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一章:因為我是離殤
白水汐警告自己,她一定能行,一定可以。
她壓制住火蝴帶動開來的痛苦,默默的等待。
汗水遍布渾身,濕透了她全身的白紗,眼淚從未眼眶落下,濕了眼眸,亦濕了發梢。
「唔……哼……唔……」
只有她忍耐的聲音。
哪怕此時此刻,痛得她想要尖叫,哪怕她想死。
可是她終究是恢復了理智,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舒灝翎看著,終究,眼底一滴晶瑩順著臉頰落下,剛好濕了他的面容。
「汐兒……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讓你為我苦苦承受了十七年,謝謝你,這麼多年,從未說出一個痛字。
汐兒,十八年前,你為何不自私一點,就一點啊。
他,堂堂攝政王爺,舒灝翎,天不怕地不怕,十八年前被人拉入地下室受盡折磨都沒有哭,而現在,他落下了眼淚。
他這一生哭的次數不多,眼淚很少,可是自始至終,都只是為了一個她。
他真的愛她,不惜一切代價的愛著,不留餘地的愛著,從來沒有顧及過後果,只因為他愛她。
白水汐看到了他的淚,心底猛地一揪,身體上的痛楚似乎減少了不少。
她從來不怕痛,痛了十七年,她早已經習慣了,可是她怕他的淚。
他那麼驕傲強大的人啊,她到底何德何能能讓他如此。
這樣的愛,她足夠了,痛又如何,終究活著不是嗎?
白水汐咬咬牙,低低的呢喃著:「灝……灝翎……灝……灝……」
舒灝翎一愣,輕輕的搖了搖頭,張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叫他,可是他卻什麼也不能為她做,恨,真的好恨。
白水汐忍住哽咽,忍住痛楚。
「我……我……不……不……疼……不……疼……唔……」
只是報安的話還沒有說出完整,又是一聲痛苦的悶哼。
「汐兒……」舒灝翎低喃。
白水汐勾起嘴角,可是那個笑比哭還難看。
「我……沒事……別……別哭……別……」
別哭!
舒灝翎輕輕點頭,「嗯,你可以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一定……」
對不起……對不起……
剩下的只有對不起。
「呵呵……咳……」白水汐笑了,只是終究抵不過身體帶來痛苦,猛然一咳。
難得的,舒灝翎這一次沒有緊張,就這麼靜靜的看著。
看著而已。
白水汐亦沒有再說話了,她緊咬牙關,閉上了眼睛,默默的等待著這份痛苦遠處。
這份痛,她可以忍受。
然而,這才只是開始。
慕依然依舊閉著眼,只是手中的力量卻無法的強大。
只要引出火蝴,然後接受換血,其他的一切就都不是問題。
這個過程,註定痛苦。
伴隨慕依然的內力加強,與之相呼應的,隨著慕依然內力的扯動,白水汐體內的痛苦亦愈發的強大。
漸漸的,白水汐蒼白柔美的臉再次變了顏色。
那雙眸是紅的,可是她閉著眼睛,所以看不到,只是那張臉已經扭曲,渾身的血管,包括臉上,已經開始浮現,白水汐整個人漸漸變得恐怖起來。
「唔……啊……」她咬牙,咬住嘴唇,血液順著嘴唇落下,染紅了她白皙的脖子,白色的雪紗。
慕依然依舊沒有動,除了顫抖的舒灝翎和隱忍著痛苦的白水汐,沒有任何一個人動。
這份痛苦,維持的時間並沒有很長。
因為,接下來的是更痛。
漸漸的,白水汐失去了意識,可是她依舊忍耐著。
她不懂自己在做什麼,她只知道不能出聲,不可以。
汗水濕潤了她的衣衫,那白皙的手臂下,血液沒有靜止,痛意沒有緩和,就這麼僵持著。
舒灝翎只能看著,咱倆的淚水突然泛濫,可是他哭得無聲。
他告訴自己,必須狠心,必須狠心!
可是,心真的像被撕裂了,這一刻,呼吸都變得困難。
突然,白水汐猛地一張開眼睛,那雙眸子終於被所有戾氣布滿。
「啊……」一聲凄厲的長嘯,劃破整個天際。
似乎因為這一聲長嘯,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汐兒……」舒灝翎忍住痛意,衣袖下的手緊緊攥住,喉嚨里發出的,只有那低低的呢喃。
……
同一時間,凌風客棧。
打開門的那一刻,那抹白色斗篷在黑夜之中變得刺目。
房間其實很黑,見慣了夜明珠的光明,區區一抹燭光,對舒子研來說就是黑暗。
聽到開門的聲音,那抹白影一動不動,似乎沒有感知一般。
舒子研勾起唇角,稍稍扭頭,拍了拍花笑扶著她的手,示意他放開。
花笑眉頭一皺,想也不想就拒絕,「不行。」
舒子研卻是搖搖頭,臉色突然變得溫和,可是眸子卻突然變得犀利。
「我……」花笑還想說什麼。
「我可以。」舒子研出聲,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沙啞。
「可……」
舒子研抬眸,淡淡道:「我說,我可以。」
五個字,沒有一絲情緒起伏,可是就在這其中,那抹威嚴已經無法忽視。
花笑有些猶豫,可是想了想,終究還是放開了舒子研的手。
「我就在外面,記得叫我。」他還是不放心的叮囑一句。
舒子研輕輕點頭,安慰似的拍了拍花笑的手,隨後轉身,抬步進入了房間。
踏入房間,光亮變得更暗。
逐影和追風上前,兩人一左一右拉住了門,隨後輕輕關上。
「砰!」其實聲音並不算大,只是在這個寂靜的黑夜,顯得突兀了。
舒子研抬眼,打量著房間。
房間很大,天字型大小的房間自然是最大最好的,只是今天的天字型大小太過於陰森,偌大的房間只有桌上的那一根蠟燭,風吹搖曳,旁邊一抹白影猶如鬼魅一般。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對於這種害怕,她已經沒有多大感覺了。
可能相比較上一次在丞相府暗室所見到的,這裡算得上天堂吧。
舒子研面無表情,淡淡道:「是因為死過了一次,所以更喜歡黑暗嗎?」
她的話很輕,似乎再說一件很平淡的事。
然而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卻讓前方的白影僵硬了身子。
舒子研眼神一閃,繼續道:「要是你以前恨我的時候這樣子去偷襲我陷害我,更甚者幼稚一點,哪怕是來嚇唬嚇唬我,如果沒有暗衛在,你會成功的。」
話落,白影稍稍側頭,卻沒有說話。
「我不喜歡這樣陰森森的場景,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在一個地獄,卻又彷彿在人間,我很不喜歡,下一次,我希望見面不會只有一根蠟燭,不要問憑什麼聽我的,不要問憑什麼我狂傲,這就是我的資本,因為我是離殤。」她沒有動,可是虛弱的身子之下,那抹狂傲也終究無法掩蓋。
亦或者,這算是一種強大的心理脅迫。
因為她是離殤,所以全世界,誰都沒有資格可以控制,亦或者利用她。
聞言,那抹白影身子顫了顫,終於轉過了身。
她抬手,放在了斗篷之上。
一如既往的,黑夜之下,那雙眸白如骨,沒有一點血絲。
她取下頭上斗篷,露出了那張慘白可怖的臉。
陰柔的五官似乎又白了幾分,皮膚乾燥鬆弛,好像只剩下一層皮了,依稀還能看清楚她的容顏,只是誰能想得到,眼前的這個二十三四歲的女人,是一夜之間由一個不過十五歲的女孩轉變而成。
她沒有表情,不同於舒子研的狂傲,她整個人都在低谷之間。
她抬眼,扯動薄唇,「明天是十五。」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極其難聽。
「所以呢?」舒子研挑眉,高傲姿態依舊不改。
肖林落面無表情,「我想見你。」
「你已經見到了。」舒子研勾起了唇角,已經沒有了之前簡單肖林落的任何震驚與害怕。
頓了頓,舒子研又道:「你不應該來見我的,你知道的,我會殺了你,就算不會,你也應該知道,我不想見你。」
肖林落輕輕搖頭,「我想見你,全世界,只有你能幫我,只有你。」
能殺她的,只有舒子研一個。
「呵!」舒子研笑了,抬動腳步,走到肖林落面前,距離她兩米的時候,頓住了腳步。
「肖林落,我不懂,你是蠱源,長生不老,不老不死,不死不滅,這樣的生活,難道不是你應該渴望的嗎?」
或許很多人付出慘痛的代價,不就是為了一個不老不死嗎。
能夠不老不死,什麼樣的代價,或許都是值得的。
然而對於舒子研的話,肖林落滿臉冰霜,滿眼諷刺。
「離殤,你受寵,一輩子活在皇上,你哥的寵愛之下,你明面上被歐陽冥冰拒絕,可是他對你的與眾不同,你感受不到嗎?整個皇家都寵愛於你,你就是他們的一切,一個郡主而已,可是你享受了至高無上的榮耀,他們對你的愛,沒有任何雜質,他們愛你,就因為你是離殤,你是舒子研,你就是你哪怕舒灝翎和白水汐拋棄了你,可是你還有這麼多人愛著你。離殤,你敢信嗎,如果你說你想要了天下,歐陽克會讓你加入儲君之爭,而舒子堯一定會為你奪得天下,不因為什麼,就因為你想,僅此而已。」
她其實恨的,嫉妒的,羨慕的,可是那又如何,她不是離殤,她是肖林落,一顆棋子,一件武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