篷的地面還有篝火的灰燼,回想起這短暫的三天相處,許琳心頭繚繞起了幾分惆悵。整理整理衣服,她朝著水庫的方向長呼了口氣,而後狠狠攥了下拳頭:「沒什麼,至少還是朋友。」


  他們走了,那些相處時的痕迹卻永遠留了下來。


  ……


  在許菲和白中元趕回市區的時候,秦時雨和周然敲開了方言辦公室的門,而後將兩份檢驗報告放到了桌子上。


  「方隊,痕檢結果可以確定,邱宇墨死亡的那天早上屠宰場的牆外有過其他人活動的痕迹,經過比對鑒定,不屬於那名屠宰員。除此之外,鋼筋的外端存在大力撞擊的鑿痕,十分的可疑。」


  秦時雨的聲音尚在迴旋,周然已經開了口:「全面細緻的屍檢表明,邱宇墨的致命傷是外力撞擊鋼筋刺入身體導致的,脊椎骨的骨折絕不是自殺能夠造成的,結合痕檢結果來判斷,應該是死於他殺。」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痕檢之初,方言就已經有了接受邱宇墨死於他殺的心理準備,可當一切成真時,還是覺得壓力倍增。


  而就在這時,謝江出現在了辦公室的門口,未等方言詢問,便急匆匆的開了口:「方隊,剛剛接到報警,那名屠宰員死了。」


  「什麼?」


  方言蹭的站起來,臉色變得無比凝重,手指急速的敲擊過桌子后,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撥了出去。


  「白中元,立即歸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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