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黎明前的黑暗
林夢如頭發淩亂，她用絕望的眼神望著天花板，靠在牆角，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似乎在告訴這個世界，她的世界末日快要來了。
一個女人，失去了自己這輩子本想著去依附的男人，誰都會如此地絕望，隻是終究絕望拯救不了這個女人。
方遠再也熬不下去了，他第二天便來到了雪城，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水果的所有阻擋都是沒有用的，作為一個男人，很多時候要聽女人的話，但是很多時候是不需要聽的，女人的決定或許有她自己的道理，但是，終究，很多事情還是需要全盤考慮，方遠自然覺得，在這樣的時刻，自己必須來到水果的身邊，而水果在見到方遠後仿佛自己也輕鬆了很多，其實很多時候，女人越不願意男人去做一件事情，當男人從女人的角度出發便覺得需要去做的時候，女人的心裏是非常溫暖和感動的。
水建國在見到方遠之後情緒特別激動，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女兒終於有了一個除自己以外的男人保護，他也就放心了。
方遠在病房內忙上忙下，他總覺得自己需要多做些什麽，畢竟自己要娶的這個女人曾得到過這個男人的關愛，畢竟自己愛的這個女人和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是至親，血脈相連。
柴小鮮對方遠的印象是極其好的，很多時間，方遠都會在沒有告知水果的情況下去看看柴小鮮，他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彌補這樣的隔閡，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愛的女人缺失了母愛。
或許，這才是愛的最高境界吧。
木雨也急忙趕到了雪城，她知道，在這樣的時刻，水果需要她的溫暖，水果是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她孤獨，她倔強，她可以為愛情去犧牲自己的一切，也可以為了友情去犧牲掉自己，這樣一個愛到極致的女子，她都不忍心傷害，可是誰都在無意之中會給她兩刀子。以前的她瀟灑得如同開在山野的玫瑰，盡情浪漫盡情自由。可是，當隨著一切都變化以後，那樣的心境早就煙消雲散，她更愛躲在角落舔舐自己的傷口，像一隻正在流血的貓，隱隱作痛，都是她的事情，與他人無關。
沈木雨到的時候，林夢如正在給水建國擦拭身子，而此時的水建國已經進入生命的彌留狀態了，他用微弱的眼神靜靜地看著屋子內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身影，每一個的樣子裏似乎都透露著悲傷。
任何一個瀕臨即將要瀕臨死亡的人，或許都是不舍離開這個世界的，隻是很多時候，活著是對生人的拖累，水建國自然清楚這一切，雖說所有的費用都是方遠在支付，雖然自己這個未來的女婿有的是錢，但是他真的不希望自己成為這群人的拖累，以前是拖累，現在若還是，那是他自己這輩子最大的恥辱。一個男人總是需要自己的麵子的，即使在麵對死亡，也需要有尊嚴的死去。
林夢如懷中的孩子已經按捺不住了，他開始不停地哭泣，似乎在宣告一場死亡正要來臨。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奇特，一種方式的結束便需要用另一種方式的開始來彌補，這樣才顯得更加完整，世界和人都是如此，在不斷的陰晴圓缺中去不斷地融合，每一次的誕生和每一次的死亡，都是每一次新的輪回。
柴小鮮開始心神不寧，她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偉大，以為麵對一切的生死都可以如此淡定從容，自從和現在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之後，她覺得自己開始漸漸安於現狀，忘記自己最初的樣子，甚至忘記了很多很久以前以為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事情。
她開始忘記榮華富貴，忘記享受，忘記快樂，忘記如何堅持自己最初的選擇，忘記幸福，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因為什麽事情掉一滴眼淚，因為再也沒有什麽事情值得她這樣去做。
她甚至都覺得，連笑容都是一種奢侈。
她很久都沒有再看到自己笑過，縱使現在這個男人對她很好，待她不薄，這輩子沒有幾個人能對她那麽好，以前水建國曾這樣對待過她，她一直記在心底，她這些所謂的記憶都在這段不堪的歲月中漸漸消磨，直至連自己都不再想去記起。
隻是現在，她也不明白究竟為何，她甚至覺得，心是在痛的，而那些所有的記憶如潮水般一股腦的湧入心頭，毫無征兆，排山倒海，就這樣一點一滴地傾斜而來，混淆著醫院內消毒水的味道，在這樣奄奄一息的氛圍中，每一處都可以嗅到窒息的味道，她漸漸開始懷疑自己，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為何要這樣決絕地和自己開玩笑。
窗外的風放肆地在吹，這是舒適的季節，春末夏初。
水建國已經開始不能進食，每一秒病毒都在擴散，那個曾經發福的男人早已變得瘦骨嶙峋，看過他以前照片的人都會驚訝無比，做化療已經讓他的頭發脫盡，他已經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害怕看到那個脆弱的自己，因為每一次的麵對都是對他深深的折磨。
任何一個男人，即便再過堅強，也會有脆弱的時候，更何況是麵對死亡的時候，在生死麵前，每一次都掙紮其實都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活著的人，要好好對自己，好好對別人。
夜深，水果和方遠一直守在水建國的病床邊，其餘的人一會進會出，他們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焦灼。隻是水果似乎已經漸漸地平靜下來，或許淡然麵對才是最好的方式吧。
夜晚三點，水建國醒來了，他指著旁邊的一個抽屜。
方遠站起身，他知道，這樣的時刻，應該讓他們父女兩靜靜地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