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勸死
“南楚的女子，大都富有才情，可是，敢於招搖現世，釋放自己的美麗的，隻有她一個。”
“確實如此！”我附和道。
你直接說你喜歡出色的不就好了？還招搖現世，季瑤那麽招搖的也沒見你要！
接下來他肯定要講到我了，於是我很配合地問了句：“那我呢？”
“而你，你總像是在藏著些什麽，伺機而動，讓人覺得危險和窒息！”我聽得暗暗皺眉，心裏很是不爽。我又不是野獸，什麽伺機而動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殿下，你隻是不太了解我罷了。有些人不是單憑第一印象就能看出他是什麽性格的，得慢慢相處，用心相處，日久見人心嘛！”
我又改裝成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開解道：“殿下，其實我覺得吧，你對雪兒那種迷戀它根本就不是愛情，就像季瑤對你那樣。若即若離雖然有朦朧美，可它終究不現實！”
楚君諾深深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跟他聊天實在太辛苦了，他總是太被動，偶爾主動一次還需要觀眾拿出百倍的熱情方能撐得起場麵，這點能辯善磕的雪兒倒是能稱他心意，可我一個接連熬了幾夜沒合眼的人，哪裏還有多餘的精力應酬。
眼皮子沉得厲害，意識也跟著有些迷登起來：“殿下，明天還有大事要辦呢，你不用回去睡嗎？”
楚君諾意猶未盡地看了我一眼，淡淡說了句：“睡吧！”
我暗暗鬆了口氣，今晚小命算是保住了！
楚君諾昨晚沒殺我，卻不知今日過後會不會悔得腸子都青了！
酉時，我頂著楚傾柔的臉造訪林府。
年過四十的林子川長得比想象中要忠厚許多，二話不說便將我迎進客廳，一聽我說有要事商議又換到了書房。
門一關上，他撲通一聲跪倒在我麵前：“公主，你受苦了，沒想到蒼天垂憐，公主竟然尚在人世！”
我扶他起身，道：“我與皇兄早已連為一線，暗中籌謀複國大計。”
林子川訝然道：“我竟不知？殿下他從未告訴過我？”
“林大人，你覺得，我皇兄待你如何？”
“殿下待我極好，當年殿下失勢，季暮兩大家族尚且不得善終，可殿下還是拚死將微臣保住了，微臣這些年來一直銘記在心！”
“為了讓皇兄進宮，我費盡了心思！這次江左的任務是鳳魅央對皇兄的試探，我不希望他失去鳳魅央的信任！”
林子川感歎道：“原來殿下能進宮，是公主在暗中相助！”
這林子川明麵上是韓禎的人，實則是替楚君諾打理各級官員關係的公關能手，他手裏掌握著江左官僚暗中往來的詳細資料，又有跟韓禎勾結的書信和稅款入庫記錄。
楚君諾若想保他，便絕不會讓他把跟韓禎勾結的書信和稅款入庫記錄公之於眾，隻能是從連成一線的江左官員身上下手，趁他們聚眾合議的時候調用林子川的府兵將他們一網打盡，到時候就算不能功過相抵，林子川還是能保住一條命的。
林子川平日打理關係自然破費，早已是囊中羞澀，哪裏還有稅銀呈交國庫，楚君諾能為了他竟然還把背後的商隊招進城，如此苦心孤詣，這林子川在他心中的分量可見非同一般了。
不管林子川是楚君諾的人還是韓禎的人，我必然不能讓他獨善其身，隻有他出事，髒水才能潑到韓禎身上，才能把戶部一幹腦滿腸肥的韓禎黨拉下馬。
我暗暗把關係理了一遍，道：“皇兄如今為了保你，冒著被鳳魅央懷疑的風險，想要把咱們的商隊招入江州，為你填補稅銀的空缺，還想一舉除盡江左百名官僚。如此一來，韓禎老賊非但受不到一絲牽連，皇兄還替他除去了心腹之患，而鳳魅央什麽也沒做就白白收了幾箱稅銀，還收攬了民心。咱們一番苦心經營，到頭來全都便宜了外人！”
“公主所言，微臣不是沒有想過。微臣若是死了，江左百官就可以逃過一劫，自然會對太子殿下感恩戴德，同時又能讓攝政王受到牽連，對殿下除去勁敵大有幫助。”
原來，他竟看得這般透徹，楚君諾確實沒看錯人，這林子川，的確值得他以百人之命做交換！
我略微思索，朝他跪拜下去：“對不起，林大人，皇兄原是想護著你的，可我不能不為大計著想！”
林子川趕忙將我攙住：“公主折煞老臣了！公主若想讓微臣死，其實隻需讓黑煞暗中取了微臣性命，如今卻當麵言說，這讓微臣感佩不已啊！”
我微感汗顏，不是我不想直接取你性命，是我有求於你啊！
剛想開口提及供狀一事，他卻已經老淚縱橫了：“公主曾對微臣有知遇之恩，微臣一直無以為報，既然微臣一死可以對大計有幫助，又怎會吝惜此命？”
同輩人在我麵前哭我還知道如何安慰有效，可這前輩在我跟前落淚，我實在是手足無措了。自己怕死，卻還勸別人去死，這是一門很艱難的技術活！
“公主，微臣膝下無子，隻有晴兒這麽一個義女，你……”
“你放心，你的家人，我皇兄自會妥善安置的！”再聽他哭下去，我怕我都狠不下心來了。
他用那雙顫巍巍的手打開書桌上一個鐵匣子，從裏麵拿出一封折好的白紙和一遝信紙，緩聲道：“這是微臣與朝中重臣往來的書信，還有這張是供狀，早在三天前殿下來到江州的時候微臣就已經寫好了，公主拿著這個，應該會有幫助！”
原來，他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
我心神一震，默默無語地接過狀紙。
他想了想，又從書架的一個暗格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交給我：“公主，這是江左一百零四名官員的背景資料，雖然站在我們這邊的不過寥寥十幾位，可他們對殿下以後成事都大有裨益，請公主不要輕易舍棄他們。”
這個，就是楚君諾和石晉棠口中的花名冊？
他最後從匣子裏取出一顆黑色藥丸，顯然是毒藥。
“大人……”我想阻攔，然而，我的初衷不就是想讓他死麽？
他微笑著吞下毒藥，起身，跪倒在我跟前：“微臣，拜別公主殿下！”
戌時，七十八名大小官員齊聚開宴，楚君諾調府兵包圍了六合酒樓。
就在他一舉將這群貪吏拿下押進江州府衙準備擇日抄沒其家產並押送回京的時候，欽差大人小棠已經把抄家文書下批給衛主司，而衛大人已經帶著及時趕到江州的龍影衛率先抄沒了他們的家產搶了一功。
本來按章程應該在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完成的任務，幾天之內便以摧枯拉朽之勢結事了。
楚君諾此行可就虧大發了，林子川沒保住，下麵那群小嘍囉更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寅時回到雲來客棧，去石晉棠房間一看，楚君諾還未回來，石晉棠正在麻利地整理文書案件和衣服包袱。
“阿池，這次你可害慘我了！”一見我進門石晉棠便衝我鬼哭狼嚎。
“你嚎什麽嚎，不是你自己信不過太子殿下想要跟我混的嗎？”
“我……我還不是受了你的蠱惑！”
我冷笑道：“一隻巴掌拍不響，你若是心誌堅定怎麽會受了我的蠱惑！”
“不管了，逃命要緊！”石晉棠好歹也是一個爺們，之前告禦狀的時候腦袋都係褲腰帶上了，連韓禎都不怕，如今在楚君諾跟前卻跟隻羔羊似的不敢透氣，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放心吧，跟著姐姐，有官做！”我仰麵倒在石晉棠的床上，看著他手忙腳亂地收拾包裹，有些心累。
“你也起身回房拾掇拾掇吧，咱們連夜趕回京城，或許時日隔得長了，太子殿下就沒那麽大火氣了！”
我朝他擺擺手，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話音剛落，門“嘣”地被踢開，迎麵帶進來一陣冷風。
我一下子愣了，楚君諾真的來了。
他本來是怒視著石晉棠的，可當他看到橫屍床上的我時，立刻就棄了石晉棠，眼中夾著難遏的怒火，疾步走過來揪著我的領口將我拖下床扔到牆上，幸得我及時反手回護方保住後腦勺這才沒撞出個腦震蕩。
尚未待我卸下撞牆的反作用力，他橫臂過來壓住我的脖子，背貼著牆，我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隻能卯勁去推他硬邦邦的手臂，可就在我的手剛觸碰到他手臂的時候，他卻像是被什麽東西惡心到了似的突然甩手，我重心一個失衡猛地栽倒在地，豐滿的胸都快被摔散了。
一旁的石晉棠都看傻眼了，卻不敢多說一個字。
我捂胸咳嗽不止，翻了個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與居高臨下的楚君諾對視，等待著他下一波瘋狂的泄憤。
等了許久，他卻再沒什麽動靜，隻是陰測測地瞪著我，良久，摔門而出，空氣中傳來了他略顯沙啞的聲音：“你果然跟我第一眼見到的時候並無二致！”
見楚君諾確實已經離開了，石晉棠才敢靠過來給我順氣：“阿池，你覺得怎麽樣？要不要找個大夫瞧瞧？”
“死不了！”我以手撐地慢慢起身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裏？”石晉棠扯住我的胳膊。
“我去碧園瞧瞧！”
“誒你別去，@####&**”大風飄雪把他後麵的嘰裏咕嚕給覆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