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章:我帶你回家
舒子研沒有任何直覺,她的臉被慕依然緊緊的抱著,濕潤她的,是慕依然的眼淚。
慕依然抱著她,似乎抱住了全世界,卻又似乎失去了全世界。
「小研……我們輸了……輸了……」
歇斯底里的哭聲落下,舒子堯終於抬起了頭。
眼角的淚滑落,雙唇忍不住的顫抖。
那一刻,樂聲停止了。
「呼……」一陣清風呼過,軒轅夜朔唇邊的綠葉剛好被風帶走,飄蕩在空中。
逐影和追風沒有說話,地下的頭下,剛好看到一滴透明淚珠。
到最後,他們終究是輸了。
輸得徹底。
白水汐火蝴未發,舒子研火蝴二次發作,什麼都沒有得到。
他們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終究,他們鬥不過天,別說一個月,甚至最後,她只堅持了一個星期,短暫的七天而已。
終究,他們還是輸給了一個舒灝翎。
一個舒灝翎,足夠要了她的命。
慕依然抱著舒子研,緊緊的抱著,她也在害怕啊。
她害怕下一刻就真的失去了,這一次醒來,她就是一個隨時可以陷入沉睡的人,甚至沒有任何徵兆,這讓他們怎麼辦,他們又能怎麼辦?
慕依然哭著,撕心裂肺的哭著,舒子堯看著,心痛的看著,軒轅夜朔咬著牙,哽咽的喉嚨,那句安慰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南宮亦梟伸出手,想要去拉開那個哭泣的女子,可是手只伸到一半卻不得不放心。
他眼底的心疼瀰漫著他的眼,不知不覺,他紅了眼眶。
「嗚嗚嗚……嗚嗚嗚……」慕依然還在哭著。
她就這麼抱著她,哭著。
小手往上伸,使勁的撫摸著她的臉,額頭頂著她的額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小研,醒來好不好,看看我好不好……就一眼,看我一眼好不好……求求你了,小研……」
淚水濕了她的臉,亦濕了她的臉,渾身都在顫抖,眼底的絲絲希翼被燃起,她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所有人。
她小心卻用力的撫摸著舒子研的臉,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好像會下一刻碰碎她,可是那使勁的樣子又恨不得把她揉進骨子裡。
她在怕。
「小研,你不愛我了是不是,我們明明還有一個月的,明明還有一個月的,為什麼你要讓我失望,他不值得你心痛的啊,不值得的。」
「睜開眼睛,看看我,就一眼,不要睡,我怕……」
「小研……」
冰冷絕情如慕依然,此時此刻,她哭得撕心裂肺,她唯一祈求的,就是她會醒來,她禱告命運,希望蒼天告訴她,這一切,其實只是夢。
可是,自始至終,懷裡的人兒再也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她的呼吸慢慢平緩均勻,身體也慢慢有了溫度,可是,她終究是無法睜眼。
她任由她抱著,對於她的淚,她再也沒有任何知覺。
所有人看著慕依然的淚,舒子研的靜。
空氣之中,是悲傷的味道,是淚的樂曲。
舒子研衣袖下的手隱隱發抖,張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前面的兩個人,都是他最愛的人啊,可是現在,一個睡,一個哭。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他到底欠了命運多少。
終於,舒子堯抬起了腳步。
他的腳步很重,卻也很輕,重得踩在所有人的心頭,讓人窒息,痛得無法呼吸,輕得不留痕迹,就連淚都是無聲,痛得無形。
他抬起了腳步,走到了慕依然的面前。
伸手,不偏不倚,剛好觸碰到她的頭。
三千青絲格外柔順,卻格外的涼。
他忍住顫抖,扯動了嘴角。
「依然,小研,該……回家了。」
兩個名字,一句回家,是他所有的語言,沙啞到聽不清,含含糊糊之中,是努力用平靜去壓下的哽咽。
一句話,顫抖了所有人的心。
家,到底哪裡才是家,明明這裡就是她的家啊。
六年的沉寂,十一年的離開,她連家都沒有了。
又或者,自始至終,她的家就不是這裡。
可以是任何地方,但是絕對不是攝政王府,更甚,不會是有他……舒灝翎的地方。
南宮亦梟莫名的顫抖了心房,看著哭泣的慕依然,下意識的上前,停在她的面前,腳步卻不敢再移動半分。
軒轅夜朔捂住心口,不知道是心痛還是傷痛了,總之,很痛。
花笑扶著軒轅夜朔,自始至終,沒有表情。
他不懂到底怎麼回事,可是他能看到他們的痛,那種痛似乎能傳遞,因為他也在痛。
舒子堯話落,慕依然低低抽泣了兩聲,卻停住了。
突然,她平靜下來,淚水還在流,卻一動不動。
舒子堯扯動嘴角,再一次呼喚:「該……回家了……」
淺淺的呢喃聲,是呼喚,太過於幽遠,沉寂。
慕依然一愣,猛地抬起頭,嬌弱的身子猛然挺直,一把打橫抱起沉睡的舒子研。
「小研,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
這是她的承諾,亦是她的誓。
她說:我帶你回家。
你的家,有我來守護。
冰藍色水紗隨風飛揚,那抹紫衣被帶動,飄逸了整個攝政王府的景。
慕依然嬌弱的身體抱起將近一百斤的舒子研,絲毫不覺得費力。
她的腰身挺得筆直,不理會所有人,走出了那個黑色的暗衛包圍圈。
她的雙腿有時候踩在他們的腿上,或者是手上,卻依舊走得穩健。
她低頭,面無表情。
「走,我們回家。」
小研,我帶你走,從今以後,我絕不會讓你踏進攝政王府半步。
你欠白水汐和舒灝翎的,已經還完了。
慕依然走了,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所有人的心頭。
她的身後,舒子堯靜靜的跟著,他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之心,對於慕依然手中的重物,沒有絲毫要接過來的意思。
或者說,他是害怕觸碰的。
因為,一碰就痛。
南宮亦梟想上前去抱住她懷裡的女孩,因為他也怕她累著,可是生平第一次,他膽怯了。
他不敢,因為他也在怕。
軒轅夜朔接近昏厥,可是哪怕他全身無力,他依舊堅持著,沒有一絲羸弱,那一絲顫抖都被他掩飾得很好。
花笑扶著軒轅夜朔,靜靜的跟在後面,那雙眼睛,從來沒有離開過舒子研一分。
漸漸的走了些距離,漸漸遠了,逐影和追風默契的抬頭,眼角的淚花沒有擦拭乾凈,他們站起來了。
兩個高大的身姿,黑夜之中,猶如鬼魅。
緊隨其後,暗衛們一個個筆直的起身,他們同時抬頭,看向了前方那抹冰藍。
他們停頓一秒,隨後轉了身。
遠遠的看著漸行漸遠的幾人,不知不覺,竟覺得悲涼。
他們都走得很忙,慕依然面無表情的抱著舒子研,這個景,讓他們害怕。
逐影和追風忍住顫抖,平靜下來,抬動了腳步。
第一次,暗衛們陪同所有人一起抬動腳步。
第一次,他們終於光明正大的跟在她的身後。
攝政王府的門很大,慕依然似乎走了很遠很遠,每一步,她的呼吸都會沉重一分。
終於,她踏出了攝政王府的大門。
身後的人很是壯觀,那種威嚴與嚴肅,沉默與悲涼讓人窒息。
黑夜之中,太過壓抑。
然而,剛剛走出大門口,下了樓梯,她停住了。
她稍稍抬頭,看著前方的那個人,冷了臉。
黑夜之中,那人瘦小的身子顯得格外的蕭瑟,一身灰色布衣讓他看起來削弱很多。
他五官精緻,只是此刻瞪著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那本該走動的身子在不知何時已經僵硬。
那雙眸子之中,有屬於他的不可置信,卻也有著不屬於他的惋惜與沉痛。
慕依然看著他,面無表情,只是周圍的空氣卻在無形之中壓抑了很多。
這時,舒子堯抬眼,那一眼,不溫和,不冰冷,卻猶如毒蛇一般的陰霾,讓人心底發寒。
僅僅一眼,便讓肖賢瞬間白了臉,額頭上立馬布滿汗珠。
然而,舒子堯卻僅僅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快便垂下了眸子,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周圍的空氣卻又下降了幾分。
肖賢身子一僵,後背的衣衫已被汗水淋濕。
慕依然面無表情,停頓一秒,轉過身,抬動了腳步。
或許此時此刻,肖賢說不說已經不重要了。
她們何時怕過?
一行人漸漸遠去,那壯觀的景,讓人心生畏懼。
一抹冰藍水紗飛揚,遮住了她的臉,亦遮住了她的聲,更遮住了只屬於她的氣息。
肖賢獃獃的站在原地,看著前方那抹冰藍,久久不能回神。
這一刻,其實他是心痛的。
不用任何言語,他查了這麼久的結果,他很明白那到底代表著什麼。
什麼東西能讓舒子堯如此絕望,什麼事能讓愛她,所在乎她的人那麼絕望,只有火蝴。
她曾稍稍說她還有一個月的,可是上一次活躍到現在不過僅僅七日的時間啊,到底是什麼東西縮短了她的時間。
她的火蝴終究是發作了,難道真的活不過二十歲嗎?
她還那麼年輕啊,才十八歲都不到,她其實只是一個女孩啊,到底是什麼讓她承受這麼多。
肖賢咬牙,雙唇忍不住的顫抖,哪怕他作為醫者看遍了生死離別,可是沒有任何一次有這一次讓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