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下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江州一帶水路四通八達,江湖人士久居此地,自然也就興起了水上生意。
襄陽城南下數十裏外,便是漢江碼頭,南來北往的人士若想趕近路,走碼頭乘船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秋風蕭瑟,浪花翻湧的江麵泊滿了一艘艘樓船。
湛藍的布帆被風刮得獵獵作響,甲板人頭攢動,遠遠望去好一派熱鬧景象。
碼頭臨靠一片集市,集市乃是由蛟龍幫的人手負責搭建,過往人士但凡想要路經此地,需得經由蛟龍幫盤查一番才可放行。
岸上一條林蔭小路行間來幾道人影,這幾人衣著落魄,看起來不像是有錢人。
為首的短發男子布衣短袍,麵色蒼白氣息微弱,手裏擰著一隻酒葫蘆。他每走幾步路就會咳嗽幾聲,這時他便會舉起葫蘆抿一口酒。
短發男子由一個模樣可愛的女娃娃攙扶著,當他咳嗽時,女娃娃便會伸手去拍拍他後背。
男子身旁是一位身高七尺有餘的魁梧大漢,大漢板著臉不苟言笑,身後背著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腰間挎帶一把漆黑的鈍鋒巨劍。
這四人正是秦歡等人,趕路許久風塵仆仆,麵上略帶幾分倦色。
“少喝點,你身子虛,喝多了沒好處。”段玉見秦歡又飲了一口,眼神憂慮地勸阻一句。
秦歡收了葫蘆,嘴角露出一絲淺笑,點點頭。
說來也奇怪,自打那一夜喝完酒之後,秦歡就發現酒居然能幫他壓製體內的寒毒,睡覺前多喝點,他便能稍微好受些。
於是秦歡就讓段玉去苦海鎮的店鋪,給置辦了一隻酒葫蘆隨身帶著,難受時飲上一口,緩解一下經脈中寒毒帶來的痛苦。
唯一的壞處,便是秦歡大多數時候都會顯得醉醺醺的,蒼白的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酡紅。
小蟲攙著秦歡的手臂,是擔心醉醺醺的秦歡走路時給絆倒了。
“我覺得挺好,秦大哥也隻有喝醉了,才會無拘無束沒有煩惱,時刻都能掛著自在灑脫的笑容。”
小蟲輕聲說道。
“你懂個屁,他這樣整天不省人事,咱們若是遇到麻煩咋辦?”段玉板著臉訓斥一句。
小蟲氣鼓鼓地嘟了嘟嘴,沒敢開口反駁。
自打前些時日,秦歡傳授了小丫頭一套古怪的武功之後,這丫頭膽子就越來越大了。
秦歡討厭俗禮規矩,說是此行一定要低調小心謹慎,連丫頭對他的稱呼都改了。
段玉出身規矩森嚴尊卑有度的寒山一族,對於秦歡的做法他很不認可,總想在一些時候幫秦歡樹立威信,偏偏秦歡卻一點也不在乎。
段玉十分後悔不該給他喝酒,這家夥喝了酒之後,變得啥也不在乎了,整天懶懶散散嬉嬉笑笑,沒個“一幫之主”的正行。
段玉心中的“大人物”,就該像記憶中的那位段氏大小姐一般,舉手投足都得威嚴十足才行。
奈何他勸了好幾次秦歡都不當回事兒,說什麽以後再慢慢計較,段玉隻能幹著急。
“都別吵,皇帝不急太監急。”趴段玉身上打盹兒的老乞丐,睜開眼睛訓斥兩人一句。
閑談間,隨著前往碼頭的一大群江湖中人,秦歡等人來到了熱鬧的集市口。
集市處在江岸邊,淺水岸上也搭建了一片寬闊的木台。木台上來往的大都是些捕魚為生的漁民,四處堆著竹籠,籠子裏放滿了鮮活的魚。
十幾艘船體較小的烏篷船停靠在木台邊沿,一些漁夫扛起竹籠走上小船,一艘艘烏篷船駛向水霧朦朧的江麵。
集市裏奇裝異服的人絡繹不絕,秦歡帶著三人朝碼頭走去,沿路行來,巡邏的蛟龍幫弟子見幾人其貌不揚,又是老弱病殘,便沒過多盤問。
五花八門的議論聲從四麵八方傳來,秦歡雖在專心走路,卻也盡數聽入耳中。
隨著馭刀經重練,秦歡的體質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蛻變,他的五感變得越發的敏銳起來。
重修馭刀經隻能壓製寒毒不再擴散,這幾天他丹田內氣被寒毒封印,十二條正經也日夜遭受折磨,奇寒無比的寒毒折騰得秦歡無時不刻都在飽受煎熬。
即便如此,秦歡還是沒流露出多少痛苦之色,實在壓製不住了,就咳嗽幾聲喝點酒,緩解一下。
每一天都變得漫長無比,每多活一天熬過一天,秦歡都感覺無比的幸運。
因為他咬著牙堅持下來了,他沒死,沒有敗給體內的寒毒,隻要活著,就能奪得希望!
重新修煉馭刀經,進度比之前快了許多,短短幾天時間,秦歡體內已有三條灼熱的內勁形成,照這樣持續下去,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便能再次凝練出一條全新的內氣了。
隻可惜時間不等人,秦歡手中的卷軸規定了他必須前往天風堡或者魔刀門,二選其一。
失敗的後果他承擔不起,如果被剝奪了試練者的身份,沒了手心奇怪印記的輔佐,秦歡不敢想象自己在江湖裏,會變得多麽舉步維艱。
有些時候,秦歡不禁暗自猜測,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用了什麽樣的手段,才能賜予他如此匪夷所思的印記。
也許這個世界,並不像他所了解的那樣簡單,親眼所見,亦非真相。
得不到答案的問題,糾結也無濟於事,不如想辦法度過眼前的難關,畢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人群在碼頭上排成了長龍,輪到秦歡幾人時,碼頭上已沒有多少人了,前方停泊的樓船也盡數開拔。
水麵還剩下一艘小型船隻,身材精瘦的船老大,挽著袖子站在船上,揮手吼道:“天色已晚,諸位明日請早吧!”
段玉正待開口問話,秦歡咳嗽一聲,伸手攔住了他。
段玉隻好閉上嘴。
這時前麵幾人中,一位華服男子微笑著招手喊道:“船老大,天還沒黑呢,怎就打烊歇業了?”
“是呀,有錢不賺你傻嗎?”華服男子身旁的一男一女也開口打趣道。
船老大陰沉著臉,眼中浮現出一絲不耐,縱身一躍飛下船隻,落在眾人麵前,抱拳一禮,冷淡地說道:“諸位有所不知,我幹這一行也有些年頭了,大風大浪也見過不少,如是我獨自一人隨你們走一趟,倒也沒什麽,可我現在還帶著我的妻兒,夜中走水路最是危險,我擔不起這風險。”
那粉衣羅裙少女趾高氣揚地嬌笑道:“怕什麽,我們三人乃是天風堡弟子,此行外出遊玩歸來,你盡管放心開船,我倒想看看這江州地段,誰敢為難我們!”
聽聞此話,秦歡眉頭一挑,暗暗感應了一番幾人的功力。若是察覺不到,說明這幾人都已至罡氣境界,若是察覺到了內力波動,說明這幾人其實一般般。
秦歡已見識過先天高手的厲害手段,自然明白先天之下的習武之人,是多麽的弱小。
模糊中,這幾人散發出來的內力波動都不是很強,連小周天圓滿都達不到。
秦歡抿了抿嘴,不禁很是羨慕他們,無知是福啊!
船老大一聽幾人是天風堡弟子,頓時麵露幾分敬色來,語氣也緩和了幾分,說道:“幾位少俠師出名門武功自然了得,但在下還是很擔憂,你們遠行歸來,大概不知道,最近漢江一帶出了個女魔頭,專擄小孩兒練邪功,我妻兒還在船上,我那孩兒剛滿周歲,實在不敢冒此大險。”
女魔頭?
秦歡目露思索之色,剛剛排隊時,便聽見一些路人一臉懼怕地談論此人。
英雄山莊險死還生,秦歡已發誓絕不會再亂管閑事,但此時聽聞有人擄小孩兒練邪功,他心底還是有些不自在。
順其自然就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秦歡暗暗在心底念叨幾句。
這時那少女丟給船老大一疊嶄新的銀票,不耐煩地揮手道:“好了好了,說來說去你不就是嫌人少怕賺不到錢嘛,我給你這些夠了吧!”
說完不待船老大開口,少女已飛身躍上小船,直走到了船艙裏去,她剩下兩個同伴見狀連忙跟上。
船老大拿著銀票,一臉憂慮地歎了歎氣。
秦歡擺了擺頭,段玉走上前,甕聲道:“四個人,多少錢?”
船老大掃了幾人一眼,皺了皺眉。
“問你話呢,怕老子給不起麽?”段玉怒道。
船老大瞥了眼虎背熊腰的段玉,賠笑道:“四百兩。”
秦歡猛地咳嗽兩聲,取出酒葫蘆抿了一口。
段玉頓時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小蟲抓緊秦歡的袖子,輕聲埋怨道:“他是不是欺負我們不懂行情啊,我剛剛聽前麵那些人說,去一趟江都碼頭最多三十兩銀子呢!”
船老大裝作沒聽見。
段玉一臉凶相地怒吼道:“你敢耍我?”
“愛搭不搭!”船老大絲毫不懼,冷冷說道。
這時船上的少女走出來,不耐煩地嬌聲喊道:“行了行了讓他們上來,這錢我替他們付了,你趕緊駕船,本姑娘可不想待在這臭烘烘的碼頭浪費時間。”
船老大轉身跳上船,秦歡幾人也跟著上了船。
段玉背著老乞丐進船艙裏坐下,小蟲跟進去照看老爺子。
秦歡獨自站在船頭,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坐下來,靠著船帆打量江麵。
船隻順著水流朝下遊行駛,隨著浪花翻湧,船體也輕輕搖晃。
秦歡閉上眼睛靜下心來,抓緊時間苦練馭刀經,隻有把更多的心神放在運功上麵,才能加速馭刀經的修煉。
前路凶險未知,他已厭倦了再由旁人來左右他的生死,隻有變得更強,在這個世界他才有說話的權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