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群英相會
在餘下的時間裡,離月便恍若成為了一隻被囚禁於華麗籠中的鳥,院子外全都是那些未曾謀面的侍衛層層的把守著她這麼一個弱小的女子,離月沒有任何的自由可言,更甚者,每日里都要似接受酷刑般接受柳茗生參雜著虛情假意的拷問與噓寒問暖。明裡暗裡的時時提醒離月成親的日子和視圖從中探尋到璇璣圖的下落。不知不覺,離月也將傳說中流落於蘇府並成為傳家寶的這件璇璣圖上了心,但是她捫心自問從未在府中見過這個東西,更逞論要從她嘴裡掏出璇璣圖的下落。或許這便是因果報應,自作自受,柳茗生一心為璇璣圖而來不惜殺人一掃清障礙,但最終結果卻是知情人已經在這世上殞命,憑空的留下了一個猜想。
所幸的是,她即便被圍困於此無可奈何,柳茗生卻依舊一時心軟的妥協了,將離月最貼心的侍女冷香放了回去。而他卻不知道正是因為自己此舉,才就此打亂了他謀划已久的棋局,終究滿盤皆輸。但今早,還有另外一件重大的事情發生。
已經關閉了整整三年的蘇府宗室的議事閣的大門被悄然開啟,塵封的記憶和時光如潮水一般涌回。這座議事閣曾經與蘇家的榮譽共生。早年間,蘇家還只不過是姑蘇百商里還不起眼的一支家族,由宗室內的父親兄弟一同創建。蘇府里的每一位男丁都是一個主權人,所以這個議事閣就是當時他們共事的地方。而到了蘇哲的這一輩,眾星隕落,唯有他一人力挽狂瀾,成功的擔上了蘇府重新強盛的重任。而正因為他的一家獨大,所以蘇府上上下下皆有他一人說了算,其餘的堂兄弟只需要聽候指揮的調遣便是。但是今日議事閣重開,已經可以充分的說明,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
就在曾經蘇府上下所有的長輩都已經逐漸接受了以後的當家人會是一屆女兒身的時候,蘇哲的存在無疑就是給了這些長輩們一個定心丸,功不可沒。但是一旦如今這棵大樹倒下,一些若有若無的謠言又突然招搖而起,這些人的心理不免也開始有些動搖。同樣是蘇家的血脈,自己作為一個男兒,怎麼能就讓一個弱智女流來統領他們前進。更何況沒有了蘇哲在一旁掌舵,這位年輕的嬌小姐或許連船都不會開。
所以今日坐在這閣中的人可謂是心思各異,面色憂愁,各自在心裡都打著小九九,而面上卻還是一團和氣的煤油表現分毫,大家噓寒問暖,茶餘飯後,好一陣家族相聚的融融場面。
「二哥,聽聞你女兒慧琳已經跟那縣丞的二子定下了親緣,在這裡小弟就先恭喜了,恭喜二哥覓得乘龍快婿啊。若是嫁進了縣丞家,那咱們慧琳倒也算是一個正兒八經的管家太太了。若是以後夫婿考取了功名,說不定就要平步青雲,節節高升了啊。」蘇家的旁系庶齣子蘇勛說道,他今年年歲與蘇哲無異,正是與他以表兄弟相稱。但比起商途璀璨的蘇哲來說,他平日里無所事事,平生最愛溜須拍馬。
聽聞了蘇哲的庶出二弟家的女兒已經攀上了官家,心裡也著實羨慕的很啊。像他們這些作商人的,若是能家財萬貫,大多會選擇購置田地守職,成為一個本本分分的地主,金盆洗手。這樣下一代的日子或許就好過些。而那些若是既身份卑賤,但自己又闖不出什麼名堂來的,便只能選擇與官宦之家聯姻,藉以抬高自己的地位,及早擺脫商人的身份。
蘇哲的二弟人稱二爺,是庶出姨娘里唯一的兒子。不過,掄起相貌,蘇哲長相白皙秀美,倒像是個讀書人。而這位蘇二爺,個子也不高,但皮膚卻是那種黝黑黝黑的,一身的錦緞穿在他身上倒活像一個暴發戶。只是那眉眼間卻與蘇哲有著五分相似,但更多的卻是小市民般的市儈和算計。他聽了蘇勛這般奉承自己的話,自己不免也有一些得意。
雖說自己那乘龍快婿也是風評在外,時常被人笑話說沾花惹草。但人不風流枉少年嘛,以後成親了自然也就收心了。更何況,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官家公子,記錄在朝廷的名冊里的,不是一般平頭老百姓能媲美的。不免有些輕慢的說道:「哎呀,哪裡哪裡。慧琳這丫頭啊從小最得我的寵愛,又乖巧有嫻熟,自然也是與那官家公子相配的。我這個當爹的也只希望慧琳能夠嫁個好丈夫,其他的也就沒怎麼想。」
蘇勛悻悻的說了幾句是,自己心裡一陣不耐的等著今日召開會議的人前來。要說他們也只不過是前幾日接到蘇家傳來的消息通報說家主故去。問了原因直道是因為家主大人痛失愛妻,悲傷過度,接過在夜裡舊疾突發,所以就離開了人世,現在已經在安排下葬等事宜,這個時候來選擇召開會議則是最好的時機。但是這些人卻是左等右等,都等不來他們心中猜測的召集之人蘇離月,心裡頓時就不大樂意了。即便你是家主指定的接班人,未來的家主,但是讓這些長輩們在這裡等候她一個小輩的到來,實在是有失禮數。不免有人憤憤不平的說道
「我以前倒是聽聞這個蘇離月啊,從小就不服管教,言行舉止就沒有個規矩,今日也算是見識到了。自己傳喚我們來此地共商大事,卻連個人影都沒見著。這還沒登上家主的位置呢,以後那還會不會將我們放在眼裡。」
「就是,那蘇離月年紀尚小,雖說現在還小有成績,但比起我們見過的那些大風大浪那可還差的遠勒。依我看啊,這這裡我們二哥資歷最老,權利也是最大的,商場上也是一把好手,比起先家主不差分毫。倒不如讓二哥幫這個小姑娘先暫時管著,等到她獨當一面了再講家主之位交給她也不遲啊。」
此言一出,自有人也在心裡默默的和許著,交頭接耳頓時議事閣里的聲音一陣陣傳來。
「各位老爺,柳姨娘跟柳公子到了。」
眾人詫異的看著來者,一個徐娘半老的女人,高高的髮髻上還環著白色的襟帶,全身也是如出一轍的素白打扮,只是較旁人多批了一層粗褐色的麻衣,是她還在守喪的象徵,還有一個則是他們在前往弔唁時便打過照面的公子,步履平穩風度翩翩,毫不畏懼眾人打量頂著所有人疑惑和探究的目光踏入了大堂內,器宇軒昂的就往哪主事的位置上落座。不過當即就有些人不同意了,略帶不滿的聲音頓時響起。
「喲,我當是誰來了。這不是府里的柳姨娘嗎?還有這位應該就是咱們大名鼎鼎的柳公子柳茗生了吧。從前未見過二人,今日倒是有幸在這裡相會。只是二位怕是弄錯了吧,這裡是我們蘇府的議事閣,可不是你們柳丞相府的啊,在坐的各位說是不是。」
聞言,滿座的人頓時哄堂大笑,鄙視的神色一閃而過,目光都注視那兩人的一舉一動,似乎是想看看會不會落荒而逃。但座上的柳姨娘卻只是冷冷一笑,恍若未聞的接過侍女端上的香茗泰然自若的抿了一口。柳茗生則站立在其一旁,眸中似笑非笑的將在場的人一掃而過。
烏合之眾,果然,蘇家除了一個蘇哲,便再難有人能夠抗起此重負。一個個只知道盤算自己利益,便只能是一盤散沙。
只有一旁坐在右側下方最上座的蘇二爺狀似無異的重重的咳嗽了兩聲,其餘的人聽了也不敢再如何造次,這便靜了下來。
「二哥,你看這,這叫個什麼事啊。現在這裡你最有話語權,不如你來說說。」首先有幾顆牆頭草眼見著這局面有些詭異,率先投了自己的投名狀。
蘇二爺含笑的接收那些人傳來的不安神色,點點頭,表示明白大家的意思。先朝著座上不置一詞的二人起身後拱手作揖,略帶禮節性的問道:「在下乃是家主的二弟,恐怕二夫人與我輩從未見過。不過不知道今日你二人如此前來,可謂何事?」
柳姨娘端坐其上,一隻腿有些隨意而慵懶的搭在另一隻腿上,微微的翹起,一雙小巧的桃紅色繡花鞋恍若挑逗狀的在掩映的素白色裙擺中若有若無的露出。雖然一身純粹的白衣,但是那臉龐卻沒有失了顏色。
「在座的各位都知道,我是家主的未亡人。當初適逢姐姐回府時突然傳來她在途中仙逝的噩耗,我聽聞此事也甚為痛惜。但是,就在不久之前,我們家老爺卻因為對姐姐追思過度,悲傷不已,最終撒手人寰。偌大一個蘇府就剩下我這麼一個長輩主持事務。
所以我今日來便是要向諸位宣布一件事情。老爺曾經也向各位說過。將來若是他走了,離月便是接下他位置的人。不過現在離月突遭雙親逝世,承受不住這份打擊,現下已經卧病在床,神魂不清。恐怕暫時無法完成老爺所期望的,執掌蘇府內外的重大事務。」
柳姨娘一副痛心疾首,做西子捧月狀的一手捏著綉帕捂著胸口說道,連那精心描過的眉毛都配合似的皺起。怕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蘇離月不僅沒有神魂不清,反而被柳茗生像母雞護崽般的牢牢保護起來,自己的手怎麼也伸不到,她恨急了,卻又不能放棄跟柳茗生的合作。
而周遭的人不知柳姨娘究竟有何意圖,但單憑這她三言兩語透露出來的信息,不就是以確鑿的話確定了蘇離月沒有成為家主的可能嗎?這讓眾人的目光又馬上燃起了一叢叢探求的渴望。即便自己沒有機會,但若是此時馬上支持另一人的話,的確能稍許改變一下從前一來被蘇哲一家獨大壓制的死死的場面。
但是將這個信息告知后的柳姨娘卻並沒有要離開的打算,這時候她便推出了自己身旁這位沉默不語的貴公子。
「二夫人這是何意?」
柳姨娘抿唇一笑,妖艷若花開襲來,全然沒了半分喪婦的模樣。「這位是我的侄子,茗生。想必各位也許或多或少都聽說過吧,前幾日來弔唁姐姐的人正是茗生接待的賓客。我曾聽老爺生前與我提起過,離月的婚事由他來主張,而茗生就是他看重的那個人。既然離月不能暫坐家主之位,那麼離月的夫婿,應當有這個資格,為她暫代處理府中內外吧!」
眾人隨即一片嘩然,沒想到自家兄弟都是蘇府的人,爭論不休就罷了,這會子居然還跑出來了一個外人,仗著自己姑母的地位便想趁機插手到蘇府的事務中來嗎。
「二夫人,」另一位交情尚淺,但卻從千里之外趕來弔唁的旁支兄弟一臉不善的起身,對著柳姨娘作揖后辯駁道。
「二夫人雖說是家長的未亡人,相伴家主多年。但是有些事情也不能憑著您一句話就確定了。你說這位公子是家主看中的夫婿,那麼還請你拿出什麼值得讓我等信服的證據來。畢竟離月小姐此時不在,家主已去,什麼話還不是你二人說了算。」
後者早就預料到會有如此一問,早早的便做好了準備。只見柳茗生對著眾人微微一笑,卻從懷中掏出一張喜帖來,那是當初他提親所用。但是唯一不同的是,這種喜帖上面已然有了蘇哲的印章。
雖說柳姨娘身處蘇家後院,是蘇哲對小妾。但是蘇哲對印章,怕是除了他自己或者是離月,並沒有旁人知曉他放在哪裡。也正是因為這樣,這份喜帖才有了足夠的信服力。更是讓某些人鑽了空氣,糊弄了個假印章也無人可分辨。
「小生拜見各位前輩,多有冒犯了。這是我向家主大人提親的喜帖,上面這印章大家應該不陌生吧。這下各位可以相信,家主已經將離月許配給我,但離月如今卧病在床,我理應為她代理府內事務。」
眾人心理一陣惱怒。沒想到這個蘇哲這麼快就給離月找好了夫家。這樣一來,這個姓柳的完全可以順理成章的繼承蘇府的一切。
「這,二哥,你趕緊拿個主意啊。」底下的人竊竊私語的提醒道,但若是真正談起來,他們也絕對得不到任何好處。
只是那位蘇二爺面上卻沒有半分詫異,彷彿早已料到,明明滅滅的目光中不時的與柳姨娘做著交匯。起身雙手做安撫狀的攤開示意各位安靜。
柳公子,並非我等不信任你,只不過如今你與離月大婚未成,說起來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啊。不如等你們成婚後,再行代理職責。這段期間,就由我們各家兄弟看護著便是。
蘇二爺這話倒也是不痛不癢,全然在柳茗生的算計之內,他自然全盤答應。還未成婚?他們馬上即刻就可以將這門親事給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