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感覺良好陶老闆
在來的路上陶桃聽侯世容說過茶館老闆姓水,今年五十來歲,以前是做蔬菜批發的,生意做得很好,大批發商。
做蔬菜批發要起早,每天三點就得起床忙碌,風裡雨里,實在太勞累。他的身體垮了,四年前從ICU出來后,大徹大悟。覺得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我整日操勞,就沒為自己活過。別到時候人走了,錢沒花光,那就太慘了。
他喜歡聽評書,就來到古巷,盤下這兩進院子,打造成一茶館,日子過得悠閑。
老闆是個大胖子,肚子膨起宛若臨盆婦人。他大約是剛吃過麵條,腹部衣服上還留著幾滴紅油痕迹,可見就不是個講究人。
渣男兄這幾年跑春城說書已經闖出名號,曾經還到本地交通電台說過幾個故事。見他來,水老闆笑得眯起眼睛:「侯先生,你好好的住松明幹什麼,進城花不少時間吧,客人們茶水都喝白了,再不到,人家可就要喊黃。」
他又看到陶桃:「這位是……」
「陶老闆,我們單位的老藝術家,國家二級演員,台柱子。怎麼樣,老水,我可給你請了一尊大神過來了。」
在傳統戲曲界,老闆和先生可是有說頭的。一台戲能不能扛住,讓觀眾心甘情願買票,看的是主角,這才有腕兒角兒的說法。整個戲班子都要圍繞著台柱子轉,可說是一個角兒養活一大幫人。所以,人家是老闆。
至於說書,就是一個單打獨鬥。說書人上得台去,三皇五帝,關羽張飛,都是歷史故事,或許金戈鐵馬,或才子佳人,講的是一個雅字,都是長袍馬褂摺扇醒木,風度翩翩,所以又被人稱之為先生。
水老闆是外行,不懂這個。侯世容書說得好,就連渣男兄也喊陶桃是老闆,可見這女子水平更高。還有,人家是國家二級演員,那可是了不得了。
他高興地搓著手,道,先演先演,陶老闆到時候留給聯繫方式。下次演出的時候,我提前向客人宣傳一下。就是,就是……
渣男兄略微一驚,問就是什麼。
水老闆不好意思道,陶老闆就是太漂亮了,一上台這喜劇效果難免不足。
侯世容不以為然,道,誰說美女就不能演喜劇了。你看電視上那個張曉斐,她的小品就很有意思嘛。
水老闆成功地被侯兄說服,就催他們上台講書。
按說,這是陶桃第一次跟著出來演出,應該由侯世容先開講熱熱場子。但水老闆顯然對自己能請來一尊大神很興奮,讓陶老闆先上。
渣男兄自己心中也是清楚,陶爺才學書一個月,口齒和臨場上是沒有任何毛病,但這麼直接上場,是不是太合適?
但金主爸爸執意如此,他也沒有奈何。他心中忐忑,端了一杯茶陪坐在水老闆身邊,提心弔膽地看著上面。
都是老演員了,陶桃也不怯場。上得台去,一拍驚堂木,念道:「且說,山東有一條好漢,姓武名松武二郎。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語話軒昂,吐千丈凌雲之志氣。心雄膽大,似撼天獅子下雲端;骨健筋強,如搖地貔貅臨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間太歲神。」
她用的西南方言,雖然不是很標準,卻聲音清亮,上口琅琅,這一串話流暢說出來,跟相聲里的貫口一般。
西南地區的方言本多,一地一方的口音都有些微區別,她的西南方言倒不讓聽眾覺得不妥。
這開場白一氣念下來,眾人都同時喝了一聲彩:「好!」
水老闆忍不住對他說:「侯先生,這陶老闆有點水平啊。」
「那是,國家二級演員,咱們單位的台柱子,還能差了?」侯世容隨口應到,但心中還是不住打鼓。
那邊,陶桃繼續說道:「且說這武二郎在外漂泊多年,不覺思鄉,要回清河縣看望哥哥。來到陽谷縣地面。此去離縣治還遠。當日晌午時分,走得肚中饑渴,望見前面有一個酒店,挑著一面招旗在門前,上頭寫著五個字道,三碗不過岡。」
武松打虎這個故事中的第一個高潮要到了,所有茶客都屏住呼吸仔細聽過去。
實際上,今天的劇場氛圍挺好的。在往常,客人過來喝茶聽書都隨意,磕瓜子的、和同伴小聲聊天的、玩手機的都要,上面的板書也就是個背景音樂。今天陶桃一上台,艷光四射,無論男女,頃刻都被她吸引住了。
但是……但是,聽不了一會兒,大家都覺得沒勁,又開始低頭干自己的事兒。
瓜子重新磕起來,話兒小聲說起來,甚至還有人拿手機玩起來的遊戲「幹得漂亮」「打團了,別單帶。」
那麼,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其實陶桃的書說得沒什麼問題,也是按照本子來的,也是聲情並茂,很有點電台播音的意思,但問題恰恰就出在她的播音腔上面。
故事就是那個故事,水滸武松打虎一節是個人都知道。你說到他進了路邊酒館,聽眾心中就會說「哦,要喝十八碗酒了。」你說到老虎忽然朝武松撲過來,聽眾心中便道「哦,武二郎要一棍子打下去,而且那哨棍還不小心打在樹上給打折了。」「沒有哨棍也不打緊,用拳頭就是,反正今兒個那頭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華南虎是死定了。」
熟悉的地方沒有好風景,大家聽得也沒趣,權當上邊那個美女說書先生是個擺設,是街邊廣告牌上的平面模特。
下面的聲音越來越大,五十多個茶客將如同嗡嗡亂飛的蜜蜂。
「這……」水老闆有點愕然,低聲問:「侯先生,這就是你說的單位的老闆,國家二級演員,混資歷混的吧?我看,這國家認證的也不可靠。」
侯世容很尷尬:「我覺得說得不錯。」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客人覺得。」水老闆有點生氣:「侯先生,你弄這麼個玩意兒過來,砸場子的吧?」
渣男兄臉色也不好看:「水老闆,你這話什麼意思,客氣點,那可是我姐。」
水老闆:「現在這情況,你可要拿話來說。」
侯世容沒辦法:「大不了今天這場的演出費不要總可以了吧。」
水老闆:「明天那場,你可別把你姐弄上台去。」
侯世容:「要得要得,明天我自己說。」
陶桃在上面足足說了一個多小時,侯哥上台唱了一段《蓮花落》。
「一生好放官例債,不消半年連本三。巢窩裡放債現過手,他管接客俺使錢。線上放
債沒賒帳,他管殺人俺管擔。積的黃金拄北斗,臨了沒個大黃邊。蓮花落,蓮花落。」
引得一陣喝彩,算是成功挽尊,煞角。
今天這場書才講完,便和侯世容開車回松明縣酒店。
我們的滔老闆自我感覺良好,容光煥發,白皙嬌嫩的面容微微出汗:「老侯,今天這場說得過癮,這麼多年了,我總算是有回到舞台上,雖然觀眾不多,但有個開始總是好的。」
姐你倒是過癮了,我卻裡外不是人,渣男兄腹誹。
陶桃:「明天我說一段《三俠五義》里的小俠艾虎。」
侯世容:「陶老闆,松明縣一個叫什麼花鄉的景點,來一趟不容易,要不你明天去那裡玩玩,茶館那邊我自己去。」
陶桃臉色頓時變了:「侯世容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