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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行

  夜色悄然而至,盤坐船帆下閉目練功的秦歡,時不時地輕咳兩聲。


  船艙裏傳來眾人談話的聲音,船艙門口掛著一隻昏黃的燈籠,潮濕冰涼的夜風中,燈籠搖晃發出嘎吱嘎吱的輕響。


  一輪滿月懸在夜空,流雲如煙霧繚繞在滿月四周。


  月色下秦歡臉上浮現出一抹潮紅,他微微張開嘴,呼出一口霜白的氣流。


  嘩啦一聲,有浪花重重地拍打在船隻兩側。


  秦歡慢慢睜開了雙眼,昏暗的月色裏,這雙明亮的眸子宛若一對寒星。


  “第四天了,又多了一條!”秦歡抿嘴一笑。


  持續不間斷地練功,身體在寒毒的壓迫之下,內勁的滋生水到渠成。


  秦歡伸手按向甲板,正打算起身取出葫蘆飲一口酒,江麵上突然蕩起一股猛烈的巨浪撲打在船身。


  水浪從船帆上鋪灑下來,嘩啦啦地灑在了甲板上,濺起的水滴打在秦歡側臉。


  秦歡濃眉微蹙,抬眼掃了一圈昏暗的江麵。


  “小兄弟進來坐吧,夜晚江麵風大,我看你氣色虛弱,莫要著了風寒。”


  船老大彎腰走出艙門,好心提醒一句。


  秦歡眉頭舒展開來,起身望向遠方起伏的黑色潮水,“還有多久到江都碼頭?”


  船老大仰頭望了眼月色,微笑道:“快了,最多再過半個時辰。”


  秦歡道了聲謝,轉身走進船艙,來到左邊一排桌椅坐下。


  船艙靠裏麵隔了一張屏風,隱隱能看見裏麵婦人抱著孩子的身影。


  小蟲趴在老乞丐懷裏打瞌睡,老乞丐垂著頭發出一陣呼嚕聲,段玉盤坐在地上抱著雙臂,瞪大了一雙凶神惡煞的眼睛。


  秦歡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笑嘻嘻地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


  果然這廝眼睛都不眨一下,又睜著眼睛睡覺了。


  坐在對麵的三人都在閉目養神,秦歡走進來坐下後,那粉衣羅裙的少女睜開鳳眼,抬眉盯向秦歡。


  秦歡正取出葫蘆打算抿一口,見少女朝自己望過來,便笑著揮了揮葫蘆,輕聲道:“多謝姑娘替我等付了船錢。”


  少女故作嚴肅地板著臉,淡淡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秦歡臉皮顫了顫,四百兩還區區小事,要知道我從廚子那兒借的一千兩,早就被花的七七八八了,問段玉,段玉也不知道錢究竟用在了哪些地方。


  老街的那群乞丐,段玉花錢在苦海鎮街尾租了一家茶肆,將他們暫時安頓下來,臨行前囑咐眾人有空回襄陽打聽點兒消息,平時沒事兒張羅好茶肆的生意,也不圖他們能掙錢,別餓死就行。

  行走江湖沒錢可不行,打家劫舍純屬開玩笑,真當那些守護一方的幫派,保護費白拿的麽,你碰一下人家地盤上的人,就等於大耳刮子抽人家的臉,不弄死你才怪了。


  再者朝廷也安置了武府在各地,現如今六扇門總捕頭坐堂襄陽城,誰敢在這節骨眼兒生事,無異於老壽星上吊,活膩了。


  最簡單的江湖規矩,就是不要輕易得罪誰,一旦得罪還無法善了,就不要給對方複仇的機會。


  這話是老乞丐說得最多的一句。


  秦歡坐在椅子上,閑得無聊,分開一絲心神便胡思亂想起來。


  老東西說話總是說一半,隻有當秦歡碰了壁吃了虧,他才會悉心地教導一番,就拿前段時間的英雄山莊來說,事後老頭兒便給秦歡好好上了一課。


  往事不再重提,人生幾多風雨。


  有江湖的地方,就會有恩怨;有老狐狸的地方就會有傳承,有年輕人的地方就會有成長。


  不多挨幾次打多受幾次傷,怎會知道天高地厚呢!

  老乞丐既希望秦歡能收斂一點,又不希望秦歡輕易就被磨平了自身的銳氣。


  每個人生來都是一把利劍,有的劍始終保持鋒利,有的劍慢慢被磨光了棱角,變成了一把廢鐵。


  “你可以將自己的鋒芒收斂起來,但絕不能被江湖給磨平了,無論遭遇了多少苦難與折磨!”那天下午,老乞丐一臉的風輕雲淡,笑嗬嗬地告訴秦歡,“我就是你最好的例子。”


  你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麽以為我就能辦到呢?

  秦歡瞥了眼打呼嚕的老爺子,忍不住咧嘴一笑,舉起葫蘆又抿了一口烈酒。


  這一葫蘆酒,是從苦海鎮唯一的酒莊買來的,是最烈的燒刀子,喝下去之後,就像是有一團烈火在五髒六腑燃燒一樣。


  秦歡非常厭惡它刺鼻的味道,但很喜歡它帶來的感覺。


  尋常人中了玄冥神掌是絕對活不過三天的,秦歡不僅活了下來,還活得好好的,至少表麵上是如此。


  沒有選擇的他隻能活在痛苦與煎熬中,因為他不想躺在供台上什麽也做不了,麵對死亡,麵對絕望,然後無時不刻地悔恨,祈求能活下去!


  在痛苦中掙紮,或是在絕望中後悔!秦歡選擇了前者,他想活著,他隻能走第一條路。


  從不飲酒的秦歡,不得不去飲酒減緩痛苦,每天承受寒毒的折磨,卻仍舊笑嘻嘻地沒事兒人一樣麵對周圍的人。

  他們不知道秦歡在經曆什麽,他們永遠也想不到秦歡這些天是怎麽咬牙熬過來的。


  有難同當這句話很不現實,因為苦難始終隻能由你獨自一人承受。


  秦歡目光迷離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四肢腰腹,心口脊梁,冰冷刺骨的寒毒讓他喝醉了都能硬生生地保持清醒。


  丫頭小蟲說過一句話,秦歡記憶猶新。


  人嘛,總是要多笑一笑多開心一點才好,若是哪一天突然就死了,豈不虧大發了。


  秦歡不知道什麽時候寒毒就會突然爆發,自己再也無法將其壓製,然後默默的死在這個陌生的世界。


  雖然一直修煉馭刀經,實際秦歡一點把握都沒有。因為並沒有相似的前人經驗能借鑒,一切都隻能靠他自己。


  這寒毒就像在秦歡經脈中紮了根一樣,即便秦歡練出了幾條灼熱的內勁,卻絲毫奈何不了它。


  反倒是秦歡一有鬆懈,寒毒就會再次侵蝕秦歡的血肉經脈。


  它就像一個蟄伏在秦歡體內的惡魔,隻等宿主放鬆警惕,便取走宿主的性命。


  等著吧,早晚有一天,我會親手將你撕成粉碎!


  半眯著眼睛的秦歡,蒼白的臉上泛出一絲桀驁之色。隨著船隻晃動,他的手輕輕地晃著葫蘆。


  不對,船隻晃動的幅度怎麽突然小了許多!


  空氣中縈繞著一股奇怪的花香。


  秦歡猛地睜開眼睛,扭頭看向船艙外麵,冷喝一聲:“船老大,還在外麵嗎?”


  過了幾個呼吸,無人應答。


  秦歡眼神變幻幾次,踹了段玉一腳。


  段玉嚇得一下子蹦起來,原地轉了幾圈,連連問道:“咋了,咋了?”


  秦歡瞪了他一眼,起身揮手道:“保護好他倆,我出去瞧瞧。”


  說罷不等段玉反駁,秦歡大步走出船艙,來到了甲板上。


  黑漆漆的水麵波瀾起伏不定,一輪滿月映在水中,遼闊的江麵上水霧騰騰,一陣咿咿呀呀的女子戲曲聲忽遠忽近地傳來。


  秦歡冷著臉站在船頭,淩冽的風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


  “裝神弄鬼!”秦歡冷哼一聲,運起目力掃了一圈周圍水麵,左手輕輕一揮。


  三把飛刀裹著秦歡的勁道,瞬間刺向三個方向,飛刀席卷的勁氣撞入水麵的一瞬,勁氣激蕩,轟隆隆炸開一注注數米高的水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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