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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這才是說書

  「陶老闆,我真的沒別的意思。」


  「你是不是嫌我說得不好?怨我砸了你的招牌,要拋開我單幹。侯世容,你如果不肯,當初就不該帶我過來,你這不是捉弄人嗎?」


  「好,那是非常的好。」


  「那你這是什麼意思?」


  侯世容很尷尬:「陶老闆,你剛才的書說得不是不好,跟播音員似的。不過,總覺得少了些味道。現在的人生活壓力高,好不容易得了個空閑來聽故事兒,尋的就是個開心和放鬆。你找著本子說又有什麼意思,沒點花活兒,還不如在家裡看視頻來的有趣。」


  陶桃冷笑:「那我明天還真的要去茶館,看看你侯世容是怎麼弄花活兒的。我拜你為師,我向你學習,侯老師你給我這個面子,收我做徒弟吧。」


  侯世容嚇得不敢說話。


  當天晚上,渣男兄誠心誠意請陶桃吃了一頓春城氣鍋雞、建水氣鍋臭豆腐、草芽炒肉片,這才讓陶桃消了氣。


  第二日,水老闆見侯世容依舊帶了陶桃過來,就嘮叨說不是不讓來的嗎?


  陶桃徑直呵斥:「你有禮貌嗎?」


  水老闆氣得臉都紅了:「姑娘,我們是私人生意,不是衙門不是單位,不興領導那套。」


  陶桃繼續道:「你好歹也是成功人士,從事的是文化產業,要有教養。」


  水老闆徹底被她弄得沒脾氣:「大姐,你說的書真的不行。要不,咱們坐下喝喝茶,看看侯先生是什麼抓人,怎麼說抖包袱的。侯先生,你今天還是說《武松打虎》讓陶領導聽聽什麼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不然,錢我可就不給了。」


  這就是唱對台戲,渣男兄很尷尬,很窘迫,不住擦汗。


  陶桃不屑:「他能說什麼故事,他就是開黃腔,扯靶子,亂彈琴。」


  ……


  侯世容說起書來還有點開黃腔的意思,他沒有辦法,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站在桌後面,一拍醒木:「且說,山東有一條好漢,姓武名松,武二郎。早年犯了事,投奔到柴進柴大官人府上。柴大官人綽號小旋風,急公好義,專門收留江湖落難的好漢。收留過,宋江——啪!」


  他敲了一下醒木:「武松——啪!」「林沖——啪!」「李逵——啪!」


  每報一個人的名字,就狠狠地敲一下。


  醒木這玩意兒是個道具,不能亂拍的。但西南評書卻沒有這麼講究,醒木使用的次數多,力氣也大。


  一通報人名,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場面也安靜下來。


  說了開場,就進入了景陽崗三碗不過崗的部分。


  「且說店家去裡面切出二斤熟牛肉,做一大盤子,將來放在武松面前,隨即再篩一碗酒。」渣男兄道:「說到吃牛肉,就不得不提夫妻肺片。早年大伙兒生活困難,牛肉是吃不起的,就去殺牛的地方弄來邊角余料,和上海椒面花椒面鹽巴,對付著吃一頓。吃的是個味道,吃得就是個調料。」


  他扯了一通夫妻肺片后,就說到自己在八十年代的時候去省城走親戚。親戚窮,吃不起飯,大熱天的就熬了一鍋稀飯,半夜裡,他看到親戚跑起來抱著剩下沒吃飯的稀飯咕咚咕咚朝肚子里灌。心中好奇,就問他在做什麼,是不是餓了。


  「我那個親戚說,餓什麼餓,肚子都灌亮了。這天熱,要餿了,不能浪費,再怎麼我也得克服,要不你來點。」


  說著,渣男兄運用肢體語言繪聲繪色把那親戚的模樣描述了一般,茶客聽得有趣,都小聲笑起來。


  「我那親戚已經死了十多年,但他老娘兒還活著,今天已經八十多歲。我們省會統計了一下,就XX市一共有三百四十一位百歲老人,其中,三百二十六個都是女人。為什麼呢,女人喜歡嘮叨,喜歡抱怨,這一說話,就把心中的不愉快都發泄出來,人也舒服多了。」


  「所以說,你屋裡頭的婆娘跟你扯皮的時候,你就順著她,婆娘身體好了才活得長。她活得長,將來你了老了才有人照顧。不然,你婆娘先走了,剩你一個糟老頭子在世界上,誰給你洗衣做飯,誰帶你去醫院看病?」


  眾人又笑。


  侯世容:「靠兒女嗎,且不說現在娃娃們生活壓力大,沒時間照顧你。就說娃兒吧,可不太孝順。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小時候黑乖,長大了黑歪,結了婆娘一腳把老漢兒蹬開。星期天回來吃你應該,累死你活該。吃了嘴巴一抹,拜拜!」


  黑在西南方言里就是「很」「非常」的意思。


  眾人都哄堂大笑,有人笑得眼淚都下來了。


  水老闆也笑得不住用手拍著自己肚皮,喘氣:「有意思,好聽,好聽。哈哈,侯先生真是個妙人兒。陶老闆,這才是說書啊!」


  侯世容說到這裡,評書內容,一轉:「父母對子女的愛那是巴心巴肝,說到愛,還有一種是男女之愛。凡事不必強求,還得愛自己。所謂愛自己,不是自戀狂……」


  下面又是一陣快樂的笑聲。


  渣男兄又扯到自己不成功的幾次戀愛婚姻生活,大家聽得更是得趣。


  一場書說了將近兩小時,老侯連口水都沒喝,可見起水平之高。到最後,他念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又道說得好,家中兩尊神,不必進廟門。燒香拜佛,心即是佛,看你怎麼想。有父母二老在高堂,就是一種幸福。願天下人,家和萬事興,生活幸福。」


  至此,書說完,眾人都熱烈鼓掌,高興得要命,這兩百塊錢的茶水算是值回票價。


  到這個時候,店小二都還沒來得及給武松說三碗不過崗的,說山上有一條吊睛白額大蟲。


  陶桃瞠目結舌,這是評書嗎,還能這麼說?

  忽然間,她悟了。


  前番她跟侯世容學評書的時候,渣男兄說了,故事就是那個故事,就看你如何說得有趣。你說的時候,要加進去自己的東西,把故事框架填滿。但……這加進去的東西也實在太多了點吧……問題是聽眾喜歡,你能有什麼辦法。


  這確實是評書,是西南地區的散打評書。散打評書首重一個散字,優秀的評書演抓著一個點,哪怕是喝稀飯這件小事,人家就能跟你扯一晚上。


  這就是水平。


  那麼,這水平從何而來——生活,還是生活。


  侯世容離婚五次,生了三個孩子,混得最慘的時候都快睡大街,餓得兩天沒有吃飯。他走南闖北,到處演出,生活不可謂不跌宕起伏,生活經歷不可謂不豐富。


  這些積累一上台就發揮出威力,張口就來,抬手就是段子。


  相比之下,陶桃從小就去戲校學戲。回單位后,又是台柱子,被所有人捧著哄著。後來雖然倒了嗓子,不能上台。但有韓路照顧,她就好象是溫室里的花朵,一輩子都沒碰到過風吹雨搭。


  讓她按著本子來沒任何問題,但要加進去其他,她空白的人生卻沒有東西可掏。


  道理她都悟到了,但知易行難,幹不了就是幹不了。


  水老闆聽了侯先生的書,很開心,倒沒有扣陶桃的錢,雙方又約了下次演出的時間。


  看到陶桃心情不好,渣男兄安慰道:「陶老闆你不要放棄,我們在大里市還有一場演出,你再試試,沒準就成了呢?」


  當天他們就開車去了大里,在一個景點的小劇場演出。


  陶桃說《草船借箭》,講得乾巴乏味,聽眾很是不滿。還好這場演出是景區的配套,不用買票,不然聽眾就要喊退錢了。侯世容成功挽尊,他說的是《賈家樓》不知道怎麼又扯到吃上面,說了許多關於請客吃飯的笑料,大伙兒的笑聲都快把劇場的房頂給掀了。


  陶桃徹底絕望:「不演了,侯世容,咱們回家。」


  算來一周時間過去,渣男兄開車回家。


  路上,陶桃一句話不說,面無表情,顯然是被打擊到麻木。


  侯世容心驚肉跳,悄悄地鎖了車門,生怕桃爺想不開跳下去。


  真那樣,她跳,我也得跳啊!


  ……


  而在文化藝術中心,又有一事。


  後來大概是覺得不妥,又刪掉了。


  蔣家明有心,第一時間就截了圖,下載了錄影。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四大要素俱全,鐵證如山。


  郭局長:「什麼?」


  「這是我所寫的關於單位的一些情況彙報,請你過目,如果能現在看最好不過。」


  什麼場合?汪淼一愣,正疑惑,一個中年人走過來喊:「老郭,這位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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