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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錦衣還鄉

  天已黑盡,韓路又一次來到金沙江邊的觀景平台。


  他最喜歡這裡了,記得剛到金沙市的參加工作的時候,還曾到這裡來釣過魚,結果被管理人員把魚桿都給沒收了。


  韓路在金沙市雖然相識滿天下,但真正的朋友卻沒有幾人。


  每當有心事,他就會坐在水邊,對著一泓江水說說話兒。


  「江水啊江水,很殘酷啊!」


  「江水啊江水,我心裡被人剜了一刀。」


  「江水江水,請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江水江水,請你告訴我,誰是世界最善良最樂觀的男子漢?」


  電話鈴還在不屈不撓地響著,韓路終於有點回過神來,一看,時間已經是九點,夜了。


  電話是父親打來的。


  韓國慶積威尤在,韓路還是下意識地接通電話;「爸,什麼事?我在江邊平台這裡乘涼呢。」


  韓國慶:「混帳東西,家裡發生那麼大事,你怎麼跑了,老子整死你。」


  「你愛整就整吧……爸……」忽然,韓路哽咽:「爸,我很難過,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爸……有什麼事明天再談吧,太累了。」


  男人的崩潰就在一瞬間。


  在崩潰的時候他非常軟弱,他需要父母,需要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


  那邊沒有聲音,電話斷了。


  ……


  整整一天,陶桃都和楊光還有單位的領導們一起接待齊清寒一行人。


  她處於痛苦不堪的境地。


  三年了,整整三年,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齊清寒這個薄倖郎。


  他還是那樣英俊秀氣,還是那麼氣質超群,讓人一看到眼睛就捨不得挪開。


  只不過,跟三年前相比,他身上多了一份沉穩,多了一分從容,也多了一份侃侃而談的口才。


  在往常,齊清寒挺靦腆。大約是長期生活在戲劇界這個相對比較封閉的小圈子裡,他話少,和陌生人說話的時候還會臉紅,遇到大場面還會對她說:「桃子,你看上面好多觀眾,我心裡好慌。」


  每當這個時候,陶桃就會鼓勵他:「清寒,不好怕,我們做演員的,不都渴望大舞台嗎,觀眾那不是越多越好嗎?」


  「可是,我真的好怕……」


  「別怕,上去吧,記住,上了舞台就得自信,你跟我說『老子天下第一!』」


  齊清寒捏著拳頭低聲喊:「老子天下第一,老子天下第一,老子第一,老子不怕!」


  當年的他就是一個文弱書生,那麼的可愛。


  就在此刻,齊清寒一副自信的模樣站在那裡,其他人宛若眾星捧月地圍繞著他。


  今天的活動實在太多,一行人四輛轎車一輛中巴先是浩浩蕩蕩去了河東區,在地方上同志的接待下考察當地的專業和群眾文藝團體。


  午飯後,又去了河西、沿邊和迷易縣,和當地的非遺傳承人座談,行程豐滿也很趕。


  全程有各地領導接待,其中甚至還有當地二把手,另外,各區縣的文藝戰線領導者和文化界名流都有陪同。


  電視台的記者跟隨拍攝,說是過兩天就上電視新聞。


  一位市裡的主要領導指示說,光上新聞還不行,得做個專題節目。


  領導之所以如此重視,自有他的考量。文化藝術中心效益差,是財政上一大負擔,他想著怎麼把這個資源盤活,不說產生什麼經濟價值,怎麼也不能成為拖累。


  省川劇院看上了文化藝術中心的湖山劇院,畢竟那地方面積大,又處於黃金口岸,可以弄個項目,兩邊合作,來個文化搭台,經濟唱戲,也是一條不錯的思路。


  如果是三年前的齊清寒,碰到這種大場面,怕是已經慫了。


  但今天的他卻像是變了一個人,在眾人面前侃侃而談,談想法談思路談國家文化政策和未來的合作前景,談如何振興傳統戲劇。


  和他一起來金沙市的那個副院長從頭到尾就是個擺設,有事就齊清寒出面應酬。


  金沙市眾人算是看明白齊清寒在省川劇院有很大的話事權,說的話比副院長好使。


  既然大領導指示,電視台的記者不敢馬虎,吃過晚飯後,忙叫住齊清寒:「齊老師,我們要做個專題節目,麻煩你一下。」


  「好的好的,給同志們添麻煩了。」齊清寒大方地坐在沙發上,對著鏡頭微笑點頭。


  記者:「齊老師,這次你和川劇院的領導、藝術家們來我市考察採風,請問有什麼地方給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感謝地方上的領導,感謝戲劇界同仁,讓我有賓至如歸之感。所謂海內存知己,末路成兄弟。也只有這壯美山水,這一方水土,才能孕育出優秀的文藝作品,這次還真是來對了。」


  「請問齊老師,接下來省川劇院將於我市文化藝術中心展開什麼樣的戰略合作?」


  「下一步我院將與金沙市的藝術家們舉行一系列文藝活動,雙方不定期進行演出交流,互相切磋,互相學習。」


  「齊老師您能說得具體點嗎?」


  「那就是我院的藝術家們每年會來金沙市演幾場,也會定期邀請金沙市的同行去省城展現風采。」


  記者有點欣喜:「也就是說,我市的傳統戲劇藝術家們有機會登上川劇最高舞台?」


  齊清寒矜持地含笑點頭。


  記者:「齊老師,聽說省院會抽調最優秀的音樂家與我市文化中心共同創作《浩然成昆》?」


  齊清寒:「浩然成昆是我市傳統文化的一張名片,我相信將來也會是我市的一張名片。立項已經有些年頭,但一直因為這樣那樣的困難而沒有進展。作為金沙市人,我責無旁貸。」


  ……


  他們在那邊做節目,文化中心的演員們在那邊用羨慕的目光端詳。


  眾人都小聲嘀咕。


  「小齊以前在我們川劇團的時候也算是普通演員,就業務上來說僅僅是來得,想不到這才幾年就上到這樣的高度。」


  「那是,人家在京城打出一片天地,這次去省城任職,那是空降鍍金,過兩年就會高升。」


  「什麼小齊,不好講的,要叫齊主任。」


  「哎,人不出門身不貴。當初的齊清寒是多麼的普通,現在比楊光都牛氣。就算是楊主任,他也做不到和市裡的領導談笑風生啊!早知道我也去京城飄一飄了。」


  「你去做什麼,你老婆孩子都有了,就算去飄,也沒有大戶人家的女子看上你,招你入贅呀!」


  剛才說話那人正色:「如果真有公主瞧上我,本公子可以離婚再娶,為藝術獻身。」


  眾人撲哧一聲笑起來,說,你這人太爛,太畜生,小心回家挨婆娘的打。


  忽然有一人道:「說到業務能力,陶桃不知道強齊清寒多少倍,如果陶老闆當年也去京城,應該能出頭了,不強似現在窩在單位混日子。」


  「噓,別說這事。」


  大家都小心地看了立在一邊的陶桃。


  陶桃一臉平靜。


  採訪結束,就是晚宴。


  不得不說,今日的齊清寒實在太風光了,各大領導就向他敬酒。而他,則瀟洒從容一一應對,甚至還端了酒杯走的到陶桃身邊:「桃子,很多年不見了,我們喝一杯。」


  陶絛:「也就三年。」


  齊清寒感慨:「三年了,好長的時間,人生又有幾個三年,乾杯吧,同事一場。」


  「我不喝酒。」


  「那就喝果汁。」


  「不喝飲料。」從頭到尾,陶桃都沒有動筷子。


  旁邊的宋青山打圓場:「桃子,別耍脾氣,以茶代酒吧!」


  陶桃這才淡淡地端起茶杯和齊清寒碰了一下,喝了一小口,然後吐在碗里。


  這就有點尷尬了,齊清寒強笑:「桃子你還是這麼自律啊?」


  陶桃:「我才三十歲。」


  齊清寒感慨:「是啊,咱們這行雖然講究底蘊,講究積累,但花旦和青衣一過三十五上得舞台就有點力不從心,有點吃青春飯的意思,看你這情形,起碼能唱到五十,我也替你高興。對了,等下咱們會在湖山劇院交流演出,我有點心癢,要不咱們搭個戲。」


  陶桃看了看他已經有點微微突起的小腹:「飲食無節,你還能唱嗎?」


  齊清寒轉行政工作后,日常應酬自然少不了。茶要喝,酒也吃得,葷腥麻辣一概不忌,只不抽煙,那玩意兒太壞嗓子。


  聽到陶桃的質問,齊清寒窘迫:「我……」


  宋青山看情形不對,低聲喝道:「陶桃,不可對領導無禮,讓你唱你唱就是了。」


  這話一說出口,他猛地後悔。這桃子老闆就是屬倔驢的,怕是馬上就起身甩袖離去,當著這麼多領導的面,那不是煞風景嗎?

  其他人也是靜下來,滿面擔憂。


  不料陶桃卻點點頭:「可以,唱什麼?」


  齊清寒:「要不……」


  陶桃:「唱《白蛇傳》吧,我唱白素貞,你唱許仙。」


  齊清寒臉色一變,禁不住問:「唱那一出?」


  陶桃:「第一場,游湖。」


  齊清寒這才鬆了一口氣,面上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好,就唱斷橋遇雨。」


  剛才桃子提出演白蛇傳,他還真擔心陶老闆要唱端午節喝雄黃酒,對自己的薄倖和無情來一個道德上的審判,那誰頂得住?

  現在唱遊湖,分明是還念著以前的情分,不想讓自己下不來台。


  齊清寒心中忽然有些感激,又定睛看了看眼前這個女子。


  三年不見,陶桃也比從前瘦了一些。


  別的女孩子到這個年齡臉上的膠元蛋白流失,顴骨會微微突起,面上輪廓也會顯得僵硬一些。


  但說來也怪,陶桃的面龐依舊飽滿,顯示出這個年齡不常見的青春活力。


  出走半生,歸來,那個她依舊是少女。


  齊清寒不覺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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