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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練功日常

  次日下午兩點,陶桃睡完午覺起床,梳洗打扮好,前團隊成員老劉、李姐、歐陽今三個退休人員都已經來了。


  齊齊聚在她家客廳,定睛看著站在那裡的宋岫岩。


  他們已經來半天了,沒有說話。


  陶桃:「人都看到了,這就是我的徒弟,你們認識的。」


  老劉:「宋田家的公子誰不認識啊,從小就在團里玩的。不過……」


  「我知道你的顧慮,昨天我考較過了,有童子功,不過還有需要加強的地方,我找你們來就是合計一下怎麼把孩子練出來。」陶桃又看了看老劉:「你最近的臉黑了好多,是不是得了肝癌?」


  陶老闆說話就是難聽,老劉被嗆得差點說不出話來。良久才道自己身體沒問題,天天吞旭日,晒黑了。


  陶桃:「吞旭日這土辦法就別教岫岩了,他將來是要當角當腕兒的,要演白素珍演秦香蓮演楊貴妃,曬得漆黑只能唱崑崙奴唱黑熊精,那不是毀了嗎?以後,每天下午兩點到四點半,你們都到我這裡來,好好教教我這個關門弟子。」


  別人倒是沒說什麼,歐陽今有點為難:「老闆,我還要帶孫子給家裡人買菜做飯,偶爾一兩次無妨,天天這樣會被婆娘罵。」


  「你什麼意思,不願意?」陶桃哼了一聲。


  「我不是這個意思。」


  「小韓答應我了,說是,一旦宋岫岩學成,就可以參加中心的演出。我看你們也閑得無聊,到時候作為團隊一員,可以跟著登台。當然,暫時要對宋田保密。」說完,陶桃指著宋岫岩:「好好教,以後他就是你們的老闆了。」


  眾人退休后很不適應,唱了一輩子戲,忽然不登台了,心裡癢得難受。


  聽說有這麼個機會,大家都高興了,皆道,陶老闆你放心,我們一定頃囊相授,把這娃雕琢出來。如果娃不聽話,刁得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您就看好了吧!


  下午兩個小時的練習,就是一些基本功。先是做發聲,然後是形體,身眼步都要到位。


  然後就是從最基礎的唱段開始,為了教授宋岫岩,陶桃今天上午還專門把戲劇學院的教材翻出來,制定了一年學習計劃。


  只需要按步就班地進行教學就是。


  教完,陶桃問其他幾人如何。歐陽今說孩子基礎還成,關鍵是天賦好。往那裡一站,那神態簡直就是絕世美人,禍國殃民。其實,功底差也不要緊,長期練習就能練出來。但這種舞台感覺,這種對人物的表現力,卻生出來的。陶老闆你是明師不假,可沒有好學生也是白搭。現在有這麼個好苗子,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但是……


  「但是什麼?」陶桃問。


  歐陽今:「他的形體還差了點,身形步伐都顯得僵硬,得練。現在的孩子嬌氣,怕是吃不了那苦。而且……孩子性格上又有問題,我怕……」


  一說起形體練,大家都是一臉的不堪回首。


  陶桃:「那就練,每天抽出一個小時。如果宋岫岩吃不了苦,這個徒弟我不要也罷。」


  歐陽今說宋岫岩身形僵其實說的就是他韌帶還沒有拉開,動作也不協調,這得下苦工夫練,也能練出來。


  陶桃想了想,就決定讓宋岫岩每天下午提前一個小時,在一點半的時候來自己家。為此,她還給了娃娃一把自己家的鑰匙。


  別看宋岫岩脾氣古怪,這次過來學戲卻顯得很激動很乖。


  他每天吃過午飯後就坐公交車趕來韓路家,踢腿、窩腰、練毯子功。一個鐘頭以後,陶師父午睡起來,小宋急忙將泡好的茶遞過去讓師父凈口。


  又擰上一條熱毛巾讓陶師父擦臉。


  小宋生活自理能力差,泡茶的時候常常打翻茶葉罐兒,被飲水機燙著手。擰毛巾的時候,弄得衛生間和身上全是水。


  韓國慶看不過去,說,別為難孩子。


  陶桃:「讓他做,手眼身步,肢體的協調性是演員基本功,家務事也是一種訓練。家裡弄髒了,我們打掃就是。」


  老韓嘀咕:「我們打掃,你什麼時候動過手,最後這家務事還不是落到我和我兒頭上?」


  陶桃快四十歲的人了,一雙手白皙細嫩,如同少女。


  相反,韓路的手卻粗糙。因為內衣褲不能進洗衣機,他就用手洗,冬天的時候還裂了口子。


  老韓心疼兒子,心道:家有丑妻才是福,這男人如果娶了美人,那得一輩子受苦。我死去的老太婆真是糊塗,就看上陶桃長得好看。好看當飯吃嗎,我兒可憐啊!

  宋岫岩幹活,陶桃就在旁邊看著,耐心地道:「岫岩,這泡茶的時候你先打開茶葉罐,用勺子舀一勺茶葉放進杯里。師父喝得淡,你放一錢茶葉就好。然後,右手端著茶杯,湊到飲水機水龍頭下去再去按出水開關。而不是先去按開關,那可是要燙著手的。」


  「岫岩。你擰毛巾的時候先把毛巾對摺成條狀。左右手抓住毛巾條兩端,反方向用力。不要捏成一團擠,那樣水擠不幹凈的。不要急,慢一點也行。你可以在事先把各個步驟想清楚了再做,老師不急的。」


  韓國慶在旁邊看得不住搖頭:這娃連毛巾都不會擰,是不是傻?不像妹妹,什麼事情她看一眼就會,四歲的時候就能做飯洗衣服,就能跟父母爺爺耍心眼,粘上毛就是個猴兒……哎,陶桃這婆娘就沒管過一天妹妹,對別人家的娃卻這樣上心,混蛋嘛!


  等到宋岫岩侍侯完陶桃后,陶桃口述唱念,讓他記住唱詞。戲文這玩意兒沒有捷徑可走,全靠死記硬背。好在他雖然生活自理能力差,記性卻好。


  背完一段唱詞,又得繼續練習形體,拉韌帶。陶桃將一隻腳踩在板凳上,腿部弓曲,然後將宋岫岩的腰部放在腿上,一手按徒弟膝部,一手按胸部,用力使徒弟的頭與腳相併攏,這叫杠腰。


  宋岫岩歲數有點大,身體硬,被壓得痛不可忍,冷汗一陣陣冒。


  須臾,終於練完,他目中已經全是淚水。


  陶桃扔過去一張紙巾,勸慰:「台上三分鐘,台下十年功,所有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恩,我知道,我不怕痛。」話雖然這麼說,宋岫岩的眼淚還是落下來。


  除了杠腰,拉筋也挺可怕,練不了幾天,宋岫岩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練完形體,老劉、李姐、歐陽他們也來了,繼續和樂練聲。


  見宋岫岩喊渾身痛,眾人苦笑著對陶桃說:「老闆,本以為小宋好歹是同事的兒子,到你這裡來學戲就是坐科,看你這架勢是收手把徒弟啊!」


  所謂坐科和手把,是早年間梨園老闆收徒的兩種說法。


  簡單說起來坐科就是大班,師兄弟們湊一快兒同時學習,都有自己的藝名,每天學完各自回家,師父也管不著他們。


  手把就是一對一私教,指的是師父在家中收徒,進行個別傳藝。拜師要立字據,簽訂為期七年的契約,與賣身契差不了多少。學藝期間,徒弟可任老師打罵,生老病死,老師概不負責。學生能登台了,七年內演出收入均歸師父。學藝之餘還要幫老師做家務。手把徒弟如果想另拜老師,得師父同意,否則一輩子被同行鄙視和排擠。


  由於手把徒弟學藝期間吃穿住都要師父負擔,而學成后演出的收入都歸師父,對於手把徒弟,師父總是希望徒弟能早一日登台,早一日為他賺錢。因此,師父多對手把徒弟要求得十分嚴格,對徒弟練功也特別狠。


  舊時代,手把徒弟被師父打死的事情都有發生。


  但因為教學嚴厲,師父也不藏私,還真能學到真本事。


  新社會不興封建那一套,但傳統文化講究傳承,還有有些東西留了下來。


  陶桃當年在戲校學習的時候就被一個老師看中,平時嚴加管束不說,假期更是直接接到自己家住著。


  她現在就將那一套都用到宋岫岩身上,當然打人是不行的。


  還別說,經過一段時間的暴力教學之後,宋岫岩身上發生了巨大變化。


  唱腔且不論,但就形體而言。他的筋被拉開,往日有點佝僂的背也伸展了,憑空高了一公分,整個人顯得挺拔娉婷婀娜。


  他以往走路的時候上身不動,只兩腿不住朝前邁,現在整個動作都舒展自然。


  但陶桃還是不滿,道:「岫岩,你才唱戲和跟人說話的時候抬起頭來,眼睛看著觀眾。你是演員,你要用神態用目光打動人心。一亮相一開腔,你就是戲里的人,你就不再是自己,又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


  「漂亮,對對對,就這樣,你是美人兒,你貌若天仙,你聚天地靈氣為一體,你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你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的目光都為你傾慕,為你顛倒。」


  陶桃不住鼓掌,神色儘是鼓勵和欣賞。


  而宋岫岩的目光漸漸地亮了,波動了,漾開了,裡面彷彿有五彩雲霞。


  歐陽今、老劉、李姐等人愕然:你拿人家孩子當美人兒,如果要宋田曉得,非把你家房子燒了不可。咱們……好象幹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老劉悄悄跟陶桃說:「老闆,我覺得還是教娃娃吞旭日吧,好歹沾點陽剛之氣?」


  陶桃:「不用,咱們要的就是瘋魔。」


  對了,每天早上六點,宋岫岩還得出門跑步。


  演員唱戲,全憑一口中氣,說穿了就是耐力。


  陶桃跟著去陪跑去監督,兩人約好在市中區公園集合,然後圍著體育場開始跑圈。一圈,兩圈,三圈,四圈……


  宋岫岩肢體協調性差,平時也沒怎麼鍛煉,跑不兩圈就累倒在地上。


  陶桃也不生氣,就站在他身邊小聲鼓勵:「岫岩,師父知道你很難受,很累,但是,為了上台,為了理想,你得站起來。放心,死不了的,就算死我們也不怕。你行的,起來吧!你這樣,師父真的很失望。」


  宋岫岩站起來,搖晃著身體繼續跑,一邊跑一邊哭。


  漸漸地,他中氣足起來,纖細的身子也有了輪廓線條,但臉依舊白皙,因為師父不讓他曬太陽。


  宋岫岩是要演楊貴妃的,演的是雲想衣裳花想容的牡丹,一黑就變成東施了,還要不要藝術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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