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受封
一早起來,她那個不省心的娘親便在她的耳邊絮絮叨叨個不停,讓蘇靡琳不甚感到厭煩。原本還能看出來是大家閨秀的三分影子,現下全然變成了一個聒噪的罵街婦人,她不禁對如此的母親倍感失望。更失望的是,她居然還跟那個蘇二爺勾勾搭搭的,叫人看著就生厭。
雖然蘇哲不喜歡自己,還偏愛蘇離月,但蘇靡琳始終對自己與身俱來的身份感到微微的驕傲,至於那蘇二爺是什麼貨色,也敢跟蘇哲相比,
當初是母親信誓旦旦的與她保證,只要他們與柳茗生結盟,他定然是會娶她之後好好過日子的,天長日久下去,自然就能培養出感情來。可事實卻是即便是成親了,兩個人名正言順的結成了一對夫妻,除了例行的公事,他日常從不會主動踏入後院,更不會對她有半分溫柔以待。
她受夠了她的冷言冷語,也因此而遭到了下人不少的苛待。若不是仗著自己的母親還算是半個當家人,她恐怕就像那些王公貴族後院里成群的小妾一般,失寵了之後便會被丟進,被小人折磨,被大房苛待。這日子長此以往的過下去,她便如同一個活死人一般,整日守在這間牢籠中,翹首以盼自己夫君的到來,可一般情況下他甚至寧願流連花巷都不會進來看自己一眼。
望著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蘇靡琳心下生出了一種悲涼之感。一個身有殘疾的女人,如何能跟那些人比花嬌的女子爭寵。這根本不是她想像中的婚後生活,什麼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都只是古典故事裡的美談罷了。
明明在人前極盡溫柔的一個人,成了親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或者說這才是他的本性。他可以對自己的獻殷勤視而不見,也可以對自己冷嘲熱諷,就連那種事情,他也是極盡冷漠。剋制不已。
一想到這些,她的心就如同一下一下的灌進了毒汁,瘋狂的嫉妒快要將她燃燒。早知道如此,她何不如自己來當這個家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下場,
「阿琳,娘給你說了這麼多其中的利害之處,你到底聽清楚了沒有。你想想啊,你若是當了郡主,那以後可是風光無限,前途無量的。憑著皇上的寵愛,重新選一門好親事那也是理所應當的啊。」柳姨娘只要稍稍想到自己的女兒,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郡主朝服,在萬人的注目之下受封為郡主,她這心就雀躍不已,連對蘇離月的煩惱都拋到了腦後。
「娘,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郡主?」意識到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蘇靡琳突然湊上前去連忙追著問。連那桌案上的茶碗都不小心掀翻。「小姐小心!」一旁的侍女火急火燎的將那倒下的茶碗扶住,但是微溫的茶水已經將蘇靡琳的衣裳打濕了不少,頓時屋子內的侍女都一副心驚膽戰的模樣,生怕主子將這口氣灑在自己的頭上。
「無礙,拿下去吧。娘,你快說啊,你方才說的話什麼意思。什麼郡主?好親事又從何而來。」此時的蘇靡琳斷然是沒有半點心思去糾結這些小事情的,繼續對柳姨娘追著問。她方才怕是沒有理會錯母親的意思吧,她會成為郡主?
「哼,為娘方才絮絮叨叨說了那麼久,你竟然是半點都沒有聽進去。以後要是進宮了,你自己可得警醒著點。」那柳姨娘對這個女兒萬般的寵愛,但是卻依舊覺得她不僅聰明才智比不上蘇離月,為人也不怎麼機靈,狠辣有餘謀略又不足,真是讓自己為她操碎了心。
「這麼說,我難道真被冊封成郡主了?這,這皇上怎麼會認得我,難道是因為外祖那邊對皇上說了什麼,這才。」蘇靡琳心下雀躍不已,拚命的用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種關係串了一遍。但只要細細一想,這麼多年來丞相府早就對他們母女兩不聞不問,又怎麼會為一個如此疏遠的關係開口呢。更何況,這等大事只能由皇帝一人裁決,即便是權傾朝野的丞相,那也是插不上話的。
「別瞎想了。皇上封的人,是蘇離月。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等會宣聖旨的人來了,當做自己是蘇離月去領旨便是。」柳姨娘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簡單明了的跟她挑明了便是,卻不成想這話又頓時將蘇靡琳本來就不甚脆弱的心深深的刺激了一下。
「蘇離月,憑什麼又是她,所有的好事都落在她的頭上!」不過是徒勞掙扎罷了,她自己的心裡也清楚的很,蘇離月的娘才是東離王朝名正言順的郡主,這麼想起來,她才可能沾上了那麼一點關係。這麼說起來,蘇離月這便又扶搖直上,成為一個高貴的郡主了,而自己,卻什麼也不是。
「閉嘴。憑什麼,你這是在怪為娘的不是郡主,拖累了你嗎!」這話說的柳姨娘心裡也萬分的不好受,南宮芷這個郡主的名頭一直死死的壓在自己的頭上,什麼都只能退讓三分,就因為自己沒有身份和官職,不過今日之後,再也不會了,她便要親手送自己的女兒成為郡主。
「娘,我,我沒有。女兒錯了,女兒只是一時失言。您方才說的是真的嗎,難道要我頂替她的位置去領旨?」柳姨娘冷哼一聲,便道:「別再想了,現在開始你就是蘇府的大小姐,乖乖去梳妝吧,待會便隨著我出去領旨。不過一會兒,你可不要露餡了。反正,現在的機會就擺在你的眼前,只要你能抓住,你便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了。」
隨即,便立刻有三個丫鬟進來推著蘇靡琳的輪椅進了裡間,將她身上的衣裳一一的換了下來,重新換上了前幾日新作的衣裳,草草打理的三千青絲抹上了一層甜膩的的精油,被靈巧的挽成了一個較為利落的髮髻。還重新為她配上了成套的首飾。
自從她成親以來,除了先前的那幾日規規矩矩的將自己由上到下梳妝了一番,之後的時間她都沒有再打理過自己。畢竟她也知道,任憑自己再怎麼做,那個人也不會再多看自己一眼,
蘇靡琳還在方才的消息悲喜交織的混沌中,就已經被人帶了出去。蘇府眾人全部立於街道的兩旁,而那些大人們也都早早的立於門外,最為矚目的自然是許久不見的他。
此刻他一身白藍色的雙襟開儒士衫,頭上束著一個鑲嵌著紅瑪瑙的銀色發冠,兩條白色的長穗自他的發冠垂下,散落在他煌煌如玉的臉旁,眉眼之間皆是儒雅之風,挺立的鼻尖下的薄唇,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他此刻正笑眼盈盈的朝著他身旁的蘇二爺談話,一舉一動都透著一股有禮。
她的心又不可抑制的猛烈跳動了起來,可一直到身後的侍女將她推至了他的一旁,他都沒有從與蘇二爺的談話中轉過身來,眼神更沒有絲毫的變化。頓時,一股濃濃的屈辱感襲上心頭,她的手抓的發青。
能讓蘇府眾人如此翹首以盼的,便只有長途跋涉而來的聖旨。即便是頂著這烈日當空,眾人也沒有半點要收手的架勢。迎著街上的那些人好奇而又探究的目光,他們更是驕傲十足的挺起了胸膛。自己要等的,那可是聖旨,尋常人家的百姓哪裡有機會能夠一睹聖旨的模樣,更何況是接旨。
終於在眾人等待的焦慮和消失的體能逐漸逐漸的匯聚到了某個頂點就快要爆發的時候,寫著明晃晃的避讓的大紅字黃底牌終於在街角的盡頭出現,接著便是一頂搖搖晃晃移動過來的大紅色轎子,上頭的紅穗盯著一顆綠色的夜明珠,好不晃眼。
蘇靡琳的視線也被這吸引,心裡不斷的緊張的跳躍著。著便是前來傳聖旨的轎子嗎,喉頭的唾沫咽了咽,但眼中更多的是滿滿的期待。身子也不自覺的坐的筆直,身有殘疾又如何,只要她是郡主,旁人就不敢對她指手畫腳的。
不多時,那頂由足足八個人抬著的大紅色轎子穩穩噹噹的落在蘇府大門外,後面跟著莫約二十人的侍衛隊,個個精神抖擻,氣勢逼人的挎著一柄大刀,大步流星的在清空的街道上走著,眼中不停的在兩旁審視著,防備一切有可能發現的情況發生。
跟在前頭的還是一個小太監,他朝著立在一旁的人掃了一眼,門前那碩大的蘇府字眼十分的顯眼,他便後退到轎子一旁,掐著喉嚨低聲細語的朝著裡頭的人稟報道:「安公公,蘇府到了。」
相比這小太監俏生生的聲音,裡頭的人則顯得渾濁多了,雖然是同樣的怪腔怪調,但說出來的話已經能大致分辨出來是屬於男性的。「咳咳,既然到了,那便扶著咱家下來吧。」小太監上前掀開帘子,佝僂著腰肢扶著裡頭的這位太監下了轎子。
眼前的人兩鬢花白,眼角和嘴角也皺縮成了一團,顯得他的眼睛好似下垂似的耷拉著,三角形閃著精光。但面盤算是碩大圓潤的,又給人以一種親近之感。頭頂的黑絲帽子還插著兩支鳳翎羽,一身花紅色的蟒袍,背後還系著一件黑色的披風。手持拂塵,一副標準的公公的打扮。
蘇二爺在此最有資歷,他便取代了以往蘇哲的位置,主動上前拜見。「見過安公公。安公公一路上真是長途跋涉,不勝辛苦。這些是在下,以及蘇府備下的一點點薄禮,還請安公公笑納。」說著,身旁便有一小廝呈上了一個蓋上了紅綢子的木盤,只稍被風輕輕一吹,便能看見那底下放著的黃橙橙的顏色。
安公公大致也知道他的意思,只不過他此刻卻沒有要生受的意思,畢竟皇上詔令一下,蘇家地位及時不同。「蘇二爺客氣了,咱家身負皇上的指令,斷然不敢輕易受了別人的恩惠,不是。以後若是郡主進了宮,這路就不用咱家來講了吧。」
「是是是,公公說的是,定然不會忘記。」蘇二爺賠笑著,心裡卻不是那麼回事。背過去的手連忙對那下屬打了個手勢,叫他馬上退下去。這下還真是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去了,人家居然還對自己愛理不理。
安公公將藏在袖子中明黃色的捲軸拿出,上頭的兩根雕繪著游龍的木軸發著有如烏亮的黑色。「敢問,蘇大小姐可在此處啊,咱家可是要宣讀聖上的旨意了。」安公公在周遭巡視了一遍,卻並沒有看見他腦海中想要看見的人,不禁出聲詢問。
再看這人群中,有一女子坐於輪椅之上,年紀不大,倒是與蘇離月的年歲相符。難不成便是她?只不過他可從未聽聞,蘇離月還患有隱疾之類的。
「安公公,這位正是大小姐。她已經在此處恭候多時了。離月,快點來見過公公。」蘇二爺看著他審視的視線在四處看了看,又帶著幾分犀利,心中一陣打鼓。但也只能硬著頭皮的上了。
翹首以盼的蘇靡琳立即就讓身後的小丫鬟將她推上前去,無法下跪行禮的她只是坐著朝安公公以手勢回禮。「安公公好,蘇,蘇離月在此見過安公公。」她的眼睛始終不敢與那公公直視,但卻有著不可抑制的狂熱在蔓延著。只要再過片刻,她就能接下那聖旨,成為她夢寐以求的人上人了。
「嗯,好。小姑娘長的可真水靈啊。到底還是這姑蘇的山山水水養人啊。那麼咱家那可就宣讀聖旨了。」安公公笑著打岔,這才將手中明黃色的捲軸緩緩的攤開,清了清喉嚨便照著上面的字眼朗聲的開始誦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姑蘇,蘇府長女,蘇離月,性情淑均,品行端正,賢良淑德,是為我東離上下女子之表率,宜深受皇恩,特此封為其母南宮郡主之意志,受封爵位,進宮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