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第021章
謝遲很少會有不知所措的時候,可看著近在咫尺的傅瑤,他腦子裡的確空白了一瞬,方才那點扭曲的快意煙消雲散,甚至沒想著躲避開。
先前傅瑤湊上來吻他那次,是一觸即放,壓根沒來得及反應,只有唇上一瞬溫軟的觸感提醒著並非錯覺。可如今兩人就這麼四目相對,誰也沒避讓,便難免生出些曖昧來。
同傅瑤相處起來很輕鬆,因為她這個人不怎麼會掩飾心思,什麼都寫在臉上。就好比如今,謝遲能清楚地從她那清澈的眼眸中看出愛慕來,不加掩飾,直白得很。
被個美人這樣看著的時候,怕是柳下惠也難無動於衷。
傅瑤難得從他臉上看出些局促來,眉眼一彎,臉上的笑意愈濃,小聲問:「我可以親你嗎?」
謝遲的喉結微動,閉了閉眼,方才想起剛剛還在談錢家的事情。
他沒說可以,但也沒避開,傅瑤飛快地在心中權衡了下,大著膽子貼上了他那總是會顯得有些涼薄的唇。
謝遲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原本張開的手收緊了些,想要將貼上來的傅瑤給推開,可是碰到她那纖細的腰后,卻好像鬼迷心竅似的,並沒這麼做,而是由著傅瑤放肆。
傅瑤半跪在床榻邊,傾身吻著謝遲,她心跳得很快,像是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似的。
她看過亂七八糟的話本,大婚前夜也看過更為直白露骨的小冊子,但如今卻什麼都忘了,僅憑著一點本能驅使著,探出舌尖舔了下謝遲的唇角。
謝遲覆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呼吸也急促了些,下意識地抿了抿唇。
傅瑤見他並不配合,索性作罷,畢竟能親一下她就很高興了,最後在謝遲唇上輕輕地咬了下,留下個很淺的牙印,便退開了。
她笑得見牙不見眼,謝遲心中卻覺著一空,但並沒表露出來,垂下了眼睫。
兩人誰也沒再提錢家的事情,謝遲心不在焉地繼續看著書,傅瑤則叫了侍女進來鋪床,順道換了衣裳散了髮髻。
銀翹替她摘了耳飾,不疾不徐地梳著散開的長發,傅瑤則拿著珠花把玩,時不時地哼幾句小調,顯然是心情大好。
月杉鋪好床,將換下來的衣裳疊好收起來,含笑道:「夫人這是哼的什麼小曲?奴婢竟沒聽過。」
「是江南那邊的小調,我先前閑得沒事,就跟著人學了些,」傅瑤撫摸著發簪上圓潤的珍珠,笑著解釋道,「其實唱得不大准,不要笑我。」
月杉覷著氣氛尚好,也未見謝遲有任何不耐煩,便又誇了句:「夫人太過自謙了,我聽著很好,軟軟的,倒像是在人心尖上抓了把似的。」
收拾妥當后,月杉便與銀翹一道出了內室。
傅瑤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回過頭去問謝遲:「已經很晚了,你還要看書嗎?」
傅瑤這麼些年養成了習慣,睡得早起得晚,家中向來嬌慣著,也就隨著她去了。謝遲則截然不同,是晚睡早起,前些年是忙得沒空睡,漸漸地就成了習慣,哪怕沒什麼事情也不會早睡。
見傅瑤掩唇打了個哈欠,神情中滿是睡意,謝遲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讓步了。他放下手中的書,淡淡地說道:「睡吧。」
傅瑤含笑應了聲,吹熄了內室的燈,然後小心翼翼地從床尾到了里側。
仍舊是兩床被子,傅瑤規規矩矩地躺好,可又忍不住偏過頭去看了眼謝遲。見他已經閉上眼,她便沒了顧忌,光明正大地看著他的側顏發愣。
謝遲分明沒睜眼,但卻像是能感受到她的目光似的,忽而問了句:「不是困了嗎?」
「……是,」傅瑤心虛地翻了個身,面朝著裡邊的床帳,小聲道,「這就睡。」
傅瑤原本就已經困了,沒過多久就真睡了過去,呼吸綿長。倒是謝遲一直沒能睡著,先是想了會兒朝中的事務,但漸漸地,思緒就飄到了先前那個吻上,忍不住看了眼傅瑤。
她睡著之後並不算老實,不知何時已經翻過身來,往他這邊湊了些,兩人之間的距離隨之縮短。
謝遲盯著她看了會兒,連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情。他分明不喜歡旁人親近,可是傅瑤那般放肆,他卻也並沒生氣。
興許是因為傅瑤很討喜,又興許,是被她那句話給觸動了。
這親事雖是謝朝雲未經允准強湊在一起的,但傅瑤既然已經嫁給了他,又識趣乖巧,那麼他待她寬縱一些,也算是情理之中。
想通這一點后,謝遲便沒再在這件事上費神,沒多久也睡了過去。他原以為自己會不適應有人同床,但這一夜睡得竟還算是安穩。
第二日醒來時,傅瑤仍舊在沉沉地睡著,白皙的肌膚透著些紅,看起來睡得很是舒適的樣子。分開床帳,晨光透過窗子照在了她臉上,傅瑤小聲嘟囔了句什麼,往被子里縮了縮,但仍舊沒醒過來。
謝遲勾了勾唇,又放下床帳來,並沒打擾她。
傅瑤醒過來時已是天光大亮,身側已經空了,她眨了眨眼,想起昨夜的事情后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輕快地起身梳洗。
「太傅進宮去了。」月杉如實回稟了謝遲的行蹤,又補充道,「太醫說他的病好了許多,不妨事,夫人不必擔心。」
傅瑤點點頭,獨自吃過飯之後,往聽雨軒尋謝朝雲去了。
她到時,謝朝雲正在看一封信,眉頭緊皺著,見到她之後方才緩了緩神色,笑道:「今日來得倒早,快坐吧。」
傅瑤見謝朝雲將那信折了起來,隨手夾在了一旁的書中,便知道她不願提,沒有多問。
侍女沏了茶來,謝朝雲恢復了往常的溫和模樣,慢悠悠地問道:「我聽聞,錢家那位姑娘昨日來尋你了?應當是想要通過你來求情吧?」
「是,」傅瑤將昨日的情形盡數講了,低聲道,「我最後還是沒幫上。」
「沒幫才是對的。你若是真為此去苦求兄長,如今怕是不能坐在這裡了。」謝朝雲今日一見傅瑤的模樣,便知道她與謝遲之間並無分歧,應當還挺愉快的,也算是徹底放下心來。
傅瑤小心翼翼地問道:「為何這麼說?」
謝朝雲撐著額,斟酌著措辭:「這事說來話長,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兄長料理錢家,一來是因為他犯了大錯在軍中動手腳,二來,則是殺雞儆猴給秦家看……」
這些日子以來,朝臣們私下裡沒少議論這件事,但哪怕是背地裡,言辭也都謹慎得很。
可謝朝雲卻半點忌諱都沒有,直愣愣地道破了其中的關係,嘲諷道:「近年來,他們總是蠢蠢欲動,想要從兄長手中奪權。可一群有野心沒能耐的草包能做成什麼?千方百計地在朝中安排自己的人,排除異己,可卻忘了北狄虎視眈眈,釀成此番大禍。」
傅瑤這還是頭一次聽人說起朝中的勾心鬥角,捧著茶盞,半晌都沒顧得上喝。
「再有就是兄長遇刺之事,」謝朝雲提起這件事就來氣,嗤笑道,「那些廢物撐不起朝局,但在這種下作事情上倒是頗有造詣,雖是北狄刺客挑起,可這其中也有某些人推波助瀾的手筆。」
想要謝遲死的人太多了,北狄恨他入骨,可這大周長安城中,想要借刀殺人的也大有人在。
謝朝雲先前就覺著奇怪,以謝遲一貫的謹慎,怎麼會在這件事上栽了個大跟頭?後來才算明白,因為有人裡應外合。
謝遲的權勢太盛了,那些人便想著除掉他,至於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後放放。他們想著拿北狄當刀來殺謝遲,殊不知也踩進了北狄的圈套,最後陰差陽錯地鬧出了一場大禍,卻又不得不指望謝遲來收拾。
如今再看這件事,簡直像是個天大的笑話。
傅瑤聽懂謝朝雲的意思后,手一顫,茶水險些濺出,連忙放到了桌案上。她心中先是震驚,隨即又湧上憤怒來:「他們……他們怎麼能這樣對他?」
「這件事牽連的人不少,錢家首當其衝,既然上趕著作死,那就只好遂了他的意。」謝朝雲冷聲道,「那位錢姑娘想必是不知道自己爹究竟幹了什麼好事,竟然還敢求到你這裡來。沒要了她一家的命,都算是兄長脾氣好了。」
「還有更可笑的,錢家女婿可是忙著撇清干係來著。自家人都不幫的忙,求到你面前,無非就是欺你性子軟好說話罷了。」
明明春光正好,可傅瑤卻只覺著手腳發涼,低聲道:「他們怎麼能這樣?」
「這些話原不該同你講,我也想讓你無憂無慮的什麼都不用想……」謝朝雲歉疚道,「可總該有人知道這些內情,不要讓他獨自背負著這些走下去。」
傅瑤用力地點了點頭,以示自己能理解。
謝朝雲抬手摸了摸她的鬢髮:「真乖。」說著,又饒有興趣地問道,「我還聽說,你昨晚搬回去與兄長同住了?」
這語氣著實不大正經,傅瑤被這麼一打岔,心中的憤怒倒是消散了些,隨即想起睡前那一吻,又紅著臉點了點頭。
「慢慢來吧,日久生情呢。」謝朝雲篤定道,「兄長一定會很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