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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離月看著眾人全然離去都身影,一直緊繃的身子陡然松下,甚至有些腳軟。後背上發出的都是濕熱的汗水,差點要將她的衣裳打濕。她望著堂下空落落的地方,心中倍感唏噓。而還有一人,沒有動作的還坐在此處。


  離月定睛一看,便知道那人,就是逃過了她反擊道柳茗生。若非離月沒有足夠的罪證,他定然是逃不過的。但他如此的老奸巨猾,做事滴水不漏,沒有留下半分的痕迹,所以離月就算是郡主,也奈何他不得。


  不再去理會他打量的目光,離月勁直走過,卻突然被側面而來的強有力的勁道抓住。


  「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順著她輕巧走過的身影,一直隱匿於人群中的柳茗生突然發出了聲響,略微的沙啞,應該是多日以來酗酒的結果,再也不復當初的清亮。自從離月離開以後,他每日都在書房中處理事務,每每到了夜晚,總會不自覺的拿起酒喝,久而久之,身體也發生了一些他尚且沒有察覺到的變化。


  離月的手臂感受到了他的強有力的阻礙,透過一層薄薄的衣裳,手心間溫熱的溫度一寸寸的傳來,一直滲透到肌理,透著一分灼熱。「我勸你,最好放手,不然我敢保證會對自己的殺父仇人做出什麼事情來。」


  甩脫不得,離月朝著他惡狠狠的吼著,她萬分的想將他現在這幅虛偽之計的面孔通通撕毀,讓世人看清楚如玉公子的外表下,他究竟藏著的內心多麼的醜陋和黑暗。


  「憑你現在的實力,奈何不了我。只不過,你現在找了誰做你的靠山。要知道,這世上可沒有免費的午餐,那人為你如此盡心儘力,你要拿什麼去回報?」柳茗生左顧言而其他,說著一些離月根本聽不懂的話。不過她現在沒有半分要與他糾纏的心思。


  「與你何干,放手,我現在奈何不了你又如何,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你血債血償。放手!」離月的眼眶蔓延上了一層血色,琥珀般的靈動卻被深深的仇恨填滿,在灼灼都曦光下如此都動人心魄。


  後者不僅沒有放開,手中的力道還愈加的縮緊,嘴裡念念有詞的說著:「我當初就是太恪守禮儀規矩,萬般遷就你的喪父之痛沒有碰你,才會白白讓自己待嫁的新娘跟著別人跑了,甚至還要向我復仇。早知道如此,當初就應該把你直接鎖進後院里。不過現在看來,應該還不遲!」


  他的臉上突然爆起一陣突如其來的潮紅,一道青筋在額角邊閃現,如果離月沒有看錯的話,他眼中有著一閃而過的大膽和瘋狂,合著他突然靠近的身子一股悄然襲來的濃重的酒味,離月開始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早就不是當初的那個翩翩佳公子了。或許,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像是墮落在黑暗和萎靡中逐漸結出的罪惡的果實。


  「柳公子,請您自重,否則,寒夜手中的這把劍不長眼」。」一把閃爍著寒光的劍,毫不客氣的放在了他毫無察覺的脖頸處,即便是相隔一寸,但那利利的威光,卻已經陷入了肉里。他絕對相信,若是他沒有及時閃躲的話,下一刻這把江湖第一暗衛的手中的劍,將會毫不留情的將他的脈絡割斷。


  手中的動作一頓,他施施然的鬆開了自己的桎梏,寒夜的劍,天下能夠躲過的人沒有幾個,就算是現在殺了自己,寒夜也可以一走了之。至於為何沒有動手,也只不過是顧及他背後的勢力而已。


  見柳茗生收手,寒夜持劍直指他的面門,將離月的身子嚴嚴實實的掩護在他的身後。「離月小姐恕罪,屬下來遲,讓主子受驚了。」眼前的人,若不是因為他是柳丞相埋在蘇府中的一枚重要棋子,殺了他可能會引發一系列嚴重的事情,寒夜手中的這把劍可不會猶豫不決的。


  「江湖第一暗衛,還真一條會咬人的狗。」柳茗生突然陰測測的笑了,他大半的臉頰都隱匿在暗光中,只露出了鋒利的下顎線。他嘴上掛起的嘲諷的笑容,異常刺眼。


  「柳公子請自重。」寒夜沒有絲毫的退讓,相比之下,他鋒利的鷹眼淬上毫無保留的敵意和戒備比那把利劍更加滲人。不過後者卻突然轉身,帶著一股莫名頹廢的氣息,腳步蹣跚的勁直離開了此處。他心下只有無盡的悔恨,卻沒有半分對姑母的同情。


  蘇府在他的手中僅僅過了三個月,璇璣圖的下落尚且沒有半分的頭緒,支持丞相府的金銀也僅僅是蘇府偌大財富中的滄海一粟,而他就這麼敗了。


  他一個庶出的公子,生母身份低微,向來無法受到家主的重視,況且柳羸天其人,從來也都是只看利益,不計親情。他自己的嫡親妹妹送入宮這麼多年,他也能不聞不問,直到生下了二殿下之後這才開始逐漸走進。


  而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了足足十八年,多少的光陰,也換不來父親的一次關注。而這次確是他自己主動請纓向父親求情,如此才施捨了他這麼一個機會能夠向所有的族人證明他自己的實力,甚至可以挑戰嫡系,獲得父親的一點點側眼。卻沒有想到,他的敗退如此的快速,蘇離月的確有能力,有膽識,更加果敢,心狠。


  他輸的心服口服,更加的不敢掉以輕心,只是這樣回到丞相府,且不說眾人的眼光和話語,便是父親的失望和淡漠,便如同一座大山壓在他的心頭,不知如何才能疏解。


  這次到底也是一次歷練和考驗,既然他現在每天辦法通過,那便只能規規矩矩的走上官場,去走之前父親曾經走過的那條老路。


  「屬下」「無礙,今日多謝你了。」離月看著他離去的身影,身上所有的戒備這才慢慢的卸下來,她甚至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想來,現在的柳姨娘恐怕已經被人脫下然後用浸泡過鹽水的藤條一下一下的抽打著後背,然後又會被人綁到一隻木馬上送到姑蘇城內的大街小巷上一遍一遍的遊街,遭受著所有人的唾棄和謾罵。


  從此,名譽掃地,整個姑蘇的人都會記住她犯下的醜事,雖然不能直接指認柳姨娘殺害了蘇哲,但是相信這些教訓對她來說,肯定也是生不如死的。這樣,即便是沒有親手殺了她,那也值得了。


  「小姐,您接下來可是要準備去京城。」寒夜立在一旁問。離月如今大仇得報,又新接到了聖旨,若是要趕往京城,正好可以跟即將回京的祁星瀾相遇,自己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離月聽著他的話,略有所思。她如今接了聖旨,便是郡主了,可是一想到要到前路未知的深宮中去生活,她心裡也一下一下的跳動個不停。這種擺脫了她所有掌控的生活,讓她有這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


  先前能夠讓她孤身一人,拋棄所有的漠北,是因為有祁星瀾一人的存在,便足以讓她放下心中所有的芥蒂和防備。可入宮,卻是她從來沒有的另一種生活。


  朱牆宮柳,幽怨佳人,這些原本只停留在話本和娘親的講述中的奢靡而又空虛的生活,卻要真真實實的展現在她的面前。君王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所以南宮芷總是打趣似的說道,幸虧離月只是一個商賈之家的女兒,沒有可以入宮參加選秀的權利。否則那寂寞孤苦的生活,便要降臨在她的後半生中。


  但如今總就還是造化弄人,即便她只是一屆商賈之女,可是她卻要女憑母貴的當上了郡主,還額外的得了皇上的憐惜可以奉旨入宮,侍奉太后。若是侍奉的好,那自然也是錦上添花。但若是侍奉的不好,一個稍稍的不小心,那便可能是傷及性命的大事情。她終究,還是有些膽怯去面對這樣的未知。


  「我奉旨入宮,理當立即入宮。但是我還是想現在蘇府好好的整頓一番,穩妥的坐上家主的位置。其後才能放心的離開這裡前往京城。」


  不過現在她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卻是去看看那早已經長眠於深深的九泉之下的父母雙親。值得慶幸都是,這兩個惡人無論如何做,卻還是在蘇府中最大的前堂鍾設置成了靈堂,上面清晰入目的放著兩個並排而立的牌位。雖然不知道柳姨娘為何會同意講娘親的牌位安置在這裡,但是好歹,二人即便是逝去了,還是有人供奉。


  在祭壇前點燃三根渺渺的香,絲絲縷縷的煙霧如卷積雲般環繞其上,離月俏麗的臉上寫滿了莊重和虔誠,還有那不難看出的隱藏在平靜之下的痛苦。雙親已逝,她不能不接受這個事實,可每每到了某些時候,她便會覺得有些恍惚,曾經那般疼愛自己的爹爹和娘親,真的已經離她遠去了嗎?

  「爹爹,娘親,今日,罪人已經得到了她應有的懲罰,從此往後,你們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月兒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不讓你們操心。還有這個蘇府,我打算,將它全權交給師傅和李伯去打理。他們二人都是府里的老人,而且一心一意的為這偌大的家族盡心儘力。所以交給他們,你們一定也會放心的吧。


  不要怪女兒的懶怠,但月兒實在是身不由己。往後進了宮,不知何時才是歸期。我一定要將娘親死去的真相查出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惡人。爹娘在上,離月三拜。如果真的有天上地下這一說的話,請爹爹娘親也要好好保佑女兒,儘快查明真相,為娘親報仇。」


  霎時間,她的心底好像有了一個十分確定的目標。當初宮珣對她說的話,離月時時刻刻的記住。那男子雖然身份詭異,行蹤成謎,但他卻清楚的知道關於娘親死亡的某些真相,所以按著他的話頭,離月不得不懷疑,娘親的死,是別有原因,更非如皇上派來的太監所說,是病逝的。


  倘若她進宮,那便能一步一步的接近真相,只不過,若是當權者有心掩蓋,她恐怕也只能在真相的大門前徘徊而不得其門而入。


  離月閉著雙眼,在祭壇前冥想了許久,終於睜開眼睛,靈動而剔透的眼眸,閃爍著異常堅毅的光芒。最終起身,萬分莊重的將自己手上的三根香插在了那個久不見人打理的香爐上,這冰冰涼涼的祭台,終於有了一絲煙火的暖色氣息。


  「寒夜大人,我想請您幫我將蘇府原來的這些人全部都清理出去,如果有可能的話,請幫我追查一下蘇府之前的那些下人的蹤跡,特別是一名叫做冷香的婢女。這段時間,還要麻煩你們的人來幫我看家護院了。」離月心中頗感無奈,這一路上,她已經麻煩了寒夜做了許多許多的事情了。


  雖然寒夜現在的身份是祁星瀾的暗衛,但離月卻聽祁星瀾說起過,寒夜並非是他家中蓄養的侍衛,他只是為了報答祁王當年對他的救命之恩,若是年限到了,他便會為了自己的使命自行離去。更何況,離月從來都只當他是一位長輩和朋友,卻不是一個侍衛或者下人。


  「無礙,屬下其實已經派人查探過了。蘇府的下人全都被柳公子打發到蘇府的工地上去了。而至於冷香這個婢女,恐怕現在還被關押在蘇府的雜房裡。」他想起當初第一次看見那女子的模樣,渾身都是血淋淋的,披頭散髮的,雙手也被鐵鏈鎖住,而她的後背,衣裳和破碎的傷口被流淌的血液黏在一起,一條條的深可見骨。


  但她女子的眼神,卻第一次將寒夜震撼住了。她有如狼群中的驕傲,沒有半分的痛苦和妥協,有的只是要將眼前的敵人,狠狠撕裂的一種兇狠和殘酷。那女子,必定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侍女那般,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女子定然跟皇室暗地裡私自蓄養的侍衛有些關係。或者說,她便是皇室的暗衛。


  離月聽著,還未來得及道一聲謝謝,卻已經扭頭就走了。冷香姐姐,這個世上還會對她好的冷香姐姐,千千萬萬不要讓她有事啊。否則,離月想,用自己的生命來贖罪,都是無以為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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