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六章:我在落花雪山等你
是的，自從肖林落蘇醒之後，舒子研就從來沒有想過再次殺死她。
「可是……」舒子研抬眸，話鋒突然一轉，眼底冷漠無情，「我不得不這麼做，你的成長，無時無刻在提醒著，不管是為了我自己還是為了你毀掉你背後之人的陰謀，我必須儘快殺了你。」
她不能心軟了，她必須加快速度找到滅蠱劍了，肖林落真的不能活了。
「我知道。」這三個字，真的很難聽。
就好像嗓子幾百年沒有開過突然說話一樣。
話落，舒子研一怔，衣袖下的手下意識的捏緊。
頓了頓，她別開了頭，「你的成長速度太快了，我接受不了。」
頓了頓，又道：「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你的身體裡面有我想要的東西，所以，我要取出來，你不是我的誰，我沒有必要因為你而讓自己失去活下去的機會。」
這就是現實，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她也想活下去，所以，她必須拿出肖林落身體里的靈珠。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裡其實是猶豫的。
肖林落自始至終都是個可憐人不是嗎？
舒子研有些想哭，可是她沒有資格，也沒有本事。
肖林落還輪不到她同情。
這一次，肖林落沒有說話，看著舒子研，一言不發。
其實，她又何曾不想活，可是，她活不了。
舒子研不想去看她，「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你就已經失去自我了，你的記憶在慢慢的丟失，你現在是不是都已經快要忘記了我是誰了？」
肖林落身子一僵，卻是笑了，卻是答非所問，「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會死的，世界上從來沒有一個人真正的關心我，你知道嗎，我的父親派人抓我，若非我早已經死了，若非我是蠱源，我可能已經死了很多次了，就算我不死，我也是他權利的棋子。」
沙啞的聲音真的很難聽，可是她還是緩慢的訴說著，因為她再不說，她就失去了記得這些事的資格了。
頓了頓，她似乎哭了，「我一直都知道你會殺我的，我一直要求你殺我，也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留下一點兒僅有的自尊與高傲，我也是人，我也有心，哪怕我已經死過，可是我還是有情感，怎麼會不想活。」
「我的母親，明明知道父親在利用我，可是她從來沒有阻止過，她的心裡，和父親一樣，一心只想毀了這個天下。以前母親看我的時候，眼神里總是流露著悲哀與痛苦，以前我不懂，可是現在我懂了，她早就知道父親做的一切，可是她沒有阻止，甚至她還沒有告訴我真相……」
「或許她是逼不得已。」舒子研忍不住打斷，畢竟她甚至，世界上沒有哪個母親不疼愛自己的女兒。
就好像，白水汐再自私，心裡也一直有她不是嗎。
「呵呵！」然而，肖林落卻笑了，笑得極其可悲，「是啊，逼不得已，那又怎麼樣，是她錯了不是嗎？為了他們的利益，我就活該成為犧牲品嗎？他們若只是想讓我死，當初又為何要剩下我。劉梅，她亦不過想要利用我陪伴父親得到他們想要的一切。」
說著，肖林落的聲音猛然尖銳起來，眼底紅光隱隱閃爍，周身戾氣浮升。
肖林落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哪怕自己已經死去，可是想著自己活著時的美麗和死了之後的酸楚，心底的憤怒便如何也壓制不住。
舒子研衣袖下的手收緊，淡淡的看著她，不言。
其實這整件事，從一開始，最無辜的人就是肖林落。
舒子研眨眨眼睛，別開頭，整個人有些生氣。
「離殤，你永遠不會懂這種感覺，你有皇上，安王爺他們保護著，你的世界……」
「不……」舒子研抬頭，沙啞的一個字極其冰冷。
「肖林落一愣。」
舒子研開口：「我懂，因為……我的父母甚至連假裝的寵愛都沒有給我，而我等待死亡，從來就沒有忘記過。」
世界上有什麼事情比得上拋棄更加讓人絕望。
頓了頓，舒子研上前。
她上前，輕輕的去拉住了眼前那抹白衣之下的白骨。
「肖林落……」她喚道。
冰涼的手沒有任何溫度，因為只剩下一層皮包裹著骨頭，感覺格外的詭異。
肖林落的身體因為舒子研的這一舉動徹底僵住。
甚至，她不敢動。
這突如其來的感覺，真的好溫暖。
舒子研輕輕的拉著她，似乎感受到她心裡的渴望和痛苦，竟不知不覺的勾起了嘴角。
「肖林落，你是無辜的，可是，我必須毀了你。」
她拉著她的手，多麼溫暖的溫度，可是，說出的話卻又如此的絕情。
肖林落回神，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我知道。」沙啞的三個字哽咽了。
不人不鬼，竟也會心痛。
舒子研輕輕點頭，「你知道嗎？其實我突然覺得好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關了你，你就不會……」
舒子研沒有再說下去，後面的話，不用說都會懂。
肖林落沒有睜眼，淚水停止了，「當時，我恨，我不過就是派人殺你，怎麼就把自己給搭上了。可是現在想想，那本就是我的錯，我罪有應得，當我對你起了殺心的時候，便註定了現在的結果。」
頓了頓，她睜開了眼睛，「若沒有想殺你，也必定會上演今日的一幕，你必定會找到我隨後更加絕情的殺了我，這不過早晚的問題罷了。」
她的命運，從一出生就被決定了。
這一次，舒子研沒有說話，肖林落說得對，只要她是蠱源，總有一天她一定會殺了她的。
哪怕無辜，也會不惜一切代價。
「離殤……」突然，肖林落轉過身，把自己的手從舒子研的手裡抽離出來。
感受到手裡突然的空蕩，舒子研皺起了眉頭。
肖林落抬眼，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但是我不得不告訴你，蠱源和我體內的靈珠已經徹底融入我的身體，你若想拿到靈珠，必須分離我的身體，而我本身就是蠱源，這樣做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毀了我……」
話很決絕，非常不好聽。
意思很明顯，想要取出靈珠，必須連同蠱源一起毀掉。
「你什麼意思？」舒子研大驚，瞬間陰沉了臉色。
肖林落看著她，「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你想要取出靈珠，必須殺了我，毀了蠱源才能拿到靈珠。」
舒子研眼睛一眯，眼底頓時有了戾氣。
突然，她眼色一厲，「你怎麼知道？」
肖林落知道得是不是太多了，她可不認為她刀槍不入之後還有閑心去查這些東西。
然而話落，肖林落頓住了，獃獃的看著舒子研，恍惚之間有些迷茫。
張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明明答案就在嘴裡，可是她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啊。
怎麼知道？
她不知道啊。
她怎麼會知道這些的？
突然，舒子研一個閃身，一把抓住肖林落的手，咬牙，「告訴我，你怎麼知道這些的，你接觸過誰？」
剛剛的同情與軟弱不復存在，瞬間全部變成了狠厲。
肖林落皺眉，依舊迷茫，「我……沒有……」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突然，舒子研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
十四那天晚上，她約見肖林落，肖林落說過，她是靈，那些記憶早就已經在她的腦子裡了，可是為什麼現在她能說出來，卻已經說不出她是靈的話了。
她的記憶……
「呵……」舒子研突然笑了，連連後退好幾步，冰冷的眸子突然布滿了絕望，她想平靜住自己，可是身子忍不住的顫抖，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是啊，她怎麼忘記了，肖林落的記憶已經在衰退了，她剛剛抓她來的時候就是沒有記憶的，而現在只記得了部分，等她全部忘了，她就真的成熟了。
舒子研搖搖頭，不想在想下去，抬起頭，直接開門見山，「說吧，你還有多長時間。」
肖林落一愣，搖了搖頭，道：「你已經等不起了。」
她知道她已經在忘記很多事情了，所以已經沒有時間了。
舒子研咬牙，衣袖下的手捏的咯咯作響，「好，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我都等太久的。」
她真的好恨，唯一的生的機會全部被扼殺。
最後一顆靈珠就在肖林落的體內，想要靈珠就必須殺了她，殺了她她就得死，到頭來她終歸會死，一定會死。
想著，舒子研心底的絕望與怒火猛地上竄，紅了她的眼睛。
突然，她抬眼，咬牙……
「啊……」那一聲怒吼，劃破蒼穹。
絕望，凄厲，痛苦，眼角的淚，萬分耀眼。
……
肖林落看著已經奔潰的舒子研，心痛的別開了頭，不忍再看下去。
那一聲長嘯延續了很久，待舒子研停止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砰！」舒子研無力的摔倒在地，滿眼的空洞。
「你走吧，下次見你，便是滅你之時，我必定不會手下留情。」
肖林落轉過身，朝著洞外走去。
「離殤，我在花落雪山等你，只有在哪裡，你才能找到我。」飄飄悠悠的話恍恍惚惚，聽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