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幕 我來這裏的原因就是不想再見到你啊!
徐逸溪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墨凝。如果說之前的她是堅硬無比的精鋼,那麽現在的她就是柔軟的柳絮,兩者擁有著天壤之別。如同喜歡上令狐衝的東方不敗,驕傲的教主大人為這個帥氣少俠穿上了紅色的喜袍,用精致絲線繪製的繁花在火紅的綢布上盛放,在落日的黯淡餘暉中身姿款款,柳眉纖細,唇如含櫻,仿佛世間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就連傍晚吹拂的晚風也仿佛帶著片片紅桃,一瓣一瓣像是墜落的火雨。
那一刻,她不是什麽威風八麵讓無數江湖人心驚膽戰的東方教主,隻是一個穿著紅袍準備出嫁的普通少女,她的眼眸中也沒有了過往的冰冷和淩厲,有的隻是脈脈含情和淡淡嬌羞。
就像是遇見一個你本應該無比熟悉的女孩,但是她卻以不一樣的模樣出現在你的麵前。過去的熟悉你再也感受不到,隨之而來的隻有陌生和不敢觸碰。如同當時站在台下覲見新王的芸芸眾生,在無數的掌聲簇擁中她傲然站上獎台,一覽眾山小。
“徐逸溪……你來了啊?”少女踮腳敲了敲鞋頭,輕咬著嘴唇柔聲柔語。
她現在已經和過去那個名為‘男人婆’的外號沾不上任何的邊,徐逸溪也不知道眼前的究竟是男人婆,還是叫做墨凝的陌生人。之前準備好的無數充滿豪情的狠話現在卻根本說不出口,如果說銳利的長矛對上厚實的鋼盾是一種勢均力敵充滿觀賞性的對決,那麽現在的情況就是厚盾在悄然間被換成了軟布,不管他這把長矛怎麽用力突刺,都無法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他尷尬地輕聲咳嗽,不知道該對這個陌生的少女說些什麽才好。
“嗯嗯,”徐逸溪愣了愣,傻乎乎地點頭,眼神閃爍不定。“你……過去的跆拳道服呢?我記得……你最喜歡穿的就是那件衣服吧,你現在怎麽不穿了?”
在他的記憶中,男人婆永遠都是一身道服配上黑色腰帶,那簡直就成了她的標誌,隻要一看到這樣的搭配,徐逸溪會在瞬間想起男人婆的名字。
在腦海中,徐逸溪已經盡量將眼前少女的模樣和過去叱吒風雲的男人婆互相重合,強迫自己再一次進行認知。但是努力了半天,卻發現這完全就是兩個不一樣的存在。雖然都有著一樣的麵容一樣的名字,但是不管是說話的語氣,還是穿衣的風格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豪氣萬丈勾肩搭背變成了現在扭扭捏捏,帥氣的白色道服變成了紅如火花的洛麗塔長裙。要不是對方在紙條上提到了大哥小弟這樣屬於他們之間秘密的稱呼,他絕對會懷疑眼前的女孩根本不是自己認識的男人婆,而是某個冒名頂替的雙胞胎姐妹。
“我……我已經不穿跆拳道服了。”走近的墨凝微微搖頭,眨巴的眼睛似乎在緬懷過去的自己。“而且我現在也不會跆拳道了,所以……你也不用擔心會被我像過去一樣欺負了。”說到這,她攪動著手指,表情歉意。
“你……這是在開玩笑吧。”對方的話就像是某個導火索,讓徐逸溪想起了本應該被遺忘的過去。他扯動嘴角,輕笑一聲,像是苦笑又像是自嘲。他之前還在擔心男人婆會是按照程序將自己教訓一頓,還是先寒暄幾句質問原因,再按照程序教訓。
在對方開口之前,他還在心中小聲嘀咕,考慮男人婆穿著這樣的洛麗塔長裙踢腿時會不會露出下方的底褲?胡思亂想地糾結男人婆穿沒穿安全褲,是不是在動手之前還要換套衣服。不過,演出的劇情顯然沒有按照他的想法進行。男人婆竟然會說出放棄跆拳道這樣荒謬的話,這就像是喬丹不喜歡籃球泰森不會拳擊一樣可笑,根本沒人會相信這樣拙劣的謊言。
如同熱血動漫瞬間變成了搞笑喜劇般讓人難以適應。
“說吧,你現在打的又是什麽主意?我可不相信一個跆拳道冠軍會說出這樣的話。”他依門而立,與眼前的少女形成對峙之勢,短袖下的胸口起伏,似乎在為自己過去的悲慘遭遇述說著不公。
徐逸溪警惕地朝後縮了縮,他覺得男人婆墨凝的葫蘆裏一定在買著某些他不知道功效的藥,要是他傻乎乎地朝著這個如此明顯的陷阱中跳,吃下對方的迷魂藥,相信對方的騙鬼的謊話,那麽他就再也不可能有翻身的可能,擺脫過去的小弟身份。
有些虧有些當上過一次就已經足夠,他現在已經不會再輕易相信男人婆的任何話。
“這……這是真的。”墨凝柔聲辯解,但是當他看到對方警惕的眼神時,她嘴唇無力地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覺得我還會上當嗎?”徐逸溪顫笑,“你知道我為什麽會瞞著你偷偷來這裏嗎?”他歪著頭自顧自地繼續開口,每個字都帶著沉重和用力。
遠方的半輪落日,溫暖的晚霞在餘暉的照耀下猛烈燃燒,像是一場大火點燃了半片天空,亦如此刻在他心中劇烈燃燒的烈火。
“我來這裏的原因——就是不想再見到你啊!”他看著落日咬著牙大聲說,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在腦海中變成了拚命的鐵拳,全力回擊著欺淩自己的男人婆。那些被欺負的屈辱畫麵如同電影回放,一幀幀地閃過。
最開始作為陪練的他手無縛雞之力,在男人婆如雨點的攻勢下難以招架,隻能胡亂地抱頭沉默悶哼。而對方卻絲毫沒有留情的打算,一拳一拳像是打鐵的猛錘,一下下用力敲打在自己身上。那個時候,他就暗自對自己說,總有一天自己會逃到一個對方找不到的地方,惹不起他至少躲得起。
後來他這個宏大的夢想終於實現。他還沒來得及歡呼雀躍享受這來之不易的自由,這個可怕的魔王就將自己的爪子伸了過來,想要再一次將自己統治。過去他怯懦害怕,隻能抱頭鼠竄,不敢反抗嚴苛暴政。但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他不是一個人在獨自支撐,背後不僅僅有冒著生命危險為自己出謀劃策的死黨,還有著擔憂自己安危的可愛妹妹。
不光光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他們,他徐逸溪這一瞬間無論如何都不能犯慫!他咬著牙如臨大敵,發狠的眼神如被圍攻的獨狼般凶狠和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