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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割鹿

  苦海鎮位於武當山和襄陽城之間的官道上,倚紅樓是苦海鎮唯一的風月場所,南來北往的江湖中人都會在苦海鎮打尖歇息,而倚紅樓,便是他們常常光顧的場所之一。


  凝香帶著秦歡走入一座人來人往的木樓,樓上長廊倚著許多穿粉色紗衣的妙齡女子,她們手執美人扇,美目顧盼,笑盈盈地望著街上來往的行人。


  樓下大廳,一張張圓桌上美人作伴的男客飲酒作樂,歡聲笑語不斷。


  紅樓的老鴇是一位風韻猶存的美婦人,這婦人四處走來走去,或是對客人們笑臉相迎,或是冷著臉嗬斥一些不懂規矩的姑娘。


  秦歡低頭跟在凝香身後,他很不適應這種地方,總感覺渾身都不自在,可此時他卻別無選擇。


  刺鼻的胭脂味兒,撩人的女兒香,醉人的美酒,令人目眩神迷的紗衣女子。


  一路走來所見的一幕幕,隻看得秦歡麵紅耳赤。


  “香香姑娘,您去哪兒了,二樓雅間的客人等您半天了,您快些上去吧!”


  一個齙牙的黃臉龜奴滿臉焦急的迎上來,躬身對凝香說道。


  凝香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身後的秦歡,使喚道:“這是我新收的夥計,你帶他去洗洗身子,跟他講講規矩。”


  龜奴偏頭看向秦歡,板起臉露出不悅之色,“怎地還帶個乞丐回來!”


  “少廢話,按我說的做。”凝香目光一冷,橫了一眼龜奴。


  龜奴嘟囔一聲,不情不願地揮揮手,示意秦歡跟他走。


  秦歡低頭跟著龜奴來到寬闊的後院,龜奴帶著他走進一間柴房。


  龜奴冷著臉道:“屋子都滿了,你就住這兒,自去院中古井打水洗幹淨,免得惹惱客人。”


  秦歡點點頭,看了眼昏暗的柴房。


  龜奴瞧著他髒兮兮的臉,皺眉問道:“小瘸子,你叫什麽?”


  秦歡還沒開口,龜奴便截話道:“叫什麽無所謂了,反正也沒人會記得你,我就喊你瘸子,你沒意見吧!”


  “沒意見。”秦歡抿嘴淺淺一笑。


  龜奴哼了一聲,背著手一雙小眼睛厭惡地盯著秦歡,“我還有事兒要去忙,你洗幹淨了去廚房幫忙刷碗,我給他們打聲招呼,懂了嗎?”


  “懂了。”秦歡點點頭。


  龜奴轉身朝前院走,邊走還回頭叮囑秦歡別惹事兒,否則打斷他剩下那條腿。


  後院很安靜,除了幾個跑堂夥計,幾乎沒有別的人進來。


  秦歡打水洗幹淨了身上的髒汙,重新穿戴好,卷起袖子來到了夥房外麵,門口兩隻木盆裏堆滿了碗筷。


  坐在矮板凳上,秦歡雙手靈活地拿起盤子和刷子,一絲不苟地刷起碗來。


  不斷有人端來一堆堆碗筷,秦歡也在低著頭不斷的刷幹淨盆裏的碗筷。


  從早上到下午,沒有一刻停止過,直到夕陽西下,木盆裏又裝滿了油膩的盤子。


  “吃點東西吧!”旁邊傳來沙啞而蒼老的聲音。


  秦歡舉著刷子,扭頭看向一旁。


  是一位消瘦的男子,穿灰袍,拴著圍裙,發絲霜白麵容滄桑,下巴上有一層短短的胡渣。


  “碗還沒刷完。”秦歡仰頭望著他,輕聲說道。


  “沒關係。”男子臉色木然地說,“吃飽了再刷。”


  說著他轉身走進夥房,出來時端著一大瓷碗飯菜,放在了門口台階上。


  秦歡咽了咽口水,扔下刷子,起身走到台階上坐下,端起碗取下竹筷,嗅了嗅飯菜的香味,大口大口吃起來。

  風卷殘雲狼吞虎咽,不消片刻光景,滿滿一碗飯菜就被秦歡吃得幹幹淨淨。


  灰袍男子站在他身旁,目不轉睛地盯著秦歡。


  “餓了幾天。”灰袍問他。


  “三天。”秦歡放下碗筷,揉了揉腹部。


  灰袍始終麵無表情,聲音也十分平淡,“怎沒去偷搶?”


  秦歡看了眼他,沒有回答,走回去坐下繼續刷碗。


  刷到天黑,總算沒有人再端來髒碗盤子,秦歡洗幹淨手倒了髒水,起身揉著酸軟的膀子打算回柴房。


  “等等。”灰袍男子喊住他,上前來塞給秦歡兩個饅頭兩個熟雞蛋。


  秦歡接在手中道了聲謝,頭也不回地走向柴房。


  柴房裏有一張破床,秦歡摸黑坐在床上,伴著一碗冷水吃光了饅頭和雞蛋,歇息了片刻之後,盤坐下來不再多想其它。


  這是個武力為尊的世界,此時唯一能讓秦歡產生安全感的,隻有最開始學會的“馭刀經”,幾天前在武當山下,秦歡已明白要想擁有強大的實力,就得苦練武藝。


  這幾日他忍饑挨餓根本沒機會修煉“馭刀經”,現在有了安身之地,秦歡自然要抓緊每一分時間來習練。


  腦海中浮現出飛刀圖,默念口訣,秦歡開始呼吸調節周身氣息,調動體內的血氣,從而改善自己的體質,達到煉體的效果。


  馭刀經一共三層,秦歡隻學到了第一層,餘下兩層功法還不知該去何處尋找,此時也隻能先練著,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一夜無話,天亮時,昨日的龜奴便出現在柴房門口,大聲催促秦歡出來幹活。


  盤坐的秦歡睜開雙眼,舉起雙手用力握了握。


  “果然可以,力量比之前增加了一些。”


  秦歡眼神微微一喜,起身下床走出柴房,來到夥房外麵坐下來繼續刷碗。


  今天他刷碗的速度比昨日更快了些,他的手似乎變得更靈巧了。


  秦歡能清晰感受到自身的每一絲轉變,他越來越懷疑“馭刀經”不像表麵上介紹的那麽簡單,心中開始重視這門心法,即便刷碗的時候,秦歡也會嚐試著默默觀想飛刀圖。


  手捏著盤子,似在捏著飛刀,輕輕揮舞,盤子在他手中打轉,他手腕很靈活,幾根手指更是靈巧。


  夥房的灰袍男子偶爾會走出來,站在旁邊看著秦歡洗碗,這時秦歡便放慢了速度。


  一連幾日都這般度過,刷碗練功,吃灰袍男子送來的食物,秦歡漸漸適應了這種生活,也適應了一邊刷碗一邊練功。


  雖然身上的傷全都好了,秦歡還是故意瘸著腿,安分地當個刷碗的小二。


  沒有人注意他的存在,也沒有人會在意。


  直到秦歡進入紅樓的第十天,“馭刀經”終於產生了一絲變化,或者說秦歡的身體產生了一絲變化。


  他感覺四肢經脈中多了一股氣,這股氣順著四肢腰腹循環流淌,每當秦歡手或腳一用力,這股氣就會出現在那個地方,給他一種力量大增的感覺。


  這是武學修為煉體有成的征兆,身體經脈中已經出現了內勁,隻要累積了足夠多的內勁,這些內勁便會凝聚在丹田,形成內力,那時秦歡便能邁入武學的第二境,聚氣。


  練功有成的秦歡,心中自是十分的歡喜,這一日他正打算出門,像往常一樣去刷碗,卻被黃臉龜奴給喊到了前院紅樓的大廳。

  秦歡跟著龜奴走出來,站在喧鬧的大廳中間。


  著粉色紗衣的凝香正坐在一張酒桌旁,瞧著站在龜奴後麵的秦歡,她笑嘻嘻地一招手。


  “小瘸子,過來。”凝香嬌聲呼喊道。


  秦歡瘸著腿走到她麵前,低著頭恭敬地稱呼道:“香姑娘。”


  “把臉抬起來,我好好看看。”凝香眼含笑意地說。


  秦歡愣了愣神,慢慢抬頭。


  凝香仔細打量了一遍秦歡,麵露滿意之色,點點頭柔聲道:“不錯。”


  什麽意思?秦歡心中暗忖道。


  凝香擰著一壺酒遞到秦歡麵前,美目盯著秦歡,“會喝酒嗎?”


  秦歡搖搖頭,他很少喝酒,就連啤酒也隻能喝一點點。


  “無趣!”凝香柳眉一皺,心中對秦歡有些失望,揮手道:“給二樓天字一號雅間送壇酒去。”


  話才說完,一個夥計已抱著一壇酒走到了秦歡身邊,往他麵前一推。


  秦歡雙手接住酒壇,心中疑惑道:這麽多夥計,為何要讓我來送酒?


  “快去啊,愣著作甚。”凝香語氣不滿地催促道。


  秦歡點點頭,左手心穩穩貼著酒壇,手心的六芒星紋身突地微微一熱。


  腦海中鑽出來一些信息。


  女兒紅,上等好酒,摻雜了劇毒,見血封喉鶴頂紅!

  秦歡表情一怔,剛走出三步就頓在了原地。


  酒裏有毒,怎麽回事,難不成這倚紅樓居然是一家黑店?

  周圍一雙雙眼睛,全都在若即若離地盯著秦歡,秦歡此時的洞察能力以遠非幾日前那般遲鈍,立刻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麻利點兒,得罪了貴客,你擔待得起嗎?”龜奴一腳揣在秦歡小腿。


  秦歡膝蓋一彎,裝作跌倒往前撲出去。


  這時眼前一道幻影閃來,正是美婦人老鴇,她信手一挽摟住秦歡,足尖往前一探,竟穩穩接住了酒壇。


  秦歡被她摟在懷裏,臉色很不自然地掙紮開來。


  老鴇對秦歡微微微一笑,腳腕一抖,酒壇飛起被她單手接住,遞到秦歡麵前,她拍拍秦歡肩膀,柔聲道:“去吧,小心點,這酒很名貴。”


  秦歡嗯了一聲,抱著酒壇朝樓上走去。


  樓下的客人全都不再飲酒了,紛紛放下酒杯,一雙雙眼睛盯著秦歡消瘦的背影。


  秦歡走得很慢,因為他“瘸”著腿,也沒人催促他。


  片刻後,秦歡走到樓上,站在天字一號房門口,彎腰放下酒壇擦了擦額頭,伸手敲了敲門,輕聲道:“客官,您的酒。”


  樓下恢複熱鬧喧嘩,凝香起身朝樓梯走去,老鴇對龜奴使了個眼色。


  龜奴跟上凝香,走至樓梯中間時,龜奴反手比了個下斬的手勢。


  ……


  “進來。”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屋內響起。


  秦歡推開門,抱起酒壇走進屋子。


  坐在桌邊的男子一襲青衫勁裝短袍,麵容敦厚,臉頰泛著儒雅的微笑。


  他朝秦歡招了招手,十分禮貌地說道:“有勞了。”


  秦歡沒回答,明亮的眼睛看向桌麵。


  桌子上放著一隻四尺長的木盒,木盒由紅色紗綢纏住,盒子正麵印著三個燙金大字。


  割鹿刀!


  秦歡心中頓時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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