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我們敗了
冰窖之內。
似乎哭了很久,淚未乾,他們卻知道他們不能再停留。
舒子堯輕輕放開慕依然,面無表情,隨後走到一邊,看著地上那抹被血液染紅了的白紗,眼神一閃,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手腕的血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停止了流動,那個蛇形小包再一次融入了她的身體里,被冰凍的血液,再一次因為它而慢慢活躍起來。
她的身體依舊沒有溫度,可是卻漸漸釋放了藏匿的呼吸。
一抹月白風清,懷裡白紗清揚,紅血瀰漫,太過刺目。
舒子堯面無表情,眼底沉如死水,那張俊美的臉沒有一絲血色,冰窖之中,變得詭異起來。
終於,他抬動了腳步。
慕依然擦乾眼淚,一個踉蹌從地上站起來,暗暗咬牙,手中凝聚內力,往兩邊用力一吸。
「咻!」
「咻!」
兩個光影閃過,地上的靈珠和血玉鐲被內力猛然帶起,落入了慕依然的手中。
慕依然將東西收好,跟了上去。
眼角的淚水終於止住,卻依舊有水霧迷糊了她的眼。
來到冰窖邊緣,舒子堯停住了腳步。
這個石門是他從很遠的地方專門找來的石頭,堅如鑽,可是現在,石門卻接近破碎,可以看得出,打這個石門的人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
慕依然亦是冷冷的看著,隨後上前,長袖一揮。
突然,冰窖之內的力量被猛然散開,周圍那些維護性的力量突然消失不見。
她上前,按動了那唯一的機關。
「轟……」
一聲轟響,石門緩緩上移,除卻冰窖的冷氣,終於有了溫和的力量緩緩傳來。
舒灝翎等得心死,卻在最後一刻,他聽到了一聲轟響。
他下意識的抬眼,入眼的就是那雙月白色的靴子和那抹飄落在地的輕紗。
石門緩緩上升,漸漸的顯露了他們的身姿。
女子一抹淡紫色,那張臉跟周圍的空氣一樣,如若冰霜。
或者,比冰更冷。
男子一抹月白,他的臉白到透明,猶如來自地獄的幽靈。
他的眼,從未有過的情景,沒有一絲波瀾。
他現在就是一個移動的雕塑,僅此而已。
此時此刻,他懷裡抱著一抹白紗。
白紗之上,血液瀰漫,外露的兩天手臂,那血淋淋的刀口,太過刺目。
舒灝翎身子一僵,看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彷彿沒有生氣一般,他連上去的勇氣都沒有,身子害怕到麻木,停止了顫抖,卻只能看著。
舒子堯面無表情,他輕輕抬眸,緩慢的抬動了腳步,那個方向,剛好對著舒灝翎。
舒灝翎看著,獃獃的看著。
終於,舒子堯走到了他的面前。
舒灝翎看著他,隨後低頭。
懷裡的女子睡得很安詳,她的嘴臉掛著笑容,卻帶著苦澀,她整張臉都沒有了血色,可是卻依舊笑著。
舒灝翎看得懂,她扯動的嘴角,最後叫的是他的名字。
「汐……汐……」
此時此刻,他卻害怕叫出她的名字,因為,他知道她不會應他。
舒子堯面無表情,伸出了手,懷裡的人兒,自然而然的遞向了舒灝翎。
舒灝翎的心房在顫抖,第一次,他如此恐懼觸碰她的身子,可是,身子卻如此不聽話,他伸了手。
接過。
她的身子很涼,沒有一絲的溫度,就好像,沒有生息一般。
「滴答!」一滴清冷從舒灝翎眼角滑落,剛好落在白水汐那蒼白的臉上。
他看著她,這一刻,連生氣和心痛都忘了。
舒子堯依舊面無表情,他卻終於啟動了他薄涼的唇瓣:「我們……敗了。」
四個字,沉如魔音。
舒灝翎身子一僵。
舒子堯瞥了他一眼,僵硬的轉過身。
「三年的平安,夠了。」
七個字低沉到聽不見,可是卻一個個的刺在舒子堯的心頭。
這是喜,可是他們卻用了太多東西來換。
舒灝翎一愣,下意識的低頭。
「汐兒……」呢喃著,卻依舊不敢動。
終於,他還是伸出了手,小心得碰上了她的脈搏。
微弱到感受不到,似乎沒有,可是,那怕微弱無章,它卻依舊跳動著。
「砰!」舒灝翎突地跪在地上,猛地一把抱緊懷裡的人兒,眼角的淚水終於滑落。
他整個人撲在她的身上,激動的的淚水濕了她的身。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他奢望的,只是她活著就好,再不敢奢求其他。
活著就好……
「呵!」舒子堯笑了,稍稍側過的容顏,從未有過的冰冷。
看著地上的那抹白紗,連心痛也忘了。
終於,他轉過身,抬動了腳步。
她的活著,是用什麼來換的?
父王,你可知道,如果沒有你的破壞,小研不要悲痛欲絕到讓火蝴提前發作,我們便不會感應到她的心痛,所以就不會半途而廢。
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我們就成功了。
可是,一切因為你。
究竟你……何其無情。
慕依然瞥了舒灝翎一眼,眼底恨意一閃而逝,最終,卻回歸於平靜。
舒灝翎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他唯一慶幸的,就是懷中的人兒還活著。
其他的事,又怎麼比得上一個她。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他哭得像個孩子,淚水詮釋了所有的慶幸。
……
舒子堯和慕依然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輕,明明不遠的距離,他們卻走了足足一刻鐘。
外面的暗影們依舊跪著,軒轅夜朔哪怕已經沒有了力氣,卻也沒有讓那曲子停下過。
花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學會了安靜,靜靜的看著,卻只是看著。
黑色的包圍圈中,幾個站著的軒轅夜朔,南宮亦梟和花笑,三個人的身影竟是如此的突兀,更加刺目的,是他們前面的那抹冰藍色水紗。
她睡著了,從未有過的沉。
角落裡,隱隱約約,一抹月白風清浮現,那抹紫衣亦是略帶風華。
遠遠的便能看到他們眼角處的淚水。
他們曾說過,他們永生永世,絕不會任何人流一滴眼淚,因為淚對他們來說,是用血換的。
舒子堯和慕依然出來時,看到眼前的一幕幕,平靜的臉終於有了龜裂。
「小研……」慕依然低低的呢喃,已經成了她最無力的呼喚。
淚還在下,她稍稍伸手,卻觸碰不到那抹冰藍。
舒子堯的心在顫抖,走得愈發的慢了。
輕輕啟動的薄唇,叫著的是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叫做:小研。
他給她的還有三個字,叫做:對不起。
他們都曾記得,她說過:哥,依然,我一生一世,只為你們兩個而活,不會為任何人而死,所以,你們一定要對我好。
她也說過:哥,依然,如果有一天火蝴真的發作了,我死了,不要傷心,我活了這麼多年,其實足夠了。
她曾對天發誓過:哥,依然,這一生,我不會讓你們為我流淚的,所以為了不讓我違背老天的意願,不要流下眼淚好不好,別人沒有資格讓你們流淚,但是你們不要為了我流淚,好不好?
那時,他說……好,我絕不流淚。
她說……好,我絕不會哭。
她回答:這樣就好。
那時候的四個字,是她最美麗的安慰,亦是他們最美麗的承諾。
可是此時此刻,他們都食言了。
對不起,小研。我們食言了。
抬動腳步,一步一步,樂聲不止,腳步不停。
終於,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卻依舊在包圍圈之外。
這一刻,他連進去的勇氣都沒有。
高大的身姿頓時有些羸弱,那一步,如何也無法踏動。
稍稍抬手,終究,那長長的手臂卻是放了下來。
慕依然跟在他的後面,相比較他的平靜,她卻更加冷靜。
她只是冷冷的看著,踩上了那些暗衛的包圍圈。
「慕依然……」南宮亦梟下意識的叫出聲,卻也僅僅是叫出了她的名字。
他知道,此刻他只是她的障礙物。
慕依然抬起的腳,不偏不倚,剛剛踩在了那個包圍圈,其中一個暗衛下跪的小腿上。
可是,她卻彷彿沒有了直覺一般,就這麼硬生生踩過。
而那個暗衛亦沒有了感覺,什麼是痛,他根本不知道。
慕依然上前,走到搖椅跟前,停住了。
軒轅夜朔的樂曲還沒有停,淚沒有停。
慕依然看著搖椅上的人兒,勾起了嘴角。
她很美,哪怕睡著了,也很美,她的美就好像是上天賜予的一樣,是上帝手中自己雕刻的藝術品,美得不可方物。
突然,慕依然蹲下了身子。
輕輕伸手,漸漸接近她的蒼白的臉龐。
她的臉很嫩,有些涼了,可是實際上卻漸漸有了溫度,那些莫名其妙的溫度來自於哪裡,沒有人知道。
慕依然撫摸著舒子研的臉,豆大的淚珠終於止不住的往下掉。
「滴答!」
「滴答!」
「……」
每一滴淚都剛好落在舒子研的小手上,濺起的水花剛好往四邊開放,格外的好看。
「小研……」抽抽泣泣,只有她的名。
她忍著哭腔,「對不起……對不起……」
她能說的只有對不起,也只有對不起。
突然,她站起了身子。
她彎腰,雙手抱住她的頭,將她緊緊的攬入懷中。
「嗚嗚嗚……」她抱著她,眼眶裡的淚水止不住的掉落,所有的堅強在這一刻全部崩塌。
「對不起……小研……對不起……我們敗了……敗了……對不起……對不起……」
撕心裂肺的哭聲用盡她的力氣,顫抖的肩膀是她所有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